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怕什么。”
姜遥浅当然不会承认。
解遇听了这话, 竟然弯腰拱起背,低头凑近,十分认真地去看她的脸。
姜遥浅心一跳,努力克制着才没有后退。
他又发什么疯
解遇偏了些头看她, 眼皮朝光上扬,薄翘冷厉,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小团阴影,脸上带着丝丝探究的表情。
“”
“解遇, 你是不是喝醉了”
姜遥浅表面平静, 心里却咚咚的, 手指也无意识地握紧。
他这样,真的有些奇怪。
令人很不习惯。
一阵沉默后。
“嗯。”
他竟然开口, 还继续着“正在耍酒疯。”
垂下来正瞧着她的那双眼睛很黑很沉, 带着漆黑夜晚的深邃,里面还流淌出若有若无的笑, 嘴唇扯起上翘又冷痞的弧度。
似乎意有所指。
姜遥浅“”
好吧,真是有够恶劣,也够无聊的。
“那你好好耍, 我要走了。”姜遥浅没好声气地说道。
解遇这才慢慢站直身体,眼神却还在漫不经心地往她身上扫, 身体也依旧把光挡得严严实实。
实在令人浑身发毛。
姜遥浅不再犹豫,猛地推开他, 跑向卧室。
直到进了房间, 关上门, 姜遥浅才松开紧紧握着的拳头。
这才发现手心竟然冒出了汗。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就是看他的样子,整根神经突然就绷了起来,根本等不及反应。
阳台上的解遇被撞得侧开身体,他顿了一会,扭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然后“啪嗒”一声,按了一下打火机,点上火。
烟头红光闪烁,刚刚喷出来的烟雾又被狂乱的风吹得扑回到脸上,迷得那双清晰冷峭的眼睛瞬间眯起。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毛病。
五月下旬后,天气慢慢炎热起来,公司也进入了旺季。
城市热闹繁华,阳光照射在干净透亮的蓝色玻璃上,熠熠生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前,车流拥挤催促,都市白领们从旁走过,步履生风、往来匆忙。
忙碌与快节奏已经成为这个城市不可分割的一面。
因为刘娜的原因,姜遥浅现在基本能在外面谈客户就在外面,回去也尽量避开她。
下午的时候,有一个客户说等会儿可能要来签合同,姜遥浅连忙打车回去。
到公司,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办公室里的气氛异常。
小可还有王姐她们都围在刘娜的座位前。
设计部的小李手上拿着几张效果图无奈地站在一边。
“娜姐,别哭了。”
“你为什么要辞职啊,你要辞职了不就正好让别人如意了吗”
王姐也劝着“别赌气了,该工作就工作,你要辞职了这两年积累的老客户可就都分给我们占便宜了啊。”
姜遥浅回到自己的座位旁。
刘娜接过小可递过来的纸巾重重地擤鼻涕,一抬头就看到了她。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她直接盯着姜遥浅骂了出来。
王姐赶紧来劝“行了,消消气,尤经理都说了,不是小姜打的小报告,大家不都是一部的同事吗”
刘娜根本不信,头一仰,鼻音浓重“除了她还有谁,不就一个破单子,你们就看她会装模作样,说不定人家早吃里扒外了。”
她指的是姜遥浅一开始本该进二部的事。
王姐跟小可又劝了一些话。
姜遥浅这才知道刘娜上次抢单子的事被老板知道了。
尤峰被被扣了两个月的奖金,还挨了一顿批评,刘娜上个月的奖金也被扣了一半。
一部彻底闹了个大笑话。
姜遥浅听刘娜又骂了好一通才被人拉走,脸上僵冷着。
很火,但是最终还是牙齿紧咬忍住了。
客户就要来了。
她要先挣钱,她要赶紧还钱。
她欠了那么多债。
她还想拼一个永远属于自己的家。
客户走后天都快黑了,单子却没做成,苏红伶发信息问她有没有下班,想找她去一家新开的餐馆吃饭。
想了想有好长时间没跟苏红伶一起吃饭了,姜遥浅便答应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时候,苏红伶看姜遥浅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问了怎么回事。
姜遥浅简单地把公司里的事说了一下。
“哦,那是我说的,前两天吃饭的时候听到那个刘娜跟一个新来的说了这事,还在背后说你坏话,我就给她吃点教训。”
姜遥浅“”
苏红伶无所谓地说着,她刚做了新的美甲,对这事还没她手上的指甲来得有兴趣。
一会儿都没听到姜遥浅说话,苏红伶抬头就看到姜遥浅一脸忧愁苦恼的表情。
她顿时笑了起来“怕什么你一直软着来,只会更被欺负,你直接跟他们说,就是我苏红伶打的小报告,有本事就让他们冲我来,呵。”
可惜,姜遥浅没有苏红伶的魄力,更没有她的底气。
她现在只想先在这个公司好好生存下去。
苏红伶“我看你们部门也挺烦的,要不来我们工程部得了,我带你,就跟人吃吃饭会说话就行。”
姜遥浅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那就真成吃里扒外了,尤其是尤峰对她并不薄。
而且,免费的午餐怎么可能那么好吃
晚上到家,屋里一片漆黑。
姜遥浅没有打开灯,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浑身软软地往里一坐,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四肢放松。
迷迷糊糊中,竟然好像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有了些动静。
刻意压低后的说话声,还有钥匙相撞的哗哗声。
“想让老子赔钱道歉也不看看他自己那怂逼样,给老子去等下辈子吧,啊,嘶”
门打开,“啪”的一声后,屋里亮了起来。
解遇冷冷的声音响起“嗯,你可真牛逼”
“不是,哥,这真不能怪我,他特么要不事逼我稀罕去搞他还花了我好几百块钱呢我不心疼妈的,那两个人怎么不干脆把他打残得了。”
“打残有什么意思”
解遇的声音更冷了“直接打死了多好这样罗梅也就不用在外面等你了。”
孙小光“”
可能解遇的脸色真的很不好,孙小光打着哈哈,嬉皮笑脸起来“哥,这才多大点事,至于这样吗”
这话显然彻底把解遇惹火了。
“嘭”的一声,他突然狠狠踢了一脚鞋柜。
“我有没有说过,来这儿就给我好好工作挣钱,别去惹事”
被解遇的动作立刻把孙小光也引起了火“我这是为谁我他妈还不是因为他老在背后搞你”
解遇“我用得着你去操心”
“咳”
姜遥浅赶紧轻咳一声打断。
那边声音顿时都停下。
姜遥浅这才转身从沙发后探出头,看到了孙小光的情况,立刻惊讶地叫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孙小光正一脸不服气地扶着墙站着,一条腿向上抬起,上面打着厚厚的石膏。
解遇戴着帽子,遮了半张脸,下颚紧绷,满身都是火气。
孙小光含糊两句“没事姐,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姜遥浅看到他的衣服被扯破了,脸上也有几处青印子,这摔得也真够不小心的。
“快坐这边沙发上吧。”
解遇整个人冷沉沉地没动,姜遥浅便走过去,准备扶孙小光一把。
在她走到孙小光跟前要伸手的时候,解遇突然抬了下视线,扫向孙小光。
孙小光眼角的余光应该感受到了,后背倏的一紧,反应极快地朝姜遥浅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已能行。”
然后嘴角大大地向两边咧开,连衣角边都没让姜遥浅沾上,自己蹦蹦几下就跳过去了。
还挺灵活。
姜遥浅看得愣愣的,倒也没在意,朝门外看了一眼,没看到罗梅,问道“梅子人呢”
孙小光正笑得贼兮兮的嘴角立即收了回来,抓了一下头发,气声也小了“还在摊位那,看着东西呢。”
可能还在哭着。
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去帮忙了。
姜遥浅大概猜到了什么,看向解遇“在哪里我们去接一下她吧。”
又问孙小光“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孙小光立刻伸伸腿,还抬手在腿上的石膏上“啪啪”敲了敲“压根没什么事,就骨头裂了点缝,就那医生非常给我搞得这么夸张。”
眼看解遇听了这话,脾气就要压不住,姜遥浅赶紧拉着他往外走。
出了门,上了电梯,姜遥浅才松开手。
她都纳闷这两个性迥异的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密闭的电梯里,时间难熬,姜遥浅打破沉静。
“孙小光的腿是怎么回事是打架了吗”
她当然不信孙小光那瞎胡扯的话。
解遇脸色暴烦,唇线都泛着冷“自已拿棍子敲的。”
姜遥浅“为什么”她惊了。
为什么为了一口气。
原来孙小光的那个小饭馆不是被沈书找人搞的,而是赵雷强。
原因嘛,就是孙小光花钱找人打他的事不知怎么的被发现了。
赵雷强说他手里有证据,又带上自己的那什么重伤鉴定报告,找来孙小光的摊上闹事,开口就是要么给十万块钱,要么就把他送去坐牢。
孙小光那脾气能忍他的小饭馆被搞了,他正愁有火没地方发呢。
结果竟然是赵雷强这孬货搞的鬼。
新仇加旧恨,两人直接打了一架,砸了不少东西。
最后赵哥赶了过来。
解遇也跟着过来了。
赵哥先是狠着脸训了赵雷强一通,当着他们的面摆了个态度。
然后再说孙小光也确实不该找人去打赵雷强,他最后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朋友,赔钱就算了,让孙小光跟赵雷强认真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
毕竟赵雷强因为胳膊腿的伤了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表兄弟,面子上得过得去。
赵哥是解遇的老板,孙小光确实也不好不给面子。
他四处看了看,找了个根大棍子,“啪”的一下,就把自己的腿给敲了。
道歉没有,腿还你一条。
姜遥浅听得都觉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喃喃着“你们做事怎么都这么冲动。”
解遇深敛着唇角,无话。
孙小光肯定是冲动了。
他,不是。
出了电梯,解遇往前走,他腿长,走路又像疾风一般,姜遥浅跟着越走越快,很快就要小跑起来。
“能不能走慢点”姜遥浅禁不住问了一声。
解遇听了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直接停下,视线往后扫向姜遥浅的腿。
姜遥浅看到了,立刻道“不是我腿短,是你的腿太长了。”
孙小光之前说过解遇有一米九五,身体比例也好,个高腿长,他确实有足够的资本去嘲笑别人的身材。
“不短。”
没想到解遇扫了两眼后,竟然这么说。
姜遥浅顿时惊讶地看向他,眼睛眨了眨,表情十分稀奇意外。
解遇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莫名觉得不太痛快,嘴角一扯就刺了过去“看什么只说你腿不短,说你不矮了”
“”
果然。
姜遥浅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解遇听了似乎很莫名,瞥她“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意见”
姜遥浅想了想道“那我们一个学校的,你以前认识我吗”
解遇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你在学校那么出名,谁不认识”
大概没料到是这么一句,姜遥浅愣了一下。
然后就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是啊,她是挺出名的。
姜遥浅走得慢下来,面色有些沉地往前面马路边上走,想看看有没有出租车。
左边小道上,一辆摩托冲破黑暗,“轰”的一声,转弯压地朝这边飞驰过来。
解遇听到声音,回头,眉间瞬间一凛,几步冲过去,猛地一把拽过姜遥浅。
姜遥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狠狠地撞进了解遇的怀里。
“咚”
“轰轰”
那辆摩托车的速度飞快,嗖的一下从旁边飞过,卷着狂乱飞尘,轰隆隆的瞬间就没影了。
解遇骂了个脏字,松开姜遥浅,“你是不是反应迟钝”
“”
姜遥浅却一句话都没说,慢慢地蹲了下去,头埋在膝盖上。
缓了足足一分钟,强烈的酸痛感才终于减缓,脑子里的神经却还在一抽一抽的。
她颤着牙抬起脸,额头、眼睛、鼻尖都通红的,吸了下鼻子,又是一阵涨脑酸,整个人几乎是崩溃了地喊出来“你是石头做的吗”
撞得她简直要疼死。
就是撞墙也不过如此了。
姜遥浅的样子实在是疼得狠了,皱眉苦脸,鼻子酸得眼泪都哗哗出来了。
解遇神经还紧绷着,心脏狂躁乱跳,一股无名火瞬间跑出来,冷声不客气地回呛“你是豆腐做的吗”
姜遥浅睁着眼,紧咬着牙没说话。
今天压着的所有坏心情好像在此时突然被点着了导火线,瞬间炸开了花。
烧成了灰。
最后扑簌簌地落下。
堵蚀了她心口。
她活得是真够差劲。
夜晚路边的灯很亮。
照得他们两个人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一个又冷戾又高帅,一个被欺负狠了的惨。
路过的人看到这情景都目光好奇地朝他们看过来看过去的,心里估计已经给他们排了多少场戏了。
解遇看着姜遥浅死死忍着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被那些打量的视线看得更烦,两道厉眉压得死紧,他突然狠踢了一下路边的两块小石子,踢得它们嘣嘣地弹飞了老高。
打量的视线瞬间就少了。
“我要不拉你,你能被撞飞了知道吗”
他忍着火气,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子,声音几乎都压在了嗓子里“还来跟我横。”
“你现在也就在我这能耐起来了。”
最后这一句声音更低。
低到黏糊上了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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