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暑假和晏榕在北岸美术馆度过了一个梦幻得近乎不真实的下午之后,两人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没再见面。
晏榕接了新的项目离开上海,杜蘅开始找新的实习工作。
两个人偶尔会在微信上说几句话。
三四天说一次那种,晏榕似乎很忙,消息回得很随性,有时候秒回,有时候却要隔两三天才回。
杜蘅的一颗心就随着晏榕的微信被吊在空中。看到晏榕的消息便开心,没有晏榕的消息就失落,还替晏榕想各种各样不回消息的理由,是不是工作太忙,会不会手机没电。
他觉得自己像入了魔,明明见不到晏榕却更加想念,手机一有动静,就迫不及待去看是不是晏榕来的消息,除了实习工作之外的时间,都失魂落魄,只想着晏榕。
秋锦葵笑他,说他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相思的滋味,当真甜蜜又难受,能把一天,过成春夏秋冬。
终于,两个月后晏榕做完国外的项目回国,还带回来一个美国建筑学会年度最佳作品奖。
杜蘅去机场接他,出口围满记者,还有不少年轻男女拉着横幅欢迎他,那规模和势头绝对不输当红明星。
在这样的阵势面前杜蘅心生胆怯,不敢走近,远远站在机场门口等着,听着广播里传来航班落地的通知,看着戴墨镜的晏榕被人簇拥着从机场里走出来,比所有人都高半个头,芝兰玉树,风度翩翩,出众优越。
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鼓起勇气想靠近,又被人群挤开,他只能抬头仰望遥远梦境,他看到晏榕带着冷淡骄矜的笑意落落大方地回答记者提问,接过递上的花束,还看到晏榕取下墨镜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又在一众簇拥下往出口停车的方向走去。
晏榕是天之骄子,被万千宠爱,连过往行人都忍不住被他吸引,纷纷投去仰望目光。而他凡尘俗人,碌碌无为。
晏榕走后,机场回归往日的忙碌和空旷,杜蘅失落地往地铁站走去,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他和晏榕的距离有多远,远到云泥之别,永不可及。
他站在下行的扶手电梯上,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为自己多日以来的单相思感到羞愧,晏榕那样一个高不可攀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他,那一个短暂的下午不过是秋锦葵说的那样一时无聊而已。
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痴心妄想。毕竟晏榕从未说过一句喜欢与爱。
杜蘅心中如同拽着一块大石头,那块石头犹如千古玄铁沉重无比,将他的暗恋喜欢从身体里拖走剥离,让他难受得呼吸都疼痛无比。
然后,在他伤心绝望之际,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机械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随即眼睛一亮,像忽然吃下一颗还魂丹。
是晏榕发来的消息!
晏榕问,“你在哪?怎么没来?”
杜蘅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紧张得按错了两次解锁密码。
他站在原地,感觉全身僵硬,手指不听使唤,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复,“我在机场。”
晏榕,“你在机场?来到达出口9找我,黑色宾利,车牌xxx11.”
杜蘅愣了一下,马上转身往回走,一步跨越两个楼梯,那块压在心上的石头不翼而飞,疲倦乏力通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充盈全身,又有了无限力气。
他大概只花了两分钟就到了9号出口,那里果然停着一辆宾利,穿白色制服的司机站在车门旁正抬头四处张望。
他匆匆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深呼吸两口平静心情,然后同手同脚朝宾利走去。
在那一刻,除了晏榕,他心里什么都没有。
尤其是当他弯腰钻进宾利里。
晏榕在车里等他!
车里充满晏榕身上古龙水的味道!
看到他进来,晏榕将鲜花和奖杯随手扫到一边,为他清理干净身边的座位,让他挨着自己坐下。
杜蘅想他尝到了爱情的甜蜜。
无可救药地爱上晏榕了。
不然不会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尝遍这样的失落与欣喜。
晏榕抓着他的手,缠着他的手指,委屈地说,“你刚才去哪了?怎么没看到你?”
杜蘅口齿结巴,被开心冲昏了头脑,“我……”
晏榕撇撇嘴,语气里全是失落,“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然后晏榕像玩偶一样把他环抱住,整个人靠过来,“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累死了,快让我抱一会儿。”
杜蘅心如擂鼓,脸色通红。
他一动不动闻着属于晏榕的气味,把晏榕的气味刻进自己的嗅觉,他爱晏榕。
****
这次之后,他们的关系比之前更加密切。
晏榕隔三差五找他过去。
当时晏榕住在静安寺旁边一套复式公寓里,正在潜心准备一个住宅项目。
从他客厅的落地窗看出去,上海直入云霄的高楼与低矮的红色石库门房子交杂并立,中西交融,充满新与旧的矛盾和张力。
那套公寓的墙壁上挂满各个国家的住宅图片,桌上和地上都堆着建筑模型和纸板。
晏榕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住宅研究上,作息颠倒,三餐不定。
他埋头作图,家里堆满稿纸,不许佣人上门,怕弄乱他的东西。
杜蘅懂他的作品,从来不乱放,就算整理,也会整理成晏榕最方便取阅的方式。
于是杜蘅下班就过去给他做饭,帮他收拾房间整理草稿图,悉心照顾他的起居。
能够和晏榕呆在同一个空间就让他觉得无比幸福,何况还是正在画图的晏榕。
他尤其喜欢看晏榕画图——抿紧嘴唇,眉头微皱,鼻梁高挺,目光坚毅笃定,浅棕色的卷发绕在耳后散落下来,专注、认真,有一种心无旁骛的迷人。
有时晏榕上一秒还在做图,下一秒会忽然转身,向他温柔索吻,于是他们就在一堆稿纸里缠绵接吻,细细尝遍对方的味道。
但是除了亲吻和拥抱之外并没有更亲密的举动。
他不主动,晏榕便不开口。
晏榕表现得就像一个完美的绅士和恋人,让他一点点沦陷得更加彻底。
他也喜欢听晏榕谈论自己的或别人的作品。
他问晏榕新的公寓要做成什么样,接近窗外哪种类型?
晏榕修长的手指从那些建筑模型上轻轻滑过去,目光冷冷看向窗外,“这些东西,也配叫建筑?他们不过是塞满城市的垃圾,一堆钢筋的随意组合而已。我要做的公寓住宅,它必须推延边界,突破想象,他不仅仅是居住的空间,更要是城市里的星云,独一无二,充满刺激与挑战,让所有人只能仰望不可企及。”
晏榕这么说也这么做,他用堆积木一样的方法来堆叠公寓,房间从彼此嵌套中产生,每个房间看似傲然独立,又彼此紧紧依存,看似摇摇欲坠,却又保持着奇妙的平衡。
大胆,奇特,史无前例,无人敢做。
杜蘅也做建筑设计,但他的设计谨慎、小心,要考虑甲方的预算,深思客户的需求,要被各种条条框框限制,晏榕这样的肆意和野心,他可望不可及。
但是晏榕可以,晏榕有才华也有资本。他可以不顾一切规则,无止境的试错,他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他随心所欲,就算失败也无所谓。
晏榕18岁成名的北岸美术馆,原来是北外滩一片荒废的码头,晏家的地产公司花数亿买下,准备拿来建商业中心。
晏榕看中这块地,向他爸爸要建美术馆。
当时地产界内无人看好,茶余饭后都在讨论晏家的这个独生子和继承人,稚子狂妄,挥霍败家。这么好的地段,又正是北外滩兴起的时候,随便打造一个CBD,日后都能日进斗金,而晏榕竟然要建铁定亏本的美术馆,果真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晏榕剑走偏锋,出人意料,大获成功。
北岸美术馆从开馆那天起,就以打破常规的空间结构和古朴又极致的力量感引发建筑界的震动,并迅速就成为沪上地标性的建筑,每年承办的展出在100场以上。
自此以后,晏榕每年出产3-4样作品,在被西方设计师垄断的建筑界,异军突起,与数位大师齐名。
晏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因为永远是别人求着他,永远有人愿意花高额资金买下他成本极高甚至可能实现不了的设计。
但有时候,这样得天独厚的人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可怜兮兮地看着杜衡,“怎么办,切坏了。”
他手里拿着一块pvc板子,像做坏了事情的小孩。
杜蘅马上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来,哄他,“你放着,我来。”
杜衡看着晏榕笔锋张扬的草图,耐心辨别晏榕的意图,执刀细细切割。
这时,晏榕就从后面抱住他,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像撒娇耍赖讨糖吃的小朋友。
这是杜衡自从他爸妈去世以后,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感受到了爱情的全部快乐与甜蜜。
那些细碎真实的欢喜,像毒|药般让他沉醉多年,不知身在何方。
****
在这段最甜蜜的时期,他和晏榕只吵过一次架。
那天他本来答应八点钟下了班就来公寓找他,结果因为部门聚餐来晚了,等他坐了别人的顺风车到晏榕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他聚餐期间给晏榕发了消息说明情况,但是晏榕没有回,也不知他看到了没有。
他匆匆下车跑上楼,结果发现门已经锁了,用他的指纹打不开,他敲门,没人应,给晏榕发消息,没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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