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程牧珣摇了摇头,“他还有用。”
沈非白看向被绑在桃树上的易椿,他自己被自己吓晕过去后就一直没有醒,所以沈非白和程牧珣才这么放心地彼此摊牌。
看易椿那一幅烂怂的模样,沈非白嗤笑一声,“他能有什么用?”
“他之前说过一句话。”程牧珣回忆着,“他说,姓甘那个吃软饭的也想杀我。那个姓甘的,说的应该就是庆元里的里正甘璞玉。”
“重活一回,以前的记忆倒是变得清晰了起来。”程牧珣一面回忆一面道,“我很好奇,他当年究竟是怎么买通里正的?你也看到了,”他抬手指了指这破败不堪的院落,“易家根本没钱。”
而以易椿那游手好闲的性子,以后也不太可能会有钱,除非他从此改过自新,但那绝对比登天还要难。
沈非白推测,“难道是拿到了那个姓甘的吃软饭的证据?”
程牧珣摇了摇头,“他说的吃软饭,指的应该是甘璞玉借助岳家势力才当上里正一事。甘璞玉之妻名为边姝,是岭阳县富商边宾实之女。”
“边宾实此生只这一女,所以对其宠爱非常。”程牧珣摩挲着手中的藤枝玉佩,“大约是爱屋及乌,平日里对甘璞玉也是多有照顾。”
“而且……”程牧珣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道,“前一世,我曾见过甘璞玉。”
沈非白不以为意地道,“他既然是你们这地方的里正,你见过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不是在庆元里。”程牧珣抬起右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是他思考时候的习惯动作,“是……是之后的事情,很久……很久之后,久到……我已经对庆元里的记忆模糊了。”
“那时候的甘璞玉,已然成为了朝中的三品大员。”
程牧珣苦苦思索着,试图从自己的记忆里挖出更多的信息,他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很重要,甚至会直接影响他和沈非白接下来的路!
“他倒确实做到了对边姝的承诺,与她成亲后,再不曾纳过妾。后来,边姝生产时不幸殒命,母子皆亡,他为亡妻守孝三年,期间曾有人送他美人,但都被他退回去了。因为没有后人,他终生未娶……不,应该说,在我重生之前,不曾再娶,过继了旁支家的一个男孩为嗣。”
沈非白摸着自己的下巴,“听起来,倒是个痴情的男人。”
只是语气里带着些嘲讽。
“你觉得他是个伪君子?可是……”程牧珣怀疑道,“伪装了一生,这未免……”
“你之前说边姝的父亲是岭阳县的富商?”沈非白打断了程牧珣的话,“他之后如何了?”
程牧珣愣了一下,紧接着回忆道,“这……我倒确实没怎么听说过。”
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后,程牧珣忙道,“我想起来一点儿,似乎是家里的产业败落了。”
“那就有趣了。”沈非白似笑非笑地道,“有一个平步青云的女婿,这边家还能败落下去,也是稀奇。”
程牧珣眸子闪了闪,“这我倒是未曾想过。”
或许,是因为痴情的印象太深,让人下意识地忽视了其他。
沈非白指了指易椿,“不如撬开易椿的嘴,看他到底是如何‘贿赂’甘璞玉的。说不得……”他忽然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道,“会有意外之喜。”
这倒是和程牧珣想到一处去了,“先弄醒他。”
程牧珣直接伸手,按上易椿脑袋上的伤口,蓦地用力——
“嗷!!!别压了别压了!痛痛痛!你个……”对上程牧珣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易椿原本骂骂咧咧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使劲儿咽了咽口水,他才颤巍巍地道,“小……小珣啊,你……你……”
程牧珣退后一步,“易椿。”
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程牧珣发现自己的心情异常平静。
他看着这个幼时带给了自己巨大压力和绝望的男人,前世今生,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着这个男人。
程牧珣忽然发现,他比自己记忆中要矮小很多,脸上挂满了谄媚的笑容,眼睛闪烁着,似乎还在打着什么主意,双|腿打着摆子,颤得比风拂过的桃枝还要快,程牧珣甚至觉得,自己的下一句话就能让对方尿裤子。
一个……一根小指就能摁死的垃圾。
程牧珣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再度看向易椿的时候,他的内心已经没有丝毫波澜。
前一世,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这个男人的阴影,但其实并没有,直到现在。
曾经压在他心头的阴影已经彻底消失,暖洋洋的日光就在一侧烘烤着他的身体,他的心脏,他的灵魂,好像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左侧,那里,沈非白正微笑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体贴地开口,“下不去手?”
“不。”程牧珣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地道,“只是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
沈非白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说这话,没头没尾的,而且听起来也和审讯易椿没什么关系。
但他还是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天边已经挂上了一轮半弯的月亮,柔柔清辉洒在沈非白的身上,竟让他的魂体泛着朦朦胧胧的白晕,看起来不似人间俗士,倒像是天上的出尘仙人。
察觉到程牧珣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沈非白不由得挑眉,“怎么一直看着我?”
刚才不还在说今晚月色很美吗?看月亮啊!
“因为你比月色更美。”
刚说完,程牧珣和沈非白齐齐愣住。
程牧珣的脸一瞬间变红,连忙补救道,“我……我并……并无冒犯之意。”
可听他这磕磕绊绊的样子,是个人都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沈非白看了程牧珣一眼,饶有兴致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喜欢我?”
程牧珣低头,不敢看沈非白,而这已近乎默认了。
他其实心里也明白,朝夕相处,自己心中的倾慕怕是无法掩藏,但程牧珣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直接被对方捅破。
下一瞬,程牧珣感觉自己的肩膀被对方拍了拍,沈非白轻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很难追的。”
说完,不等程牧珣反应过来,沈非白就往院子外飘去,只留给了程牧珣一句话,“别忘记了正事。”
对于程牧珣情难自已的那一句话,沈非白其实很诧异。
对于沈非白而言,前一世他曾见过各种各样所谓的爱情,但都在生存这个艰难的问题前面溃不成军。
沈非白距离爱情最近的一次,还是他小队里的一对男女,男的脸上有一道疤,加之不苟言笑,看着凶神恶煞的;女的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就连杀人的时候也是。
后来,在一次丧尸清剿中,男的再也没有回来,女人的脸上头一次没了笑容,“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没多久,女人就退出了小队,之后再无音讯。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其实大家的心里都有相似的猜测。
将思绪收回,沈非白摇了摇头,“爱情这种东西,我才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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