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是信仰

    “师尊?怎么了?你们看到什么了?引风符……引风符在我身上?”苏灵漪心里着急,奈何自己又看不到身后,说着说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什么仇什么怨不能当面决个生死,偏要在背后使这些阴谋诡计害人!”

    魏兰亭叹了口气,用灵力替她抹去耳后的符咒,这才问道:“灵漪,你是从苍云巅过来吗?”

    苏灵漪皱眉:“不是,我之前回家去了。”

    魏兰亭叹了口气,深感棘手——苏家是修仙世家,家中不算洒扫杂役都有数百口人,往来宾客更是没数,苏灵漪自己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自己都不一定记得住接触过谁,更何况引风符又不是什么高深咒法,只要修为高过苏灵漪便可隔空将印落在人身上,简直防不胜防。

    尽管如此,魏兰亭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句:“灵漪,你还记得最近三天之内,你都见过什么人吗?这其中有没有人举止古怪,或者刻意接触过你?”

    “见过的人……”果然,苏灵漪为难地挠了挠头,“这太多了啊,家里人,祁伯父,岚姑母,玉表哥一家子都来过,还有怀瑾师兄,七星真人、飞虹道长……长辈们摸摸头拍拍肩之类的,也不能算是刻意接触啊。”

    苏灵漪这里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江随云摆了摆手:“此事暂且按下,我日后会查证。”

    魏兰亭急了:“你次次都说日后查证,可哪次你好好查了?随云,我知道你修为高,很多事对你来说就跟蚂蚁打架似的,不值得放在心上,但你要知道,刚极易折,树大招风,多少人盼着你倒霉,等着看你笑话,你若是放任他们,便是苛待自己!”

    江随云点了点头:“这一次,我不会姑息。”

    魏兰亭是了解江随云的,知道他这次答应的不是敷衍,正稀奇这祖宗怎么忽然转性了,蓦地注意到江随云的目光正停留在两个孩子身上,登时恍然大悟。

    这时,一个弟子跑了过来:“掌门,清渊仙尊,我们在封印的破口处发现了一些痕迹,好像是仙剑留下的,师尊说这次的封印动荡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请两位过去看看。”

    江随云点了点头,转身嘱咐苏灵漪:“今夜之事蹊跷,我还要在附近探查一二,你带同尘回苍云巅,他的屋子还没收拾出来,先住我屋吧。”

    司同尘瞄了一眼江随云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衣,生怕他是天生好洁,自己贸贸然住进去会招人嫌,连忙道:“没房间的话我可以住堂屋,或者在柴房睡一宿也行的,不必——”

    “我说师弟你是不是误会了师尊什么。”苏灵漪噗嗤一笑,“他这人看着光鲜,其实最多也就能把自己拾掇利索了,那破屋子一直都是我在收拾的,反正他一年也住不了几回,不用这么紧张。”

    司同尘听了这话,不知为什么脸色一沉,半晌,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把那股莫名其妙窜起来的邪念咽了下去:“日后,我可以替师尊打扫房间。”

    苏灵漪巴不得有个人把这光荣的差事接走,忙不迭地点头道:“好好好,那就交给你了!”

    江随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快走吧,路上小心。”

    司同尘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师尊平日里也这么忙吗?”

    “唉,谁让他是清渊仙尊呢。”苏灵漪叹了口气,“山上的事本来就不少,偏他还没个仙尊架子,东边闹鬼西边遭瘟的事儿,人家别的名士都自持身份懒得管,只要求到他这里没有不答应的,这次要不是为了送你回来,我估计我上半年都见不着他。”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一个年纪跟苏灵漪差不多的女修跑过来,大老远便招呼道:“灵漪!”

    “明岚?”苏灵漪诧异道,“你不是去灵州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儿晚上就回来了。”明岚笑笑,又看了司同尘一眼,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灵漪,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想求你件事。”

    苏灵漪:“师尊让我先带师弟回苍云巅,这样,我先回去一趟,等会儿过去找你可好?”

    “就一会儿,很急的!”明岚抓着苏灵漪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你师弟又不是三岁孩子,一会儿工夫都等不得吗?”

    苏灵漪无奈,只好扭头对司同尘道:“同尘,我去去就回,你站在这儿别乱跑啊!”

    司同尘:“好。”

    话音未落,苏灵漪便被明岚拉走了。

    司同尘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手里卷着先前江随云在悯人殿里编的那条小辫子,心里忽然毫无预兆地想:要是日后能随师尊一起走南闯北就好了,师尊捉鬼,他递葫芦,师尊救人,他背药篓……自被生母卖入蜃楼起一直死灰般的心忽然跳了一下,他想,便是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问道:“师弟怎的一个人站在这里,清渊仙尊呢?”

    司同尘回头,见身后站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的白衣男子,他也没多想,顺口道:“师尊不在此处,应是在裂谷附近。”

    那白衣男子点点头,忽然道:“我叫薛清,清渊仙尊的清。”

    司同尘听了这句意有所指的自我介绍,这才发现,对方身上白衣的样式十分眼熟,跟江随云惯常穿的应是同一个铺子里出来的,只是这人没有师尊高,也没有师尊瘦,好好一身白色布衣,活活被他穿出了一股东施效颦的尴尬。

    司同尘漫不经心地一撩眼皮,淡淡道:“师兄有何见教?”

    薛清冷冷地瞧着他,缓缓开口:“我十岁时,村子里闹起了食人煞,村中的人把事情报给了当地的仙门世家,他们却说食人煞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派了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来处理,可那食人煞太厉害了,几个小道长皆不是它的对手,食人煞发了狂,要将村民全都杀光!”他讲得条理清晰,抑扬顿挫活像说书,显然不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事了,“幸亏当时清渊仙尊经过,救下了我们全村百姓。从此,清渊仙尊便是我的神明和信仰,我无甚天赋,勤修苦练十年终于拜进玉衡宗门下,又熬了三十年,才得到进入内门的机会,我所求不多,只要……只要每天能见上他一面,当牛做马我都甘愿!”

    司同尘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里冷漠地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薛清:“可是,仙尊他却不要我!”

    “我……我把每个月的津贴都拿去买东西送到苍云巅!我早晚请安,无论风霜雨雪,无论仙尊在不在,从未间断!我在苍云巅跪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我不是天资绝顶的尹玉枫,我不求仙尊收我为弟子,我只想侍奉在他身边!可他不肯!他不肯!我送去的东西他从来不要,这是送去过苍云巅的东西,是我对他的一片心意,就算他不要我也不能自己拿来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西烂臭生蛆!他凭什么不要!他怎么能不要!”薛清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嘶吼起来,“我究竟有哪里不好!我究竟哪里入不得清渊仙尊的眼!他宁可让苏灵漪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洒扫房间,也不愿让我来做!宁可收一个下贱的妖奴做弟子,也不愿收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司同尘:“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薛清被他噎得好悬没吐血,可偏偏这又是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他直勾勾地盯着司同尘,眼中神色变幻莫测,忽然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也罢,他说的对,分明是清渊仙尊喜新厌旧,分明是他对不起我,我又何必讲什么道义情面?”

    司同尘:“‘他’是谁?”

    薛清却没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少年的细腰长腿,心中忽然升腾起了某种诡秘的欲望,他想:既然不能得他青眼,便让他恨我也是好的。

    薛清蓦地逼近到司同尘面前,一脸古怪的笑容,低声道:“妖奴,你是怎么服侍清渊仙尊的?他碰过你吗,嗯?”

    司同尘:“……”

    薛清咯咯咯地冷笑起来:“蜃楼出来的妖奴,该不会连伺候人都不会吧?清渊仙尊不在,你要是想活命,最好给我老实点。”

    说着,便要来撕扯司同尘的腰带。

    司同尘一垂眼皮,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轻轻按住对方猴急的手,细声细气道:“这里这么多人,不……不好。”

    ——这便是他一掷千金换来的弟子!

    薛清心中哀嚎一声,满腔都是鄙夷和不甘:天哪!清渊仙尊怎么会选这样一个妖奴做弟子!天生一副奴颜媚骨,随便吓唬两句就什么都依了,这种人尽可夫的贱货,他怎么配做清渊仙尊的弟子!他怎么配!

    薛清这么想着,一把抓住了司同尘的手腕,果然,小妖奴轻微地挣动了一下,却根本不敢把他甩开:“那我们去背静些的地方。”

    司同尘垂眼看着那只抓在自己腕上的手,似笑非笑地一提嘴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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