天气渐凉, 到十月中旬,就得添炉子了。一入冬,步鸢就格外难熬, 具体表现为葵水那几日。
大概是体质的问题,每到冬天来葵水,她就格外怕冷,小腹坠痛。白日里都要捧着手炉贴在小腹处,才稍稍好些。晚上更是手脚冰凉, 明明犯困却睡不着。
秦止今日过来得晚了些,但也提前差人来传了话, 步鸢却迟迟未能出来迎接。
他眉头一皱, “皇后呢?”
李嬷嬷恭谨道:“娘娘凤体违和, 不能来迎驾,望陛下恕罪…”
她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阵风过, 眼前哪里还有帝王的影子?早奔内殿去了。
步鸢正躺着呢,碧婵刚喂她喝完红糖水, 在给她掖被角,秦止就来了。
她连忙跪下叩拜。
秦止看都没看一眼, 直接坐到了床边。搁从前, 步鸢再不适也会撑着去迎他, 再不济这会儿也该象征性的起来告个罪。可近来她有点恃宠而骄,料定秦止不会怪罪她,干脆就继续躺着,还懒洋洋的来了一句。
“我今日身子不爽利, 也没胃口,陛下自己传膳吧。”
这要搁从前,她绝对说不出这样‘冒犯君威’的话,如今倒是云淡风轻得很。
秦止当然不会怪罪,心疼都来不及。
“怎么突然就病了?”他说着便伸手去探步鸢的额头,倒是没发烧,回过头来又开始斥责,“皇后凤体抱恙,为何不请太医?”
底下的人委屈啊,但不敢说话。
步鸢看不过眼,她这会儿正虚弱呢,也懒得铺垫,气道:“陛下在前朝威风还不够,在这跟谁发脾气呢?若是嫌我这的人碍了您的眼,您走就是,何苦这样欺负人。”
说完她还使小性子,直接翻了个身面朝里侧。
这脾气发得有点莫名其妙,秦止有点懵。
碧婵担心主子惹怒龙颜,解释道:“陛下恕罪,娘娘这两日身子不爽利,食欲不振,并非有意冲撞于您。”
秦止便又问道:“既是身子不爽利,为何不请太医?”
碧婵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步鸢又翻了个身,道:“碧婵,你出去。”
碧婵看了看皇上,得到允许后,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秦止低头看向明显不大高兴的妻子,等着她给自己答案。
步鸢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点无理取闹了,便撑着要坐起来。秦止按着她的双肩,“既然不舒服,就好好躺着,等太医…”
“我没生病。”
步鸢小声咕哝。
秦止一挑眉,“都这样了还逞强…”
“没逞强。”步鸢哀怨的截断他的话,然后去拉他的手,这一碰秦止就发现她手指冰凉像是刚被雪泡过,下意识将她的手放进自己怀里给她捂着,“手怎么这样凉?”
方才探过她的额发现并未发热,也就不是伤寒。可她这么有气无力的,分明就是病得不轻,秦止哪能不担心?
“老毛病了。”步鸢想把手抽回来,却抽不动,这个姿势实在不怎么舒服,她无奈,“陛下,您这样让我怎么说?”
秦止便只好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被窝里,听她细声细气的说明了原委,末了又道:“我一直都这样就挨个,叫太医来也没法子,熬过这几日就好了。只是这几日不能侍奉陛下了,陛下还是回长宁宫去吧,省得夜里闹得陛下无法入眠。”
秦止后宫无妃,进了后宫只能来她这。从前她来葵水,虽不能侍君,但秦止还是会抱着她睡。这会儿见她这么难受,更不能让她一个人睡了。
“朕没那么娇气。”他眉眼温柔,“不过你这样饿着肚子可不行,怎么都得吃些东西暖胃,等吃完了再睡。”
步鸢不想吃,她吃不下。
秦止让人传了晚膳,特意吩咐御膳房熬了粥。他自己还没吃呢,让步鸢靠在自己身上,端着白瓷碗一口一口的喂她。
步鸢很久没被人这样照顾过了。
她十三岁来葵水,那年刚入冬险些没把她疼死,身边只有丫鬟嬷嬷照顾。在宫里这三年,每逢身体有恙,都是叶贵妃亲自照顾,皇后和德妃娘娘也会来看她。冬天最难熬的那几日,她难受得睡不着觉,叶贵妃就给她讲故事。
其实她不会讲故事,她自个儿都没听过,便只能讲一些边外的风俗,目光充满了向往和怀念,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那样的叶贵妃,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模样。
张扬而美丽,肆意而潇洒。
然转眼间,明朗开阔的女子,又会露出淡淡忧伤和深深悲切。
那样的神情,让人想到一句话。
哀莫大于心死。
步鸢在她断断续续的讲诉中沉沉睡去,从不敢过问太多关于她口中那个从未提及的人分毫。
她怕她难过。
碗里的粥还剩一小半,她却再没胃口。秦止见她突然面露萧索之色,便问:“怎么了?”
步鸢想起从前皇后她们说过,步桓之所以能成为秦止的左膀右臂,是因为两人一同入军,在军中结下了兄弟之谊。那么步桓和叶妩之间的纠葛,他是否也是知情的?
她张了张嘴,对上秦止关切的双眸,到底没能将那句话问出来。
问了有什么用呢?不过徒增伤怀罢了。
“没事。”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一抹笑,“陛下对我真好。”
秦止看着她。
她肯做他的女人,一半原因是无可奈何,一半是为了她弟弟。
这些秦止都心知肚明。
那么现在呢?
她是否心甘情愿?
一句话缠绕在舌尖,到了秦止也没能问出来。
他沉默的将碗底的粥喂她吃完,又叫了热水,让她起来泡脚。
步鸢不想动。
他就连人带被子一块儿抱起来坐床沿上,用被子将她裹得严实。然后蹲下来,给她脱袜子。
这动作惊得步鸢险些跳起来。
“陛下--”
他是万金之躯,怎能为她折腰?
秦止握着她的脚腕,头也不抬,道:“别动。”
语气温和,却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
步鸢下意识遵从。
袜子一脱,刚感受到凉意,就被热水包裹。暖融融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叹息出声。随即意识到帝王在给她洗脚,她惊慌之余又颇为感动,心里甜丝丝的,小声道:“陛下,我自己来就好,您…”
秦止抬头,问她:“水温可合适?”
烛台上火光悠悠,打在他脸上眉眼说不出的温柔。
剩下的话,步鸢就说不出口了。
她忽然有些想哭,鼻子酸酸的,嗯了声。又连忙低下头去,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皇后娘娘说,男人都虚情假意,天生的戏子,最会骗女人。
德妃娘娘说,男人都是渣,嘴上喊你心肝宝贝说离不开你转个身就能和其他女人颠鸾倒凤耳鬓厮磨。
总之一句话,千万别相信男人所谓的甜言蜜语温柔体贴。
她们都有各自的经历,才有了这样的经验之谈。步鸢不能评价她们是对是错,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会给她梳头描眉;会在闲暇时给她作画写诗;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喂她吃饭;会在雨夜惊雷里搂着她,声声低柔,哄她入眠……
在这深宫,她贫瘠得一无所有,唯有眼前这个人,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架,从21章开始倒,看过的小伙伴们不要重复订阅哦,另外还有万更掉落,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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