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夫?”巧夏一喜,目光立刻看向了柔素的身后。
她的目光在程牧珣身上划过,没有停顿一瞬,但是门前就只有柔素和程牧珣两人,再加一个其他人都看不到的沈非白。
最后巧夏的目光迟疑着落到了程牧珣的身上,“柔素,你……你说的大夫……就是这位?”
柔素看了程牧珣一眼,眸子里也有些迷茫。
原本离开那座宅院后,她就该和沈非白、程牧珣分道扬镳,但他们不放心柔素一个人在外行走,还是执意将人送了过来,柔素心中很是感激。
而且……
柔素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腹部,要说这两位小郎君是大夫,好像也没什么错。
想到这里,柔素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他们是非常好的大夫!”
“他们?”巧夏古怪地看了柔素一眼,门前不就只有她和另外一个人吗?怎么就成他们了?难不成,是撞鬼了?
她抿了抿唇,大约是觉得有大夫愿意过来总归是好的,于是退后一步,将柔素和程牧珣让了进来。
一进门,程牧珣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道,里面还夹杂着一些药汁的苦味儿,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顿时变得更加难闻了。
门小,里面的空间也不大,天井走两步就到了头。
等巧夏将屋子的门打开后,那股腐臭的味道顿时变得更加浓郁了。
里面没有床,只有几个草垫子并排放着,上面躺了三个女人,身上盖着破旧的被子,被子上也沾染着大片污渍,颜色褐黑,而腐臭的味道,就是从那三个女人的身上传来的。
听见有人进来,被放在中间的那个女人睁开了眼睛,沙哑地开口,“巧……夏姐?”说完,她又克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喘息的时候,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四处漏风的风箱。
巧夏连忙上前,柔素帮着将那女人扶起,巧夏一面帮她顺着气,一面说着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桃枝,别担心,柔素给你们请大夫来了,很快就会好的。”
桃枝双唇张合了几下,最终苦笑着道,“别再浪费银钱了,巧夏姐。”
“怎么会?”巧夏抬手轻轻地在桃枝的脸颊上拍了一下,“乱说什么呢。”
桃枝没再吭声,刚才那剧烈的咳嗽似乎消耗了她绝大部分力气。
程牧珣的目光在那三个女人身上一一扫过,她们的容貌应当都很不错,只是如今病气浓重,面色蜡黄,再好的容貌也失了九分。
程牧珣虽然不是大夫,但也能看得出来,这三个女人已经病入膏肓。
只是,让他惊讶的是,柔素所言,安全的地方……竟是青楼用来处理那些已经不能赚钱的姑娘们的地方。
到此时,不管是程牧珣,还是沈非白,都已经彻底明白,随云巷到底是什么地方了。
柔素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手里还有一块干净的布巾,拧干水后,她温柔地拭去了姑娘们脸上的汗水,待再要往下擦拭的时候,她顿了顿,起身对程牧珣行礼道,“能否……请小郎君回避一下?”
程牧珣点点头,“自然。”
退出去后,程牧珣还体贴地为她们关好了房门。
屋内,桃枝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了柔素,只是她眸子里的情绪,可不怎么友好。
***
这院子拢共就只能让人走上四五步,但却收拾得很干净,木桶等物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墙角,柔素应该就是从那木桶中打的水,只是这小小的院子里并没有水井,也不知道这水她们是从何处取来的。
沈非白飘在程牧珣的身边,自从进入这小小的院落后,他就沉默了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程牧珣也没开口,只是安静地陪在沈非白地身边,他猜测,这个小小的院子……更准确点儿说,是院子里的人,或许牵动了沈非白的某些回忆。
他很好奇。
确切地说,程牧珣对沈非白的一切都无比好奇。
若是有可能的话,他甚至想从沈非白出生时就陪在他的身边,看着婴儿时的沈非白哭,看着他笑,参与他全部的人生,直到死亡。
这曾是他幻想过千百年的事情。
“小玉。”
程牧珣回过神儿来,“嗯?”
“帮我做一件事。”
“你想救她们?”程牧珣侧头,“我不明白,为什么?”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程牧珣都不觉得沈非白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在他提出要将柔素送过来的时候,程牧珣就觉得奇怪,而现在,程牧珣心里的古怪更是达到了顶峰。
就在沈非白沉默的时候,那座被烧毁的宅院中,迎来了两个有些古怪的客人。
踏入这座被烧毁的宅院后,方野遥的脑海里就已经开始“重建”这座宅院,从一旁的大门开始,半塌的影壁,烧到只剩下个门框的垂花门,塌得不成样子的游廊……
谢景容右手像抱小孩儿一般将自家少爷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扯开了被烧烂的木门。
“没有尸体。”谢景容的声音也和他这个人给别人的印象一般,又冷又硬,用方野遥的话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
方野遥抱着对方的胳膊,探究地打量着这间烧塌的房屋,鼻子耸动了几下,“奇怪的味道,应该……是血,而且,量还不少。”
他拍了拍谢景容的胳膊,指了指里面,“去那里。”
谢景容挪动脚步,却听见“哐当”一声,他似乎踩上了什么东西。
他稍稍抬脚,垂眸道,“匕首,烟斗。”
方野遥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弯下腰去仔细观察,“阿容,你不觉得这场大火很有趣吗?”
“不觉得。”
“你这人真无趣。”方野遥摇头,“你瞧,一个姑娘的房间内,怎么会出现烟斗?”
谢景容没吭声。
方野遥接着道,“这房间里烧剩下的,最差也是楠木,而且这烟斗……啧,大概是路边随手看的一棵树打磨出来的,不像是这房间里的东西,应该是有人带进来的。”
“可若是有人带进来的,那不就更加有趣了吗?”
他的鼻子又动了动,“放火,为的不就是毁尸灭迹吗?可你看,我们将这座宅院转了一圈儿,别说是人的尸体了,连条猫狗的尸体都没见着,却偏偏……”
方野遥随手一指,“这里有一大滩血迹,这血迹的位置也很妙,看那只剩四个脚地床榻,大约是有人在这床上淌干了自己全身的血,可尸体呢?”
方野遥凑到谢景容的耳边,“你说,会不会是那尸体自己爬起来跑了?”
说完,他笑了笑,“你看,这场大火何止是有趣,简直是有趣极了。”
谢景容却仍旧八风不动,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少爷,你该吃药了。”
方野遥的面色立时僵住了,片刻后,他嘟囔着,“你这人真没趣。”
“还有,我不喝药。”
对他那灵敏的嗅觉而言,喝药简直堪比酷刑。
只是方野遥那“破烂”身体,要真的断了药,怕是没几天就要一命归西了。
也幸好,方母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为他请了谢景容这个护卫。
每次都能把药灌进方野遥的肚子里,至于是怎么灌的……不说也罢!
方野遥正苦苦思索着不喝药的理由,暂时将那场有趣的大火放到了一边。
但,被他惦记着的那两位,彼此间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面对程牧珣的疑惑,沈非白只是反问道,“你不想帮?”
程牧珣一愣,“不,我只是……”
“小玉。”沈非白抬手,轻轻抚上了程牧珣的脸颊,“我并不是非你不可。”
沉默了一会儿,程牧珣才艰难地张口,“什么意思?”
沈非白笑了笑,“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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