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嫉妒

    太上皇呲哒他,“就知道哭!”

    贾赦哭得更大声了。

    老头儿哼一声道,“他身边能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小怂包!哭包精!”声音里带着一点得意,竟敢说我吃了我儿子?你还能比我更惦记我儿子!?哼!

    福公公塞了帕子给贾赦,小小声道,“小侯爷莫哭啦,当年陛下派了不少人跟着殿下走的,他现在在那边儿可逍遥自在了。”朝中当年黜落罢免了许多官员,表面上是被遣回老家再不续用,实则是都跟着前太子远走他乡了,包括小侯爷的岳父前太子太傅张家上下。

    贾赦接过帕子,抹了一把泪,含含糊糊地道,“那不一样,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贾赦误会了,他以为太上皇派去的,是些服侍的奴仆之类,根本没往官员身上想。

    太上皇哼了一声,“你真要去?”

    老头捋捋胡子,“他那儿可没有华服美食,环境恶劣的很,一年里,不是冬季,就是大约在冬季,苦寒得很。”

    贾赦大哭出声,“我的殿下,怎么这么苦啊......”被圈禁在那样的苦寒之地可怎生是好!

    太上皇不乐意了,“哼!苦?我看他是美的很!你忘了那狼崽子是什么跟脚了吧?”

    贾赦哭声一顿,想起来了......

    他家殿下,兽身,是,是巨型雪原狼来着......

    天性不喜热,就爱冬日,越冷越好,吞冰饮雪这种事,太子小时候没少偷着干,自己当年跟着吃了一次冰,结果着凉闹肚子,病了半个月才好,结果殿下活蹦乱跳的,啥事没有。

    太上皇继续吓唬他,“你要真想去也许行,直接病逝,把荣国府那一大家子留给你那糊涂娘折腾去,我就叫皇上送你去北边儿!”

    贾赦听了,奔儿都不打一个,干脆利索地应道,“成!就这么办!”

    他在地上跪直了,满脸认真地看着太上皇,一双鹿眼里,满是坚定。

    反正那个家,他早就不想要了!

    太上皇叫贾赦反将一军,气得满地转圈找棍子,“嗨你个小兔崽子,今天要不好好揍你一顿,你就不记得我是你皇爸爸!”

    贾赦跪的稳稳的,脖子又梗起来了,胡子一撅,“我就要去!”

    太上皇又跳脚骂他,“你去什么你去!啊?你爷爷苦战一生得来的爵位,就是让你这么糟践的?你媳妇挣命生下来的儿子,打小儿你就丢给你那糊涂娘糟改,现在你还要再丢他一回?”

    “还有你那个庶女!啊,叫个啥来的?”

    福公公在旁小声儿道,“迎春!”

    太上皇没找着棍子,又踹了贾赦一脚,“一个大房爵爷的闺女,跟着二房起名儿,啊,你要脸不要!?”

    福公公小声儿提醒,“还有个庶子,叫贾琮。贾琏还有个小闺女。”

    太上皇又是一脚,“这些孩子,你是都不要了!?你打小儿我就是这么教你们做爹的?”

    贾赦心中一痛,想起妻子怀着瑚儿之时,他心中发过的誓言,要做个把孩子放在心上的好父亲,要做个像皇上那样的爹爹,不要像自己的父亲那样,以为当爹只要看一眼儿子就算尽职尽责了......

    只是他已经不慈,不能再不忠......

    俩人正僵持着,五殿下跟黛玉脚前脚后的从后殿跑了过来!

    小老虎跟小花熊玩儿的浑身是土,热得不行了,眼里没旁人,五殿下奔着福公公就跑过去了,赖赖唧唧地撒娇,“福爷爷~承敕要喝水!”

    黛玉紧随其后,小短腿儿叨登得可欢快,也不怕生,小嗓子嫩生生的,“黛玉要喝奶,肚子饿!”喝水不管饱,不要喝水!

    皇后娘娘早晨把她送来的时候说了,在慈安宫就跟在家一样,饿了渴了,困了,或者小肚肚憋不住了,都要说,不能自己忍着。

    忍着就不是说实话的好孩子了!

    福公公蹲下来,变身成了一头黑色的牧羊犬,脸上的毛色都已经斑白了,把两个毛团团揽在怀里,爱怜地把两个小毛团子抱个满怀,给舔舔头毛,“哦呦呦,看看这是谁呀!”就一个上午不到,女公子的小白毛就灰突突的了~这个淘气哦~

    两个小毛团子笑呵呵地躲来躲去,“是脏猴儿!”,“哥哥也是!”

    小宫女端了五殿下的水盆来,里面装了半下温开水,小老虎一脑袋扎进去猛喝,又有拿了掺了蜂蜜的奶瓶的小宫女来,先哄着黛玉喝了两口温水润喉,才把奶瓶儿给了黛玉,小花熊便靠着半卧的福公公,心满意足地搂在怀里喝起奶来。

    喝着喝着,许是玩儿累了,眼皮哒呀哒地,半睁半合,等奶喝完,小毛团子眼睛也合上了,呼呼地睡了开来,小肚肚鼓溜溜地一起一伏,还要搂着奶瓶不撒手。

    太上皇蹑手蹑脚地过来,把小花熊抱起来搂在怀里,走到一旁的凭几,稳稳地坐了下来,掏出手帕给擦擦嘴边的奶渍,小声地道,“瞧瞧,这么好的孩子,朕啊,今日叫你来,是想着黛玉她爷爷就这么一个独苗血脉,到你们家去,就你那个糊涂娘,脑子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浆糊,即便是亲外孙女,能好好儿的待她?”

    老头儿轻轻地叹口气,捏捏小花熊的爪爪,“本想叫你来,嘱咐你几句,寻思你糊涂胆小,但到底从小看大,是个心善心正的好孩子,叫你在那府中好好看顾一下黛玉,没想到啊......”

    太上皇落下两行老泪,“你连自己孩子都不要了,还能想着外甥女?行啦,你走吧。”

    老头儿心灰意冷一般,“若想去北边儿,等会儿你去见皇帝,跟他求个旨吧,我呀,老了,含饴弄孙也就罢了,你们都大了,我说的话是没人听了。”

    几句话,说得贾赦剜心一般,他跪在太上皇跟前,以头抢地地磕头请罪,哭又不敢大声,捂着嘴呜咽出声,瞧着可怜又可悲。

    五殿下倒还精神着,喝完了水,呼噜噜甩了几下脑袋,趔趄了一下,见贾赦跪在那儿不抬头,便没过去,挨着福公公说小话,“福爷爷,妹妹的大舅舅怎么啦?”

    福公公叹口气,也小声儿地道,“犯错了,挨训呢。”

    五殿下小小年纪,倒也知道给人面子,扭开头,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打个哈欠,依偎着老牧羊犬,眼睛闭上,嘟囔道,“我也好困呀,睡一会儿,福爷爷,等下吃饭喊我呀!”

    福公公满眼都是宠爱,自是答应了,给小老虎舔舔毛,装作没看见小家伙耳朵支棱起来偷听的样子。

    贾赦一人在那儿哭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带着一点哭腔地道,“皇爸爸,我妹妹贾敏不是兽神之子,她打小儿和我母亲我弟弟生活在一起,少见我,也少见别家兽身的孩子,不知我母亲是有多讨厌兽神之子。若是知道,她是不会把女儿送入京中的,等回去,我便给妹妹去信,叫她尽快接黛玉回扬州,劳烦您老再照顾黛玉几日。”

    贾敏是没见过自己这个哥哥年幼鹿身出现在母亲眼前时,母亲是如何“小畜生”,“孽畜”,“孽障”地咒骂自己,并疯狂地朝自己丢东西的样子的,她若是见过,哪舍得黛玉入京来。

    太上皇气哼哼地道,“你母亲啊,不是讨厌兽神之子,她那是因自己是个普通人,心中嫉恨呢!史家一门祖上也不知造的什么孽,几百年来,一个兽身孩童都未曾诞生,人家说史家是遭了兽神诅咒呢!可巧她到了贾家,第一年就生了一个你,你越被长辈万般疼宠重视,她心中越不舒坦,岂能对你疼爱得起来?”

    贾赦面上尴尬,子不言母过,又何况是善妒这等恶劣品行,他支吾道,“母亲也不是嫉妒,她对老二家元春,便喜......”

    太上皇话都没让他说完,气得戳了他额角一下,“送孙女进宫当奴才,就是喜爱了?你可真行啊小恩候!你要不要脸?”

    太上皇怀中的黛玉被牵动了一下,忍不住蹬蹬腿儿,伸伸手,嘤咛出声,太上皇瞬间回到原位坐好,轻轻拍哄几下,小黑白团子吧唧吧唧嘴,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头福公公已经把偷听到半路就睡得肚皮翻天的小老虎抱回屋去了,赶紧又来接黛玉,把小毛团也抱走了,两个崽崽一起放在温暖又清凉的锦被上小睡。

    没了小团团在怀,太上皇说起贾母坏话来便肆无忌惮,“世人皆以兽神之子为尊,她偏要弄个什么衔玉而诞,神神秘秘又赫赫宣扬,踩着兽神之子给她孙儿扬名!真是胆大可欺天!小恩候,你给我说说,你见过了,那玉多大,婴孩之口,塞不塞得下?”

    那玉贾赦自是熟悉的,大如雀卵,他脸涨得通红,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大......”

    太上皇今天的冷哼简直没完没了,“哼,据说还写着什么,‘通灵宝玉,仙寿恒昌’?”老人家一拍桌子,气势汹汹,“怎么地!兽神在你家也不尊贵,年节下供奉潦草也罢了,她偏宠府中的凡人婴孩也无所谓,倒是如今你们家又通灵又仙寿的,那就是天上仙子下凡呗!当今皇帝的跟脚,都比不得你侄子了?!”

    贾赦又止不住叩头,口中请罪,“万无此意!万无此意!”

    福公公又不忍道,“老圣人,这倒怪不到小侯爷身上啊,毕竟孝道在那儿,他又能如何?”

    太上皇恨道,“你少替他辩解!孝道?皇帝也孝顺我,如今也没见他事事都听我的!孝道是他这么个孝法吗?”他倒是孝顺了,是不是想看着全家人被砍头!?

    就欺负他儿子是个心宽的!

    可巧皇帝下了朝,听人禀报说慈安宫闹了一上午了,便溜达过来看看,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爹这一句,顿时心中翻腾,有点美滋滋又有一点儿忐忑。

    进去不?听起来他爹火气不小,万一波及到他就不美了。

    皇帝站在慈安宫门口,想了想,转身溜了。

    找皇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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