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犹豫了下“奴才记得是夫人。”
夫人
夫人
全场登时间一片寂静。
这话就连老夫人孙氏也不可能相信。
她面色发红, 怒目盯着书童怒斥道“胡说八道李氏怎么可能会做出这般的事情”
“大嫂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曹荃也是出口否认,随后在场的管事仆役们也是一样连连摇头,根本不相信书童说的话。
见着两位阿哥疑惑, 曹荃拱手道“两位主子不知, 大嫂和大哥乃是青梅竹马, 自小玩到大的携手走过这么多年不说, 就是膝下无子也没有娶妾,恩爱有佳,这是咱们曹家人尽皆知的事情更何况”
曹荃盯着书童, 愤恨的指责“大嫂现在正在孕中, 又怎么可能会对大哥下此毒手”
“对啊, 四哥。”
胤禩也连连摇头“若是曹夫人知晓曹大人会中毒, 又怎么会去阻拦曹大人以至于受到惊吓,甚至于受伤”
“没错”这一回应声的却是老仆曹三, 他从人群后面走出来, 盯着书童的双眸里充满了不信和怀疑“你这小畜生赶紧给我回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老爷的事”
“爹爹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儿子哪里敢做这等事”
书童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惊慌失措的连连摆手“丫鬟丫鬟当时夫人的大丫鬟青黛也在的”
书童是曹三的儿子,也是曹府的家生子。
他斩钉截铁说的话也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若是真的是曹夫人所为”
胤禛缓缓开口“可能另有原因。”
面对众人的疑惑, 胤禛只是脸色沉重的使人将曹夫人的丫鬟带来,另一边吩咐孙之鼎核查药粉的成分。
“怎么会是鸦片”只堪堪闻尝之后,孙之鼎怔愣在原处。
胤禛和胤禩眼帘微垂果然不出他们的所料。
老夫人看着孙之鼎这般凝重的表情赶紧发问“孙太医我儿,我儿还有没有的救了”
“不,只是。”孙之鼎沉思着。
就在此刻一脸茫然的大丫鬟青黛被拉到了现场。
看到药粉她半点疑惑都没有的点头“这是舅家宽大爷送来的礼物, 老爷牙齿不好经常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只要抽了这个一整晚就能睡个好觉咱们也请大夫看过,只是寻常的药物罢了。”
“宽大爷”
曹荃沉声发问“是李宽”
李宽是曹寅小舅子李煦的同族堂亲,关系颇为亲密, 平时走动也很频繁。更重要的是他是李煦的得力助手,常年帮他做事。
李煦是夫人李氏的兄长,和曹寅即是同学也是连襟,更因自小在康熙身边长大,情谊非同一般。再加上曹家和李家那是一支同气,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下这般的毒手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迷茫之中。
尤其等大丫鬟青黛毫不犹豫点头应是,所有人更是迷惑不解。
更重要的是这里面的药粉是鸦片
对于鸦片,在场人还是知道得挺多的。止疼发热都有配置,不过量极少,更不会拿来放在鼻烟壶里吸食。
百思不得其解的诸人最终什么答案也没想出,一个两个将目光转向陷入沉思的孙太医。
孙之鼎久久没有说话。
胤禛和胤禩目光转向这名战战兢兢的丫鬟青黛。
青黛已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她满眼都是慌乱“太太怕乱吃药不得劲,还特意使了家仆去药房里问过才用的”
“曹大人是为何要用”胤禩开口询问。
“老爷牙疼得厉害,常年累月都要靠抽鼻烟止疼。”
青黛毫不犹豫的开口道“老爷心疼太太,太太年初一查出孕事,就碰不得寻常的鼻烟,可是碰不了就没日没夜的疼痛,为了这件事太太和李家太太说了好几回,因此宽大爷才带了这新的药粉过来给老爷。”
犹豫了下,青黛又补充道“当时宽大爷还说这是他花了好大力气寻来的好物。”
这的确是好物。
李宽特意送来的这一份礼物很快就获得了曹寅的肯定与喜爱。
是有意还是无意
李宽是真心实意为曹寅找东西还是包藏祸心
还是只是被人利用,在其中还夹杂着什么
想到李宽和曹家的关系,就连曹荃也犹豫起来“是不是这玩意引起的还不知道奴才觉得李宽不像是这种人。”
“因为止疼而一直吸食这药常年吸食有否有好处或是坏处”胤禛缓缓开口。
“微臣”孙之鼎眉头紧锁,陷入思考之中。
突然间,孙之鼎的面色突变。他拱手对胤禛说道“四阿哥,微臣想到一个传闻能否试一试”
“试一试”
“对。拿这药粉试一试。”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随即将目光转向面色苍白的老妇人孙氏。
孙氏怔愣在原地,眼泪从浑浊的眼眶里滑落,半响她嘴巴蠕动,颤声说道“试试,试试吧”
孙之鼎应了声。
他拿起鼻烟壶,小心翼翼的倒入一部分鸦片,随即捧着鼻烟壶朝着正院而去。
在场所有人在迟疑一瞬之后,以胤禛和胤禩为首,所有人一个接着一个跟上了孙太医的步伐。
书房到正院的距离明明不远,可这一回走起来却觉得这条路外的漫长。
更让人痛心的是。
刚刚回转到正院门口,尚未走进大门就听见院子里撕心裂肺的怒吼声以及仆役惊呼的声响。
孙之鼎步子微微一顿,随即再次抬步往里走去。
胤禛和胤禩加快步伐追上前,和着孙之鼎一同走入寝室。
寝室里的曹寅正在狂呼大叫,声嘶力竭的大叫,脸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蹦出。
癫狂的模样哪里看得出他清醒时的风度翩翩
跟随而入的老夫人孙氏捂住心口,呜咽一声。
看着这般疯疯癫癫的长子,老妇人痛不欲生,眼眶发热随后止不住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没有鼻烟壶曹寅是拼命发疯,而当他看见鼻烟壶之后眼里却是失去了其他东西。
即使绳索死死帮助他的身体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疯狂的挣扎着,死命的挣扎着,昏沉的眼眸里完全印不出其他人的身影,全身心都在那小小的鼻烟壶上“给我给我”
他张开嘴,口水从嘴角滴落成长长的一条,用尽浑身力气将身体挪动着,朝着孙太医一点点挪过去。
只因为孙太医将鼻烟壶稍稍凑近了点。
甚至不用再尝试,所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明白。
这不起眼的鸦片粉,就是引发曹寅怪病的原因
孙太医面容沉郁。
他当然不会将鼻烟壶给曹寅,而是退后一步决定将它收起来。
可是下一秒,原本还只是小幅度挣扎的曹寅突然发狂的叫了起来,压住他的四个仆役不注意竟是让他挣脱开绳索。曹寅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疯狂的朝着孙太医扑去。
孙太医被撞倒在地,闷哼一声。
而曹寅死死抱住那小小的鼻烟壶,贪婪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柔软下来。
他瘫软在地上,如同烂泥般哼哼唧唧的傻笑着。
痴痴呆呆疯疯傻傻的模样让老夫人孙氏彻底崩溃了,扑上前去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寅儿醒醒啊看看娘看看娘”
“赶紧把老太太扶开”胤禩吩咐着。
一帮婆子冲上前,扶着老夫人退下,而另一群仆役随后上前,七手八脚将曹寅压制住,用绳索死死捆绑送回床上。
他的目光迷离,根本没有发现老夫人的存在一样,满眼里只有那鼻烟壶。
老夫人绝望了。
她呆若木鸡的瘫坐在地上,浑浑噩噩的任由着几个婆子将她小心翼翼扶出去。
孙之鼎面容凝重。
曹寅被捆绑着任然贪婪的吸吮着鼻烟壶,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挥手示意仆役将鼻烟壶取开。
仆役们手触碰到鼻烟壶,甚至将鼻烟壶抽走之后,曹寅似乎才回过神。但是他理智全无,声嘶力竭哀嚎宛若野兽的表现让所有人的表情颇为难看。
“孙太医这不是只是普通的药粉吗”曹荃浑浑噩噩的发问,浑身冷冰冰的。
“这的确是普通的药,又不是普通的药。”
孙之鼎手指揉捏着药粉,面带肃容“这鸦片又陈阿芙蓉,在宋朝印发的开宝本草中将其称为罂粟,能镇静止痛,乃是常用的药方”
“常用的药方那就不是毒物了”
曹荃顿时欣喜若狂,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孙之鼎“孙太医,这应该如何治疗才好”
“不,是本官失察。”
孙之鼎颤声说“下官的确在闲谈杂书上看到过前朝崇祯皇帝期间,夷人将烟草传入中原,随即因为泛滥过快过广而遭禁止,但不少人当时便以抽吸鸦片代替却频频有上瘾以至于瘦削吐血而亡的案列。”
“至于治疗的方案。”
他看着曹荃满是期待和渴望的目光,痛苦的将头撇到一边“曾有言道除去杀掉吸食鸦片者,否则根本无法让其戒除恶习”
曹荃宛如被雷劈到一般呆滞立在原地,更不用说老夫人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她眼白一翻,生生的昏厥过去。
“老太太老太太”丫鬟们惊叫着。
曹荃反手抱住老夫人,又是渴望又是哀求的注视着孙之鼎“孙太医孙太医您得救救大哥啊”
“下官定然会拼尽全力。”孙之鼎沉声回答。
他赶紧示意嬷嬷们把情绪忽变的老夫人送走,又使人将曹寅的嘴巴堵住以防止他咬到舌头。
等到曹寅再次镇定下来,他才是满脸愧疚朝着胤禛和胤禩说道“微臣这就同两位阿哥一起去面见皇上这鸦片威力如此可怕只怕是在这江南各地已经流行起来。”
对,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胤禛和胤禩也没有时间为曹寅叹息,他们回头看了眼那还在嚎叫的曹寅,同时说道“立刻出发”
当胤禛和胤禩将此事禀告给康熙之后,康熙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第一时间再次前往曹府,仔仔细细观察了陷入疯狂的曹寅不提此前尚在京城时的模样,就与前几次来给自己请安时都相距甚远
孙太医身为太医院院使,都根本没有把鸦片放在眼中,而其他人甚至把鸦片还当做宝物若不是曹寅事发,只怕这鸦片之害要传遍大江南北才能得知。
想到这个可能性,康熙简直心惊胆寒。
尤其是李宽,身为内务府官员
坐在曹府大厅上首,康熙沉声吩咐侍卫立刻把李宽抓捕归案,又将身为江苏巡抚的纳兰性德和李熙寻来,就药粉重重丢在两人眼前“这鸦片,在江苏各地都有流行”
纳兰性德惊疑不定,上上下下翻看数次“奴才见过此物正是子清给奴才的。”
康熙面色骤变“他什么时候给你的你有没有碰过”
“一个多月前。”
纳兰性德细细回忆随即回答“只是子清回头就突发怪病,这药粉也被奴才随手放在书房里并未使用。”
康熙松了口气,纳兰性德不知道那或许情况并未有他们想得这般程度。
但是还不能放松警惕。
眼见着李宽还没被送到,康熙焦急得索性使人将曹寅的夫人李氏带来。
曹寅的病竟是因自己而起,让李氏频频崩溃。
她彻底已是没了人形,痴痴呆呆喃喃自语,竟是被人硬生生放在软塌上抬到康熙眼前。
瞧着李氏凄惨的模样,康熙有无数的怒火此刻也无法迸发,剩下的唯有叹息以及油然升起的警惕若是不注意的话这样的悲剧或许会再度发生。
他目光沉郁的盯着李氏“说这药粉是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李氏呆愣愣的,丫鬟推了她好几下,她才回过神“这是妾身族里的人送来的,听闻止疼又能让人打起精神,老爷才拿来试试看他和妾身说,他和妾身说效果好好得很”
没说两句话,李氏顾不得是在康熙的面前,瞬间崩溃得大哭起来。
这般的情绪哪里能再问,康熙使人将她送回后院安置,又叮嘱太医们照看李氏,定要她安然无恙的生下这一胎。
最后目光才扫向被抓来时一脸懵圈,此刻听闻消息之后满脸呆滞的李宽“这是从哪里来的你为什么给曹寅”
“皇上这不可能啊”李宽一脸崩溃。
见他还不信邪,康熙大怒之余更是使人将李宽压到曹家正院去,让他好好看一看被他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曹寅
半个时辰之后,重新回到大厅的李宽已是面无人色,跪倒在地的第一句话竟是“求皇上救救奴才”
康熙
朕要的是你给个交代
可万万没有想到,李宽的情绪更加崩溃了“奴才奴才也在吸食鸦片啊”
别说康熙傻了,就连旁边围观的阿哥们也是傻了。
李宽凄凄惨惨的哭喊着,看这样子曹寅是把他吓得不清,慌了神不说甚至都有点要尿裤子了
听闻这个消息,康熙腾身而起,一边吩咐侍卫将孙太医请来,一边亲自盘问李宽“你这药粉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是族里的人送的。”李宽立刻回答道,只是瞧着他鬼鬼祟祟左看右看的表情都知道这是谎话。
送的。
看着李宽的表情大约是送的人情或是贿赂。
康熙心里一沉。
孙太医匆匆赶来,不多时被确诊抽吸鸦片的李宽也被关押起来。
顺着他的线索往下查。
几经周转,药粉的源头被指向江苏城里一家名为东印度公司的夷人店家。
他们在工商局登记过,在江南乃至福建等地都开办着洋货行,专门销售一些稀奇少见的东西。
从几地传来的消息来看身为药品的鸦片,并不在他们被许可销售的范围中。
那他们怎么会拿出鸦片,又为何会辗转送入曹府中
胤佑借由偷税漏税名义派遣税收人员前往各地,在官府的协助下统一查封东印度公司,随即从里面查抄出总计近万斤的鸦片
数量最低的为江苏城里的鸦片,只有百余斤,最多的广州府被查抄出五千斤的鸦片这个数量已经远超正常药用的数量,康熙得到消息心猛地下坠。
曹寅的病状已经告诉诸人,只要停用数日便会出现戒断反应。
在那些夷人们疯狂的叫嚣下,康熙不容置疑将他们全部关入大牢,同时下令各城各府将有异状、疯狂发狂者皆行抓捕。
康熙三十一年五月初一至五月三十,各地各府县共抓捕近五万余出现戒断反应的民众。而这些人中,平民百姓极少,大多为八旗勋贵以及官员富商子女。
顿时,此事引起全国上下数不清的愤慨之声。
被逮捕的东印度公司人员毫无例外皆被斩首示众,而其余和此事无关东印度公司的外籍人员被立即驱逐出境,中国雇员被一一审问核实后部分放归,一部分入狱。
当然,东印度公司还不肯罢休。
在所属国的支持下,他们竟是组织船只气势汹汹在海上威胁起中国商船,叫嚣着没有他们的允许,要让中国所有的海上交易都变成泡沫
康熙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被这些夷人的不要脸惊得勃然大怒“这些夷人朕非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三更,凌晨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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