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说呢?
他沉默地站在狭小的天井中,将这句话反复琢磨。
其实程牧珣明白,这是警告,警告他不要探究太多。
沈非白就像是一只警惕的野猫儿,看似亲人,但若是离得近了,他就会立刻伸出利爪,毫不客气地抓下去,爪爪见血。
但程牧珣并非没有收获。
沈非白对这些青楼女子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关注,但这种关注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就在程牧珣若有所思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喊声。
“桃枝!桃枝你怎么了!”
沈非白和程牧珣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内容——
“出事了!”
程牧珣一步踏到门前,正想敲门,门忽然被打开。
柔素跪倒在地,额头触地,竟是行了大礼,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求郎君救救桃枝,柔素愿奉两位郎君为主,此生做牛做马,供两位公子驱使。”
沈非白飘了进去,可他现在只是魂魄状态,望闻问切,只能做到望和闻。
但只是简单地看了桃枝一眼,沈非白就明白,这个姑娘,沉疴难愈。
程牧珣不是沈非白,他不会治病,面对柔素的恳求,他只是苦笑,“我只能说,我们会尽力。”
说完,他就走到了沈非白的身边,抿了抿唇,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轻声问道,“怎么样?”
“情况很不好。”这个时候,沈非白也没有心情再和程牧珣耍什么机锋,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没法给她诊脉。只是观望气色和听声音,做出的判断不够准确。”
程牧珣也不废话,立刻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沈非白没吭声。
“需要我做什么?”程牧珣追问道。
终于,沈非白开了口,“我需要借你的身体一用。”
程牧珣几乎是想也没想,“好,就和你当初附身易椿时那样吗?”
沈非白轻轻点头,“是,但是我没有尝试过附身活人,理论上,只要你不排斥我的进入……”
程牧珣打断了沈非白的话,“那就开始吧。”
“你……”沈非白扭头看着程牧珣,“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不需要考虑。”程牧珣斩钉截铁地道。
“你就不担心我是故意的?故意用这话骗你,然后趁机占据你的身体?”
沈非白觉得很生气,可偏偏这时候,就是他自己都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在生气一些什么,抑或是,他明白,但是他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程牧珣对他自己的性命完全不重视而生气!
然而,面对沈非白的疑问,程牧珣只是扔给了他一个反问,“你会吗?”
沈非白咬着牙,他没有回答程牧珣的这个问题,而是直接冲进了程牧珣的身体里,但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时候,沈非白的动作又缓慢了下来。
重新附着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那种感觉很诡异,尤其是在这具身体的魂魄还在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加奇怪了。
他能感觉到程牧珣心脏跳动的频率,能感觉到血液流动的声音,还有清浅的呼吸声。
因为这具身体主人对他的接纳,沈非白的魂体进入的时候,只感受到了肉|体本能的一点排斥,但很快就消失了。
彻底附身之后,沈非白再次睁开眼睛,只觉得视线变得矮了许多,不过他来不及多做观察,直接抬起右手,按住了那个叫做桃枝的姑娘的手腕。
沈非白的植物系异能延出了治疗的功能,这让他精通各种植物的药效,同时在切脉上也有了得天独厚的天赋。
认真地将那姑娘的左右手都切过脉后,沈非白闭上眼睛,缓缓地从程牧珣的身体里退了出来。
等他彻底离开程牧珣的身体后,沈非白立刻转身去看对方。
发现程牧珣皱着眉揉捏自己的额角,沈非白立刻问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程牧珣放下按压着自己额角的手,“她怎么样?”说完,他还指了指仍旧昏迷不醒的桃枝。
“能救。”沈非白肯定地道,“但是……”
“但是什么?”
沈非白的脑海里其实已经浮现出了一份完整的药方,但是他不能确定那些特定植物的名字是不是和这里一样。
“那我们去药铺。”程牧珣站起身,走出几步后,又折过身,对柔素叮嘱道,“我们很快回来。”
等程牧珣推开门离开,一直沉默着的巧夏立刻握住了柔素的手,她神色严厉地看着柔素,“柔素,你老实和我说,你带来的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瞧着哪里像是大夫,简直……”
简直和那些游荡在乡野间骗钱的所谓“大巫”没什么两样!
看着巧夏严肃的神色,柔素抿了抿唇,“巧夏姐,我没有骗你,两位郎君确实能救命!”
巧夏却不说话。
良久后,她只是静静地叹了一口气,“也罢,本就是将死之人,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但柔素却仍旧坚持,“巧夏姐,请相信,小郎君他们……”
“素素。”巧夏抬手,轻轻地压在了柔素的唇上,“我相信你,但也只是信你而已。”
柔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即便将自己之前的经历说给巧夏听,也不会有什么用,对方只会觉得自己是在胡言乱语罢了。
但……
她低下头,“我去给她们擦擦身子。”
“也好。”巧夏和柔素一起走了进来,“擦洗干净,好歹能走的体面些。”
“体面?”不知何时,桃枝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嘲讽地笑了笑,“我们这辈子,何时体面过,不过是团烂泥,也合该烂在这脏污的地方。”
巧夏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拍了拍桃枝的手背,“薄棺我买不起,但好歹能让你入土,不至于落到乱葬岗里去,安心。”
能送到她这里的人,鲜少有能活着出去的,她见过太多死亡,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让她们死的时候干净点儿罢了。
***
药铺里,沈非白飘到了柜子里,迅速将药柜里的所有药材都给看了一遍,将脑海里那份药方的几个名字替换成了盛朝的通用名。
程牧珣找药铺的伙计借来了纸笔,迅速将药方记下,递给了伙计。
沈非白还是第一次见程牧珣写字,都说是字如其人,程牧珣的字倒是让沈非白惊讶,笔锋凌厉,转折有力,以字观人,程牧珣应该是一个藏锋于心之人。
伙计很快就抓好了药,“客官您拿好,一共半贯钱。”
程牧珣接过药包的手一顿,他忽然想起,他……没钱。
伙计见程牧珣只是站在原地,不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客官,您该给钱了。”
沈非白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忽然握住了程牧珣的另一只手,将一个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用这个付钱吧。”
感觉着手心里那东西的形状,程牧珣面色一僵。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用力把药包扯过来,然后把手里的那玩意儿往伙计的手里一塞,“不用找了。”
然后一转身,飞一般地跑了。
伙计好奇地低头,看向被塞进自己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指头宽长的……玉势。
那伙计的脸一瞬间就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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