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反哺
清彦看着对方那拙劣的表演, 实在是忍不住,扇子一开头往旁边一偏,低低的笑出了声来。
这人一定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
否则他就会清楚的知道, 自己的那点演技是何等的浮夸,宛如出现在羊驼群里的真骆驼,正用强硬的态度说服别人, 他背上的那两个包只是吃多了长胖了而已。
过于天真的蠢话反而让清彦稍微提起了对男人的兴趣。
压切长谷部有一点猜的没错,作为此时此刻,全世界只有存在着两位的鬼,清彦对于“同类”还带着天然的好奇。
他没有要和对方相亲相爱互相扶持着走下去的意思这听上去未免太恐怖了点, 但大家都是被那药坑过的人, 天生就站在了统一战线。
再加上这人是付丧神们的试验对象,在清彦开口说要吃东西之前,他被硬塞进去了不少正常或是不正常的食物。
清彦还看到了男人那还泛着潮气, 正坠落着滴滴点点水花的发梢。他觉得刀剑们大概率是没有心情“服侍”这人洗澡, 估计就是单纯的用水泼了泼, 然后给他扔了一身新衣服。
更别提先前为了测试恢复能力和身体强度, 被打被刺, 差点被刀剑们开膛破肚, 看看这样的伤对于男人来说会不会产生致命打击
就连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都有些同情他了。
擦拭了眼角那并不存在的鳄鱼眼泪,清彦浅浅的叹了口气,他用扇子掬起了一捧月光, 这月光宛如拥有了生命, 调皮的聚成一个团子在扇面上滚动, 把男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暗自惊喜, 自己这是踏入了一个多么神奇的世界, 除了不能在白天出门,没有一点的不好况且这点缺陷,只要努力就能克服,再生速度提上去后,这个世界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中。
普通人在夜晚行动时反而不变,这恰好是给他准备好的舞台。
没有点破男人那遮掩不住的心动,清彦像是和朋友闲聊一般开了口,“要是有人罔顾你的意愿,做了一些不和你心意的事”
没有指名道姓,可不管是清彦面前的鬼,还是院外那提心吊胆听着的长谷部,都明白清彦是在说谁。
“当然把他们全部杀死。”
男人似乎是找到了和清彦拉近关系突破点,向对方介绍着各种刑罚,内容突出一个随心所欲和心狠手辣,也顺便让清彦大开眼界。
清彦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原来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对于人类恶意最大最深的,通常来自他们内部。
听上去就让人背后升起寒意的手法,男人如数家珍。
在清彦看来,这人更像是在阐述着自身兴趣所在,能够勾起他人内心恐惧的刑罚,对于男人来说就是嬉戏玩闹的一种方式,不过是被他玩的“玩具们”身份特殊,属于人类。
“可他们救了你啊。”
清彦用着近似于叹息的口吻说道“没有他们的独断专行,你连站在这里都做不到。”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眼中是满满的轻蔑,“不过是一群低劣至极的存在罢了,能够救下我是他们的福气,而我活了下来,不就是对他们的最高赞赏了吗,他们已经收到了来自于我的奖赏,那下一步,就是自领处罚。”
“我不开心,谁也不能开心,来自于他人的痛苦,就是最上等的食物。”
清彦这歪理还挺糊弄人哈。
但是我拒绝。
来自清彦的沉默,落在了男人眼中等同于鼓励,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的与清彦相处的方式,那就是在没有杀死对方的实力前,要站在“同伴”的角度,鼓励他然后借刀杀人,躲在这人的身后,把那群人全部杀干净。
于是清彦越听,心中的感觉越是微妙,他一个对于虐杀没有一点偏好的人,为什么要把付丧神们折磨得痛苦不堪,还要吊着刀剑的最后一口气,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人留不得了,唉。
“说完了吗”听得脑袋都开始发困的清彦,终于找到了恰当的时机打断了男人的长篇大论,“除了这些,你就还没有其他想要说的吗”
“有。”
男人苦思冥想,在记仇的小本上翻出了一个来,“做出了这药的人在哪儿”
“你要杀了他”清彦问。
“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抛弃了敬语,男人用这样的方式拉近着与清彦的距离当然,也可能是他在伏低做小了半天后实在坚持不住这样的人设,找回了过去意气风发时的自信。
“不把他杀了的话,以后又做出了同样的药呵呵。”他发出了渗人的笑声,“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说得对。”
清彦点点头,同意了男人的说法,“这样强大的力量,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配得上,其他人,哪怕是不如我的,都应该全部死光不用着急否认,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所以说,有空还是锻炼一下演技吧。
月光缠在了这人的身上,就像是层层叠叠的薄纱不断的绕上去,丝丝缕缕的动作极快,很快就将男人缠成了蚕茧的模样,无法动弹的男人眼中流露出被背叛了神色,看得清彦一阵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和你组队了哦
不要自作多情好吗,谢谢。
“为什么要杀我”清彦好心的念着男人的心里话,指尖抚弄着扇面上那调皮的月光团子,给了他一个答案。
“可能我不太喜欢红色吧。”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你自己的眼睛不也是红色的吗
“是呢,所以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清彦笑眯眯的看着男人被缩紧的月光挤压爆炸,变成了一滩分不出形状的烂肉洒在地上。鬼的生命力极强,即使都变成了这么不堪入目的形象,他依旧在顽强的生长,先是身体再是四肢,眼瞅着就要把脑袋整个长出来。
找出了用来灭蚊的紫外线灯,清彦把会亮起紫光的那一面冲着鬼,毫不留情的摁下了开关。
嗯,似乎还能听到对方那愤怒的吼叫呢。
他坐在缘廊的边缘,长高后的清彦双腿足够修长,可以直接踩在石阶上,他想着要是没有万屋科技的话,消灭眼前的鬼或许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不,或许是我的到来改变了历史。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藤原清彦这个人,我的出现扰乱了一些人的命运,因此不得不代替某些角色,承载起那份命运。
噫,听上去就很麻烦的样子。
清彦嫌弃的摆手,把紫外线灯的功率调大一档,阻止了鬼的复生路,不得不说,他不愿意承认这种长相奇特复生过程更是丑陋不堪的东西是自己的同类,太丑了,你丑到我的眼睛了。
他在外面坐了整整一夜。
清晨,天边的微光唤醒了沉睡着的植物,夜间所积累的凉意化作露水,在那叶脉尖尖的一角上要坠不坠。
“天亮了。”清彦叹息,“长谷部。”他唤了一声。
下一秒,在院外等了整整一夜,眼白上遍布着红血丝的打刀落在了他的身前,那落地瞬间转换为单膝下跪姿势的过程,流畅自然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甚至还想让对方再来一遍。
“拿把遮阳伞过来。”
压切长谷部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遮、遮阳伞他一时间无法把这种东西与清彦联系到一起。
“我记得乱有买过这东西,应该是塞在哪个抽屉里面。”
清彦努力的回想,“他说我这么白,要是晒黑的话就太可惜了,特意从万屋买来了价格最贵据说遮挡紫外线效果最好的那种,不过我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几乎没有用过。”
打刀就像是一抹游魂,飘到了屋子里面,从放着日常用品的抽屉里找到了遮阳伞,他木着一张脸给清彦打起了伞,保证没有一丝阳光能够落在清彦的皮肤上面。
“不愧是乱花了三个月工资买的伞,遮阳效果确实很好啊。”
虽然说一大早上打着遮阳伞过于诡异,可在万屋科技的帮助下,清彦得以正常的坐在缘廊上,亲眼看着挣扎了一晚上的鬼在阳光中化为消散的尘土,落在地上再被风一吹,什么都没有留下。
“阳光的问题解决了。”
清彦思忖片刻,“接下来就是食物了。”
“辉夜大人”长谷部的语气干涩,“您到底”
“对了,称呼也得改一下才是。”
清彦勾了下嘴角,“藤原清彦,辉夜这因为母亲担心我身体弱活不到成年的女孩名,也该换掉了。”
“是,清彦大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清彦先是派人去了万屋,给空白兄妹两个留了言。
好不容易长了个,当然先要给小伙伴们炫耀一番才是,果不其然,当空和白看到那从万屋的街道尽头走来,身形高大修长,长相更是与众审神者公认好看的三日月宗近不相上下的清彦时,两个人惊得下巴都砸到了地上。
在他们看来,距离上次给清彦补上十六岁的生日也就才过去了没几天。
结果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之前还到自己胸口位置的清彦,就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
空毫不意外的摆成了:3ゝ的姿势,半天了都起不来,他那勉强在清彦面前还能保持住的男性自尊,此时被打得稀里哗啦,碎得拼不起来。
他现在根本不想和清彦出现在同一场合,根本不用比,他就被清彦秒成了渣渣,就连妹妹白都被清彦给吸引走,顾不上安慰他。
白根本没有管自家哥哥的咸鱼样,坐在了清彦的身边,用惊叹的眼神看着对方的脸,想要伸手摸一摸却不敢。
“好美。”她憋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什么瑰丽的修饰来。
“想摸的话可以随便摸哦。”清彦看出了白的害羞。
“不不不哥哥我绝对不允许的”
空猛地弹起,就像是濒死的鱼类那最后的一蹦跶,他冲过来挡在了白和清彦的中间,不让自己那单纯的妹妹被玷污。
“你在想什么东西。”
清彦面无表情,“白想摸的是我的头发。”
白乖巧点头,“头发好漂亮,白没有,想要摸摸看。”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空尴尬的退到了旁边,他还以为是摸什么胸肌大腿之类的呢,毕竟之前清彦女装的时候,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妹妹和对方是闺蜜组,就算这两人在他面前手拉手,空都不会觉得不对。
可现在的清彦,已经帅到了空需要提起警惕之心的程度。
越看,越觉得自己比不过对方;越看,越觉得自己是屑中之屑,连给对方提鞋都不配空抱着个玩偶哭得呜呜作响,连累得白都无奈的叹气了气。
“哥哥。”
白拽了拽空的衣角,“你要是再哭的话”
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要拿出哭倒长城的气势来,看你是不是准备一直不管我
“那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哭好了。”
看了清彦一眼,白露出了自认为最凶狠的表情,“我要和辉夜大人去外面逛街了,你自己哭去吧。”
“什么你们还要出门逛街”
空怎么能够允许妹妹和清彦这个一看就长着人生赢家脸的男人走在一起,再这么下去妹妹就真的要被抢走了危机感在心中陡然升起,空挺直了背,摆出了战斗的姿态来。
“你该不会真信了吧”
清彦都被空给逗笑了,“我现在白天不方便出门。”
“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太帅了,怕走在路上被其他人围观吗”空剑走偏锋,找了个让人乍听觉得他这是在胡诌八扯,细细想来却有着几分道理的理由。
“不,因为现在的我不能晒太阳。”
在空白的面前,清彦没有隐瞒自身特殊的想法。
人都要有一个能够彻底放松下来的地方,空白的身边对于清彦来说就是如此。他们之间没有利益纠葛,仅仅存在着单纯的友爱。
万屋就像是网络,给他们了一个用来交流的平台,在这个地方,他们可以无视掉现实带来的压力,不用在面对其他人时戴上不同的面具。
做自己就好。
这么简单的成就,却偏偏只能在特定的人面前才能达成。
“是和你突然长大有关吗”
兄妹俩个正襟危坐,认真的向清彦问道。空皱起了眉,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清彦过来时,身边没有带任何一位付丧神。
这哪里是那群恨不得把清彦捧在手心里的刀剑会做出的事。
“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他盘腿而坐喃喃自语,“该不会是那群付丧神闯祸了吧”
“不能晒阳光,是怎么个不能晒”
空和白的关注点完全不同,白已经拿出了本子,现场开始询问起了清彦的诉求,试图给朋友设计出一些物品来,防止他在不经意间被阳光灼伤。
“会很痛吗”白有些难过的问,“如果被晒伤的话,要多久才能愈合”
“你们两个不要一副我接触阳光的瞬间就会灰飞烟灭的表情好吗”
清彦被空白的苦大仇深给惊到,“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夸张。”
他有长袖长裤,还有远超平安京那个时代的遮阳伞,即使是白天出行也不会特别难受,况且还有那依旧在平安京传播,现在更是往着其他地方扩散的,与“辉夜姬”有关的谣言。
多出的那份对于月光的掌控,清彦怎么想,都和那主打身体强化的药丸无关。
“要说困扰的话,大概是很多东西都吃不了了吧。”
清彦心有戚戚,“我试过去吃稍微煎过的牛排,发现完全咽不下去,水的话也喝不进去什么,或者这么说更容易理解,就像食草动物动物不会去主动吃肉一般,我现在对于正常人可以食用的东西,毫无兴趣。”
“太可怜了”
空和白拽着清彦的衣袖放声大哭,他们两个极为感同身受,特别是在尝过清彦本丸的烛台切光忠所做的各种美食后,这其中的遗憾和绝望更是准确的打中了他们的心。
他们也算是代替清彦哭了出来。
“烛台切一直都在努力的想要找到我能吃的东西,毛血旺,或者鸭血粉丝汤一类的食物不过很可惜,这些经过了调味的食物我一点都吃不下去。”
“你这个描述,好像吸血鬼啊。”
刚攻略完新出游戏的空砸吧了一下嘴,下意识的吐槽,“你这算是东方特色吸血鬼吗等一下,你该不会想要喝我的血吧”
他双手环胸,摆出了拒绝的姿态,“不行的哦,我整个人,从身到心都是要献给白的,绝对不会允许其他肮脏的人碰我一根手指。”
清彦面无表情。
“你想多了。”他轻轻一挥袖,空咕噜噜的滚到了房间角落,“喝你的血,我还不如去吃烛台切做的麻辣血豆腐,至少色香味俱全,比你这个还要被白叮嘱着才记得洗澡的人香不少。”
“不要随便揭我的短啊”
“我竟然被一个吸血鬼嫌弃不好喝所以现在的吸血鬼都要找那种早睡早起饮食规律还要固定锻炼的人来当食物了吗”
空抱着头又滚了回来,他仔细观察了半天,发现清彦确实没有对着他们两人伸出獠牙的想法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说了下去,“那你现在有觉得饿吗”
他把袖子撸了一下,露出了一小截胳膊放在了清彦的眼前,“有觉得香喷喷的吗”
清彦“啪”的一巴掌把这个欠揍的人抽飞。
“白,把你哥哥看好,否则我可能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鬼王之力,想要把他变成只能听我话的属下了。”
“唔,其实空变成鬼的感觉也不错哦。”
他还煞有介事的说起了变成鬼以后的优点,“除了需要定时喝血吃肉以外,身体变好了,黑眼圈没有了,还能活得长长久久。”
“而且你平时都是呆在家里打游戏,也不需要出门。”
他的话语宛如恶魔在耳边碎碎念,空捂着妹妹白的耳朵,不让她听见。
“不了,谢谢。”
空干脆利落的拒绝,“我没有改变自己食谱的想法,况且你也说了只能喝血吃肉,我现在能吃能喝的丰富多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我就知道。”
清彦叹气,“除非是活不下去,大概没有人想要变成鬼的吧这么一想的话,他们也不算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是让我像从前那样去对待他们”他轻轻的笑了一声,“我也不是那么大度的性格。”
“所以说,果然是那群付丧神对你做了什么。”
从清彦的话语中提取出了重要信息,空的理智告诉他,如果他遇到的是和付丧神同样的情况,友人在自己的面前濒临死亡,唯一能够拯救对方的方法,就是让对方怨恨自己,他的选择,大概率会和那群刀剑一样。
被对方怨恨,也比未来只能靠着记忆去怀念对方强。
“他们给我吃了一颗药。”
清彦轻描淡写,“药的效果比较神奇,就如你眼前所见的一般,我从一个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普通人,变成了全世界唯一一个的鬼王。”
“什么药这么牛逼”
空下意识的说道,说完后就意识到了不对,捂住了嘴疯狂摇头,“我不是故意的哈但是谁听到吃了一颗药就能转换物种都会觉得惊奇的。”
又不是游戏世界,说换身份就换。
“医师在,他们还重新找到了能够制作出这药的原料来,但之后做出的药,论效果也就是顶级伤药,再也没有了能够让人变成鬼王的能力。”
“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清彦垂下了眼眸。
“别这么快就认命啊”
空大力的拍着清彦的肩膀,把自己拍得呲牙咧嘴,痛彻心扉,他有种手下的肩膀其实是铁板的错觉,“你还有我们呢”
“既然是因为药变成了鬼,那自然就会有药可以逆转这个过程,你所在的平安京或许找不到解药,可我和白所在的未来却并不一定没有一点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让一个家里蹲见光死要出门的重要决定,“我和白会帮你的,总有一天,会让你重新变回人。”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再凑到一起吃吃喝喝啦。”
白握着清彦的手,带着小小的笑容鼓励他,“不要放弃希望,你还有我们呢。”
清彦看了他们半天,突然柔软了眉眼,笑容里多了几分温柔,“是啊,这件事还没有彻底的宣告完结。”
或许空和白到最后也找不到让他重新变回人的药来。
或许此时的他抱有的期待,在未来的某一天都会化作泡沫,消散在空气间。
但此时此刻,那份因为绝望都冻结起来的内心,被兄妹两人的真挚打动,悄悄的融化了一角。
“况且我们没用的话,还有城惠他们呢。”
深知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完成这堪比拯救世界,让时间倒转的任务,空早早的就把队伍的位置里填上了城惠的名字,并且准备回去后就给对方发短信,大家在幸平饭馆见面。
一边吃一边把问题解决了,完美。
只是眼前最困难的,也是最无解的,大概就是清彦能够吃些什么了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
清彦给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他主动的提出告别,在空和白的担忧注视下离开。
隐在了旁边的付丧神默默跟上,不敢让清彦看到他们的身影。
在清彦沉睡时,刀剑们担忧着审神者死去,契约断开,将他们留在这个孤零零的世界;可清彦醒来后,他们心中那被抛弃的恐惧更甚,做错了事的他们没有了直视审神者的勇气。
连出现在对方面前都没有了底气。
他们就像是一群把头埋进了沙子里的鸵鸟,假装自己看不到也听不到。
不去看的话,就不会发现审神者投来的失望眼神;不去听的话,就不会收到那足以打击得他们失落一万年的话。
清彦简直要被他们给气笑了。
觉得自己做得对,那就理直气壮一点的面对他,是,付丧神是未经他的允许,给他吃了药让他变成了鬼,可他们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一句,似乎就默认了自己会被他抛弃的结局。
你们给我喂药时的勇气呢都被狗吃了吗
他是不喜欢别人打着“都是为了你好”的旗号做事,但在情况特殊的前提下,清彦愿意听听付丧神怎么说。
结局无法更改,那至少心中的隔阂得消减。
然而这群付丧神,一个两个摆出了认错的态度,将问题全部归结到了他们的身上这副默认了一切的态度,在清彦看来属于抗拒的一种。
清彦就看他们能憋多久,看这群人还准备逃多久。
回到本丸后,清彦让付丧神把用来遮挡阳光的黑布撤去,“太暗了。”扇子敲打着手心,清彦的眼中血红一片,“在黑暗中呆太久,人会坏掉。”
药研藤四郎默默的将黑布收起,这是第二层保障,撤掉了也没有关系。
他们这些天里将建筑的屋檐都向外延长了部分,这样一来,原本可以照进屋里的阳光,会被屋檐挡在外面,不会伤到清彦。
清彦靠在软枕上,把玩着扇子下面的挂坠。
“辉夜姬”的流言里所带来的力量,能够抑制他对血的部分渴望,却无法做到完全的压制在空把手臂递到他面前的时候,清彦差点就忍不住咬了上去。
感谢空是个宅男,万分感谢。
回忆着那个刹那间产生的冲动,清彦庆幸做出这样动作的人不是付丧神们他们,否则他就要在饥饿的驱使下,没有理智的一口咬下去。
然而这么硬撑着,总不是个办法。
饥饿属于本能,压抑得狠了,到了零界点时会反弹得更加厉害。
清彦的神情中夹杂着几分忧郁,他看着窗外,发现今天的阳光并不是那么的刺眼和火辣,以往要是遇到了这样的好天气,当天的近侍就会劝着他出去走一走,不要每天都呆在屋子里。
拥有的时候,从不会觉得宝贵,可一旦失去了,没有了拥有的资格,心就会像是有东西在抓挠,提醒着自己,在不经意间遗失了多么珍贵的存在。
“清彦大人。”
药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来到清彦的身旁跪坐下去,他两手成拳抵在了腿面上,看上去有极为重要的话要讲。
和付丧神这规矩的坐姿相比,清彦就懒散随意得多,他斜斜的靠在那儿,两条无处伸展的长腿交叠摆放,靠近他的是一个轻巧的小矮桌,原先这里摆放的是零食和牛奶茶水之类的东西,如今空空如也。
清彦觉得太空了,把扇子抛了上去,扇坠的穗子垂了下来,在空中轻轻的荡。
“清彦大人”药研踌躇着开了口,“您现在有觉得饿吗”
深深的看了短刀一眼,清彦用着带有警告意味的语气开口,“不要想有的没的,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我想过了。”
药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看样子无论清彦说了什么都无法影响到他的决定,“您吃不下生肉,也吃不下用血做成的食物但有一样东西,您一定能够吃下去。”
“药研”
清彦提高了音量,他知道短刀所说的是什么,“出去”
“抱歉清彦大人,请您把这当作是我的任性。”药研露出了浅淡的笑意,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下了重重的一道。
血从伤口滑落,落在了清彦面前,更是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的视线焦点追逐着那滴落的血液,腹中叫嚣着的饥饿冲击着清彦的理智,逼着他将血液纳入口中,来缓解多日来的渴望。
“出、去。”
清彦的眉头紧皱,大声的斥责着药研,“滚出去”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见血液的速度流的慢了下来,药研准备在旁边补了一道,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以要切断手腕的力道对着自己的左手腕挥刀。
“锵”
锋利的刀刃与清彦的手背相接,发出了冷兵器碰撞时产生的声音。他挡住了药研挥向手腕的一刀,却离那份能够摧毁他理智的血更近了一步。
“清彦大人,我是您的刀剑。”药研的嘴角勾起,语气缱绻,“我愿将一切奉于您。”
嗡
这是清彦理智崩坏的声音。
他拽住了药研那只流着血的手腕,抗拒着,却又无法拒绝着这份诱惑,缓慢的将唇贴在了伤口的位置。
血液入口,那几乎占据了全副心神的饥饿缓解了一瞬,下一秒,清彦喝血的动作变得极为凶残,他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多日未进一口水的旅者,眼前的血好似生命源泉,源源不断的填补着他生命的空缺。
药研的脸变得苍白起来。
可他的内心却是那么的平静。
在帮清彦放血时,药研总会冒出,要是这血是从自己的手腕流出就好的期盼,他看着清彦的唇色因为血液的流失变得青紫,没有温度的指尖变得更加冰冷。
他延长着清彦的生命不,他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缩短着对方的生命。
时间在无限拉长,不知道果酒多久,就连药研的神智都开始模糊起来时,清彦停了下来。他的舌尖划过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吻走了最后一颗血珠。
“清彦大人”
短刀迷迷糊糊的看向了他的主上,“您、吃饱了吗”
清彦的心中充斥着暴虐的情绪,他厌恶着自己没有了控制力,好似那未开化的动物,凭借着本能去满足食欲,可当他看到因为失血过多摇摇欲坠的短刀时,这份暴虐又莫名其妙的沉了下去。
可能是药研看上去过于可怜,也可能是被血腥味填满的气氛冲散了清彦责备对方的想法
总而言之,清彦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把之前没吃完的药瓶都拿了过来,挑着补血的直接往短刀的嘴里塞。
“清彦大人”
今天的近侍,五虎退迟了许久才出现,他小声的唤着对方,没有因为屋中浮动的血腥气而感到惊讶。
看到了他,清彦大概就明白了为什么药研的计划能够进行得如此顺利,都是一个粟田口的付丧神,那当然会互帮互助。
“把人带走。”
扔下了药瓶,清彦阴沉着一张脸吩咐,“让药研好好养病,病好之前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是,清彦大人。”五虎退不敢迟疑,架起了药研后立刻离开。
不一会儿就有其他的付丧神过来打扫卫生,他们抹去了地板上的血渍,还推开了窗户,带有夏日气息,略显躁闷的空气挤了进来,把不久前那莫名带着点暧昧的氛围彻底驱散。
清彦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生着气。
可他连自己到底在为什么生气都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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