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病逝

    反应过来的太上皇,抡圆了巴掌,照着贾赦后脑勺来了一记,“糊涂东西!我说你没进门就哭个屁!”感情是担心自己被吃吓得!

    老头儿气得吩儿吩儿的,站起来踹了贾赦一脚,这一脚用足了力气,把人叽里咕噜的一直踹到墙角才停住。

    老头儿跳着脚骂,“小王八蛋!竟然敢这么看老子!老子是那种人嘛!我今天就该一口吞了你!让你先尝尝被吃了的滋味儿!”

    福公公颠颠地跑去扶贾赦,又过来拦着太上皇,忙出一脑门子汗,“陛下,陛下息怒呀!小侯爷也上了年纪,禁不得呀!”

    太上皇一蹦三尺高,额头青筋直蹦,“息个屁!息不了!”

    福公公赶紧又拦着,“不雅!不雅!小殿下和林姑娘在呢!”老圣人哎,您今天这个“屁”字儿连天的,万一叫小殿下听见学了去,我看您怎么办!

    等着皇太后知道了,保准又得来吼您!

    庭院中陡地一静,众人侧耳细听,后殿远远传来嬉笑玩闹的欢乐童音和小孩子们尖锐的笑声。

    太上皇胸口的气噗地一下子就跑没了,他站住脚,捋着胡子听了听孙儿们的动静,见孩子们似乎没有注意到前院的吵闹,仍旧自顾自地玩耍嬉戏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来。

    只是等他回头,见贾赦面色仓皇的跪在那里,脖子却还梗着,心中的火气就又滋滋地冒出来了,太上皇自认是个最宠孩子的了,这小子跟太子小时候在他身上撒泼打滚的事儿自己都忘了吗?他当年可曾吼过他们一句?打过他们一下?

    好么,翻脸就不认人,角长硬了,在这儿腹诽他这个当爹的!?

    他是那种能吃了自己儿子的禽兽吗!?呸!血刺呼啦的谁要吃生肉!

    呕,想想就恶心!

    福公公见太上皇干哕两声,忙给他揉揉胃,“看看,是不是气得胃不舒服了,陛下唉,您都这把年纪了,跟小侯爷置什么气!他向来是这个脾性,您又不是不知道!”

    太上皇小声吼道,“我是气的吗!我是叫这小王八蛋给恶心的!”他不敢大声说话了,怕惊着孙儿们。

    福公公赶紧的又招呼贾赦,“小侯爷,还不过来给万岁爷赔不是!”

    贾赦跪那儿晃悠了一下,倔哒哒地没动,太上皇瞧见了,冷哼一声,“他敢过来?他怕我吃了他哩!”

    老头儿气呼呼地在案几旁边坐下,捞起筷子夹了个饺子塞在了嘴里,含含糊糊地道,“饭不好吃还是菜不好吃!啊!?小王八蛋!我吃你?瞅你那满脸胡子的样儿!我舔一口都怕闹肚子!”

    嚼了两下饺子,太上皇把筷子一丢,“呸!啥玩意!这不就是吃草!滚过来,自己吃了!”韭菜再嫩他也吃不惯,又塞牙了!

    福公公走到贾赦身后,轻轻踢了他屁股一下,膝盖顶了顶他后背,贾赦抹了把眼泪,掏出手绢儿擤了把鼻涕,这才膝行着挪到案几旁,抓起筷子,也不吭声,唏哩呼噜地把一大盘子饺子和皮冻都吃了。

    太上皇瞪着他,自己掏出家伙事儿剔牙,左哼哼一声,右哼哼一声,到底什么也没说,捋着胡子在那运气。

    福公公笑眯眯地站着,只说,“哎呦,您慢着点儿,细嚼慢咽着才好!”

    贾赦就是那种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但是你要对我好,那我能记一辈子来对你好的性子,虽吃了太上皇的饺子,但他心里仍旧惦记着前太子,放下筷子,用了漱口的清茶,转过头还想开口问清楚这场旧事。

    太上皇瞧得明明白白的,直接道,“闭嘴!一股子韭菜味儿!难闻!”

    见贾赦委屈,福公公心里也怪不落忍的,凑到太上皇身边小声儿地道,“陛下,您也别气,小侯爷也苦,那年小侯爷也在孝中,又连着失了五六岁的嫡长子和夫人,可怜着呢。难为他能一心惦记着前太子,也是一片赤诚之心,您就别骂他了。”傻是傻了点儿,可这没人教,岂不就更傻了。

    太上皇恨铁不成钢地点点贾赦,“糊涂蛋!”万一他真是那虎毒食子的,他这么一腔热血的冲上来问,是想干嘛?

    给太子报仇?瞅瞅他那个小身板儿吧!他吼一声就给吓晕了,能干个屁!

    追随太子一同葬于皇父腹中?哕!他嫌恶心!

    太上皇支棱耳朵听了一下后院儿的动静,见孙儿们没有过来的意思,便小声儿痛痛快快地把贾赦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能耐在这儿跟他炸刺儿,他那个糊涂娘把他赶去马厩住的时候,怎么不把角支棱出来顶回去!?

    就仗着自己疼他呗小王八蛋!

    还吃人!小时候陪他吃过那么多顿饭,哪回自己吃过生肉!内脏自己都不吃的!!

    小王八蛋自己心脏,就转过头来那么寻思老子!?

    遇事便颓,遇欺便躲,一点身为男儿的担当和精气神儿都没有,无思无谋,偏听偏信,只一腔孤勇,他和太子小时候,自己和太傅是这么教导他们的吗!?

    活活儿把谨慎给弄成小胆子,蠢死算了!

    贾赦给骂的抬不起头,但是奇异地,他心中竟有些轻松,有点儿愉快,自打祖父祖母逝去,再没有人这么骂他,教导过他了......

    只是,嗯?

    “若是徵续知道你这么蠢,他怕不是要笑死!他不笑死,我先要笑死了!看看,这就是他当年给自己选出来的未来肱股之臣!两个小蠢货,当年称兄道弟的,如今也一般地蠢......”

    “咳咳咳!”福公公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贾赦的一双鹿眼,已经瞪大了,紧紧地盯住太上皇了!

    徵续,就是前太子的名字了......太上皇的话,他怎么听不懂?

    “怕不是要笑死”?“如今...也一般...”?

    什么意思?太子当年,不是在宫变之中,尸骨无存了吗?来给他报信的人说的真真的,亲眼瞧着当年还是皇帝的太上皇,化身为狮,把太子撕得粉碎,还......

    那年伊始,他身为承重孙,刚为祖父守完孝除服,太子来信要他回去当值,但因祖母病重,贾赦便回信婉拒了。

    祖母只说拖累了他,又说他身下只有瑚儿一个,太过单薄,祖父去时也心心念念此事,如今既然除服,小夫妻两个便努努力,再怀一个,等再逢新春,也好告慰先人。

    贾赦自然领命,不出俩月,夫人便传出喜讯,当时祖母也高兴极了,设了家宴,只说这孩子是带着长辈期盼和祝福来的,是个有福的孩子。

    他和夫人也很高兴,生了瑚儿五六年,总算有了第二个孩子,不论男女,他们夫妇都很期盼。

    哪知第二日,祖母便在睡梦中含笑过世了。

    他心中大恸,一边守孝,一边期待着妻子腹中的孩子出世,毕竟那是带着祖父祖母期待的小生命……

    日子过得平和,很快妻子腹中的孩子便七个多月了,哪知那一日便突如其来地得知了太子惨死的噩耗,他被打击得神魂不守,亦无法接受那种残酷的死法,尤其他还曾在皇帝那里,得到过他未曾有过的父爱……

    他不相信自己心中的慈父会有那么残忍……

    没有办法接受的贾赦在府中困兽一般地寻醉,因此忽视了瑚儿和妻子……

    短短几日内,瑚儿溺水身亡,妻子惊痛之下,难产过世……

    那天,他抱着小小的婴孩,握着妻子渐凉的手,只觉天都塌了,疼爱他的长辈、如兄之君、年幼爱子、挚爱之妻,全部离他而去……

    后来,父亲过世后,母亲撵他去住马厩旁,他也不甚介意,更觉亲情不过如此,镇日里浑浑噩噩,困于一隅,一蹶不振……

    想到这儿,贾赦一瞬间灵犀灌顶,激灵灵打个冷颤,太上皇教训得对!

    ......当年他派人去打探消息,回来的人竟都是一个说法!他被骗了!

    他错了!!是他错了,他错信了!

    贾赦心头涌上百般酸楚,痛苦到无以复加……他紧着膝行几步,爬到太上皇跟前,拽着老头的衣袖,声带哭腔,“皇爸爸,徵续哥哥还活着?”一时没忍住,竟唤出了幼年不懂事时的称呼。

    他刚要再哭,却一把被福公公捂住了嘴,老內侍小声儿道,“小侯爷,不可呀!”隔墙有耳,别问啦,新帝方登基,他不是兽神之子,根基也弱,前朝本就闹腾,前太子还活着的事儿要是传出去,这天非得再翻个个儿不可。

    贾赦激动得浑身打颤,哆哆嗦嗦地扒开福公公的手,嘴里翻来覆去只一句,“我要去找他!我要去见他!我我我,我得去!”

    当年祖父故去,他离了太子回家守孝,自此之后变故连连,再未曾见过太子一面,原以为君臣二人是阴阳两隔,哪知......

    他得去徵续身边,不管他现在如何,是被囚禁了,还是残了,破相了!他都得去他身边,不能留他一个人......

    太上皇冷哼一声,“你去见他?顶着你那啥用没有的一等将军的爵位,带着你那一屋子莺莺燕燕,牵着你卧榻旁边的几匹老马?你能干啥?变了身给他啃啃院子里的荒草?羞不羞!?有脸没有!?”叫你小侯爷你还真敢应,你以为还是你可爱吧唧的小时候?

    蠢材!蠢货!

    贾赦叫这几句话给愧得抬不起头,脸涨得通红,眼泪又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砸在厚厚的地毯上,没一会儿便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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