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过去与未来
现世, 并盛。
沢田纲吉注视着不远处那看似在自娱自乐的太宰治,对方正张开了双臂走在了花坛边上,每每要失去平衡掉下去时, 他总能用奇怪的姿势将自己捞回来。
一收一放, 一放一收,看得旁人倒是为他担忧不已。
而太宰治本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多余的视线,他轻巧的向前跃去,脚尖点在了边缘处后跳起,向下坠落时,宽大的黑色风衣被风吹起, 洋洋洒洒一片。
“你在找我。”
他转过身,掸去衣领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后, 视线准确的与沢田纲吉的相碰, “明明嘴上说着讨厌我行为上更是数次想要干掉我但这么在意我的话,果然还是喜欢着我吧。”
沢田纲吉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眼前这人有着各种各样激怒着他人的方式, 如果就这样被怒火冲昏了头,才是落入了太宰治的陷阱里所以,不要管他说什么, 那都不重要。
不生气, 完全不生气。
见纲吉半天没有反应, 太宰治感到了十分的无趣,他撇撇嘴, 随意的靠在了身后的长椅上, 那纯手工缝制、肉眼可见的昂贵的风衣, 就这样垫在了他的身下, 沾上了灰尘。
反正掏钱的不是自己, 脏就脏了呗,大不了回去以后从首领的衣柜里面再翻一件披上,相信那有着数件同款风衣的森鸥外不会感到一点意外。
“说吧,找我什么事。”
太宰治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自己那空荡荡的手腕,仿佛上面戴了一只表,“和你这种有着一堆部下帮忙减轻负担的首领不同,我可是很忙的。”
他这即兴演出的小品逗笑了沢田纲吉。
“那份资料。”纲吉直奔主题,“是你伪造的吧。”
“诶”太宰治向后仰躺去,腰背的曲线与长椅的弧度完美契合,他偏过了头,没有被绷带覆盖住的另一只鸢色眼珠平静无波,“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啦”
“你骗不了我。”
沢田纲吉眼神淡淡的看着太宰治。
“啧。”
太宰治暗骂一声彭格列那所谓的传承自血脉的超直感就是在作弊,颇为不爽点头承认,“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默认了沢田纲吉的指认。
“不过也不能完全说是我伪造的哦。”晃了晃手指,太宰治满不在乎的说,“就连我自己,在看到那份资料时都感到了震惊,要知道我可是个只有十六岁的普通青少年而已”
“哪里会想到,从几百年前留下来的资料里,会出现我的手笔。”
他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慢慢扯开,“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那与自己书写习惯如出一辙的拓印记录,让太宰治在瞬间就读懂了前因后果,之后他按照那份数百年前资料,伪造好、不,准确说,这就是历史上出现的那份,与治愈一切的神药有关系的资料,交到了付丧神的手中。
之后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按照资料找到了隐藏在小村落里医师的付丧神们,亲手将能够让人变成鬼的药丸,送进了清彦的口中。
“怎么,想要去向清彦先生告状”
太宰治的眼中出现了明显的轻蔑,他态度坦然,完全不担心这会牵连到自己,“但是你要考虑清楚,我是主犯,你,中也,贵志你们所有的人,都是从犯。”
“如果不是我维护了这段历史,也许清彦先生根本不会认识你哦”
他扯开了一个轻蔑的笑,将重点重复了一遍,“你想要改变过去这可真是太巧了,守护历史的审神者,竟然要为了一己私利擅自改变历史”
“够了”
话语中断在此刻,太宰治的头往旁边偏移了些许的距离,躲开了纲吉那冲着他脸而来的一拳。
“不要这么暴躁嘛。”
始终在作死边缘蹦跶的太宰治好言劝着纲吉,“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了我的那份资料,清彦先生可能就会死在过去了哦。”
“在一个遥远的、我们无法触碰的地方,彻底的与我们分开。”
他摇了摇头,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说法不太对,“那我们根本不会与清彦先生相遇,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谈论着与他有关的事。”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给清彦先生带来了多大的痛苦吗”
沢田纲吉的声音压得极低。
“纲吉君,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吗”
太宰治突然提起了别的话题,他自顾自的说下去,给出了大致的答案后又问了别的,“纲吉君,你知道每天与你擦肩而过的有多少人吗”
世界那么大,想要与特定的人相遇,他必须要小心精准的算计,一点小偏差,都会因着时间而扩大成无法挽回的遗憾,或许只是一句话,那本应该交错的两条线会平行着向未来延伸,再无交集。
“清彦先生在过去,而我在未来。”
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太宰治露出了一个近乎是哭泣的微笑表情,“凭心而论,你想要清彦先生的未来你,再也没有你的身影出现吗”
沢田纲吉无法回答。
这不是随便就能说出是或否的问题,当他质问着内心时,唯一的答案会清晰的映照出来不想。
他就像是好不容易才看到了追逐着的背影,好不容易抓住了那束光,如何愿意放手。
“所以就把这当成我们共同的秘密好了。”
太宰治将食指凑近唇畔,气音迷幻,“说起来我也有点小生气哦,明明都用了非惯用手,还刻意回避了一些很容易被看出的书写习惯,结果还是在彭格列的超直感面前无所遁形。”
“纲吉君,你可太犯规了。”
纲吉没有接他的话,过了许久,棕发的少年才起身,头也不回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身后,黑发的少年带着不满的皱起了眉。
“连句再见都不说,太没有礼貌啦。”
他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瞬间消失,嘴里所哼唱的旋律简单却快乐,彰显了太宰治真正的心情。
我也不想这样呀。
拍了拍下摆那不知道何时沾染上的灰,太宰治干脆将风衣脱下,扔给了身后站着的手下,“走了。”
风吹起了他柔软的发,阳光拂过他那双带着暖意的双眼,身形削瘦的少年舒展了一下四肢这副透露出了幸福的画面,却没有人会被太宰治这与平时大相径庭的表现而欺骗。
“哦对了,这件衣服扔了。”
太宰治露出了嫌弃的眼神,仿佛部下手里拿的不是他刚才还披在肩上的风衣,而是什么臭不可闻的垃圾,“都沾上灰了。”
“是。”
部下不敢多言,低下头恭敬的回道。
回到家的沢田纲吉把自己摔在了床上,他仰面向上躺着,脑中不断重现着刚才的画面。
他清楚的知道太宰治的自爆是一种策略,包括那句“我在未来”的话,都只是让对方无话可说的一种表现但无法否认,这句话准确的戳在了纲吉的心上,他的思路被对方带偏。
“过去还有未来”
为什么清彦大人的过去,偏偏在我触碰不到的地方
过去的改动如何影响未来,对于经历过十年后战斗的纲吉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未来所知晓的一切,即使当事人在极力的避免对过去的影响,却还是会产生一些微小的变化。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知道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会因为车祸离开人世,你真的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车撞飞失去生命
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就会努力阻止悲剧的发生。
所以我要是拦着太宰治,不让他将资料送到付丧神的手里
纲吉的嘴角浮出苦笑,是啊,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就意味着过去被彻底的改变,也许清彦先生在那场足以改变他未来的危机里,用了其他方法活下来,可这个其他,也许就会让自己与他彻底的错过。
他没有办法义正言辞的指责太宰治的做法是错的。
这就像是一个首尾相连的环,在这条环上的人,必须按照剧本上的发展一点不能出错的表演,否则两边那数百年的距离,将永远不会缩短。
纲吉家的旁边不会出现新搬来的邻居。
那会笑着招呼阿纲来吃糖的清彦先生,会与自己彻底的错开。
回忆着过去出现过的温馨画面,纲吉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将他所搜集到的,与清彦未来有关的资料送到正主的手边。
在发现太宰治同样在暗中销毁着这份资料时,他甚至默认了对方的行为,扫干净了一些尾巴,不让那对感知灵敏的兄妹察觉到异样。
“说到底,我也和太宰治没有区别。”
他自嘲的一笑,从床上坐起后,将那份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资料拿在手里,仿佛自虐一般的又从头看起。
这上面的内容很是简单,记录着某年某月,在一个平静的夜晚里,某地出现了一场流光溢彩,宛如火树银花绽放于天空中的烟火。
在这之后,和鬼有关的传闻记载,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藏在暗中的吸血怪物,在之后的数百年里不知道吞食了多少生命,直到最后一只鬼在阳光下消逝,这隐于历史角落里的事件才得以浮出水面。
旁边还散落着一张旧报纸的复印件,上面记载着约二十年前,有人发现了只在白天开放的青色彼岸花的趣闻。
这就是将清彦从漫长的沉睡中唤醒,同时满足了他愿望的,真正的药。
抱着粥碗的空和白吃得抬不起头。
他们两个从食物里面吃到了熟悉的味道,虽说和清彦本丸里的烛台切光忠本尊还有一些差距,但这份美味对于兄妹俩个来说完全足够。
“你,你什么时候还在万屋开了店”
吃饱喝足的空瘫着不想动,他摸着撑得溜圆的肚子,意识到了盲点,“我就说这家又是需要提前预约又是只招待客户的店,我们怎么就能随便的进来原来这是你开的。”
呜哇,明明都是人,怎么人家就要比自己强这么多qaq
不对,清彦他不是人来着
呜哇,明明都是审神者,怎么人家的付丧神就要比自己的强这么多qaq
他迅速的给自己找好了哭诉的理由。
“是博多他们的意思。”
清彦摆手表示手下太能干他也想不到,“说是有个自己的地方聚会的时候更方便”
事实上,当清彦听到这个理由时,他的头顶缓缓的冒出一个问号,难道本丸的议事厅还不够宽敞不够方便的吗
不过开店装修之类的都是付丧神们,用着自己赚到的钱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他觉得没什么关系,就让刀剑随意发挥。
谁知道他以为的随意,付丧神们嘴上说的小打小闹,完全不是一回事。
“方便”
空整个人都宕机了,他无意识间问出了和清彦一样的问题,“是本丸不好还是平安京太落后,非要在万屋开个店”
“咳。”
压切长谷部轻咳一声,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边,“本丸的风景虽好,却有些乏善可陈枯燥无味,清彦大人,您是否发现,这院中的景象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现变化”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庭院中巧思的清彦,有点小尴尬,“你们确实是用心了。”他无话可说的夸奖了一句。
“是大家一起提出来的想法,我只是在建造过程中多出了些力而已。”
打刀谦虚的说道。
空和白对视一眼,决定把这种根本不是普通付丧神能够追赶上的变异刀剑,从标准行列里面踢出去,否则所有的比赛,他们都是首位。
“那,那我们还是说说这些资料吧。”
把桌角放着的厚厚一叠报告拿过来,空从清彦的口中得知,在他们两人睡觉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的内容都看了一遍。
空白完全不觉得意外呢
“那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和白暂时没有找到让鬼变回人的药吧”空踌躇的问了一遍,“不过你放心,我们两个回去以后会继续找的,我还不信了。”
只要存在就会留下痕迹,他明明有找到和鬼有关的记录,怎么会找不到将鬼变成人的药物
电光火石之间,空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该不会是有人,在故意阻拦他们查清真相吧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径直拿过了自己整理的资料,硬是在这点灵光的辅助下,从某些细节位置发现了不对劲。
吃饱喝足的空甚至不想在万屋继续坐下去,他想要快点回到现实世界里,去把自己之前死皮赖脸拜访的学者们再薅一遍毛,看看他们手里是真的没有资料,还是顾忌他是个外人,不愿意给他看。
“哥”
白拽了拽兄长的衣摆,将突然兴奋起来的人拽回了清醒状态,“清彦在和我们说话。”你怎么跑神跑得这么明显
“啊”
空呆愣了一秒,旋即恢复正常,他觉得刚才的想法固然是个方向,却没有必要现在说出来让清彦白开心一场,还是等到调查出了些什么后再说,“我在想差不多该回去打活动了。”
妹妹面无表情,平时也没什么表情但是今天莫名的带了点杀气。
“我错了。”
空灰溜溜的向两人道歉,保持着乖巧的坐姿听两人聊着好似闺中密友一般的天,期间还提起了两个让空感到莫名耳熟的名字,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历史书上出现的女性。
有种历史活了过来,就坐在自己身边的错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没有任何的不对。
等到夜幕降临,万屋街道两旁的灯亮起时,清彦陪着兄妹俩个逛了一会儿街,他们是那种极其典型的,如果出门时只有对方,那一定要经过长久的心理拉锯;如果有其他的熟悉的人陪着,他们瞬间活蹦乱跳。
不得不说,在空白的陪伴下,清彦感受到了养孩子的快乐。
最后,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间,清彦把两人送到了传送阵旁边,早在那里等候的萤丸向清彦行礼问好,然后看着自家审神者手里那两位数的纸袋数量默默叹气。
空白心虚的将手背到了身后。
他们两人不缺钱,或者说,他们对于金钱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从游戏氪金大手大脚却还吃着速冻食品就能看出来。
关心着他们的付丧神当然不会任由这个情况无限制的发展,在和自家的审神者促膝长谈后,空和白从随意买买买,变成了每周从博多手里领着零花钱在熬过初期的不适应后,他们很快就明白了普通人的快乐和痛苦。
快乐,是有人愿意管着自己,就像是家人;痛苦,是零花钱总是不够花,得一块钱掰成两半,在不同的游戏里面挑选着氪金。
后来两人被逼着打材料做装备卖钱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下次见。”
看出了空白的窘迫,清彦从容淡定,在两人的肩膀上轻轻一拍,示意他们跟着萤丸回家,“路上小心。”
“那下次再见”
躲过了萤丸说教的两人兴高采烈的朝着清彦挥手,还夸下海口,“下次见面,一定会有更好的消息,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期待了”
“嗯,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清彦笑着点头,看着他们消失在了传送阵里,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笑容是多么的闲适,带着说不出的轻松与写意。
空和白都是很可爱的人,而和可爱的人在一起,快乐成倍爆发,唯一不好的,就是时间溜得飞快。
“再陪我逛一会儿吧。”
看了眼一直错开半步远跟在自己身后的压切长谷部,清彦难得提出了不是回家外的其他想法。长谷部不疑有他,用顺从的态度表示自己都可以。
夜晚的万屋多了些许的暧昧,朦胧的灯光笼罩住了在街道上行走的人,从清彦身边走过的审神者们大多有着年轻的面庞,其中还有一些亲密挽着手的恋人,脸颊上绯红一片,趁着环境不是那么明亮头挨着头说起了悄悄话。
清彦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能清楚的意识到,我是个孤家寡人。
他停在了一家专门卖香水的店门口,驻足旁观一阵后推开门进去然后他光速后退,差点被那重叠的香味熏坏鼻子。
“原本想着没有给你们送过什么东西,想要挑件礼物。”
嘴角微微抽搐,清彦实在没有勇气再次迈步,“还是等你们自己挑好后,我来报销吧。”
“是,清彦大人。”
压切长谷部强忍着笑意,努力让声线平稳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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