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秦家那天,下了点小雨。
钟宛到秦家的时候,屋里已经聚着些人,其乐融融地聊着天,刚走进院子就听得见里头的笑声。
她收起伞,将伞放进一旁的伞筒里。
往外望,不见秦忱的车。
“秦忱没来吗?”她问跟着进来的司机。
对方说:“秦先生在忙事情,还要等一会儿,所以吩咐我先送您过来了。”
钟宛没多说,提着贺礼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听见嗓门最大的三婶的声音,满是夸赞:“看看人家林筠,又懂事又听话嘴也甜,晓瑜你什么时候能够学着点,你要是能有别人家孩子一半省心,我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后头是秦晓瑜在说些什么,钟宛没怎么听得清。
因为看到她走进屋,屋子里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立马止了些。
钟宛倒是自如,无视屋内人打量目光,将手里的贺礼递给旁的人:“秦爷爷,今天是您寿辰,我来给您祝寿了。”
不说过于敌意或生疏,就算不是一家人,怎么说也相处了那么几年,到底了解对方。
长辈之间,表面工夫最是会做的。
喜不喜欢一个人,你也看不出来。
三婶很快就重新笑了:“看看,还是钟宛有心,就算来晚了也记着给老爷子的礼物。”
秦老爷子即使八十高龄,身子骨仍硬朗着,一头白发也遮不住他那精神气。
他慈祥地朝钟宛招手:“宛宛快坐,我和你叔婶们正提起你呢,说你这丫头估计最近忙,所以才没那么多空。”
他又向屋里其他宾客介绍:“这是我老战友的孙女,可聪明了,现在在上政法大学,马上就要司法考试,以后啊,那可是一名律师。”
屋里人一阵附和的夸赞。
钟宛也只是弯弯唇。
她说:“坐我就不坐了,刚回来,还想到处去转转,秦晟在哪,我去看看。”
-
秦忱是秦家这辈的老大,他父亲早年过世,上边只剩二叔秦似名和三叔秦似忠。
秦晟就是老二的儿子。
只不过因着当初老二结婚比老三晚,秦晟年龄最小,比钟宛还小几个月。
钟宛刚到秦家来的时候,秦晟也是个毛小子,高中不好好读天天爬墙出去找狐朋狗友打游戏上网,院子里经常听得见他被他爸训的声音。
那时候秦晟最崇拜的就是秦忱,觉得对方很酷,性格也是,最起码他们都不敢顶撞大人,秦忱敢,且嚣张。
只是秦忱看不上他,每次并不会过于搭理。
秦晟的注意力自然就在钟宛身上。
高二以后开始醒悟了好好学习,天天起早贪黑,天没亮就背着书包着急往家门冲。
钟宛提着书包在秦宅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的时候,两人有时候会碰见。
青春期的男生,碰见个漂亮的女孩到底会注意形象,每到这时候秦晟就会放慢脚步,端着形象走。
心情好,就打个招呼。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关系就好了起来。
可能是秦晟厚脸皮,经常拿着书本去找她问题,问着问着又故意套近乎。
秦宅水深,没几个人能这么大大咧咧地和钟宛聊天说事。
秦晟和别人不一样,他在这栋秦宅里都是特别的。
钟宛愿意跟他交朋友。
以至于,后来两人不仅一个高中,还是同一所大学。
钟宛来之前就收到他的信息。
秦晟说:特大消息,赶紧来。
找到他的时候,秦晟趴在他房间阳台的栏杆边,啥也没干,也没他说的那么特大,整个给人更多的感觉纯粹他无聊了,没事做。
“这就是你给我说的特大?要是不大,先好好想想怎么跟我解释。”
秦晟撑着胳膊,懒洋洋地斜眼看她:“我闲,这不是要紧事吗,早让你快点来了。”
说着他又笑:“我是看着你从大门进来的,没在下边客厅待多久就上来找我了,怎么着,还是我最重要是吧。”
她就知道。
钟宛:“秦晟你是不是无聊?”
“是啊,快闲出屁了。”
“无聊就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和妹子,快开席了再回来。”
“没意思,上周刚分了个,那些女生就知道哭哭啼啼或者黏着人,真烦。”
“……”
秦晟望了会外边仍在下的小雨,他站直了身,胳膊依旧搭栏杆上,回头看她:“你知道吗。”
“?”
“忱哥可能真要订婚了。”
“哦。”钟宛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亲口说的?”
“那也不是,反正林家有这个意愿,也和爷爷谈过,他那边到现在没什么表示,但是我敢肯定秦忱他不会不知道。”
“随便,只要他愿意,订一百次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秦晟挑眉:“一点都不在乎?”
“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在乎?”
秦晟没说话。
要说这些年跟秦忱走得最近的就数钟宛,别人都说秦忱宠她,也护着她。
在秦家,谁敢说钟宛一句不是?
就连秦晟都觉得,他俩不是在一起,那就是快在一起,最起码关系肯定不可能是单纯的朋友。
偏偏这时候,钟宛说要走,还说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说钟宛不在乎他,怎么可能啊。
秦晟想半天想不出所以然,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要是难过,就直接哭吧,别憋着,虽然我这肩膀还有很多人排队等着靠,但不介意先借你。”
钟宛:“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
秦家大宅的装修风格并不是当下风靡的各种新式装修,这是栋老房子了,前些年翻新按南方建筑风格重新装了一下,前头是前院,栽种着些花草,中间是面积颇大的建筑区。
红瓦青墙,后头又是连接着居民区,很是古朴接地气。
当初就是念想着老爷子一个老人家喜欢,专门这样设计给老爷子住。
红檀木圆桌,所有人依次落座。
有人问:“秦忱呢?他还没来呢,我们就这样开席了?”
老爷子说:“他忙,还得一会儿,要不等等。”
秦似名淡道:“秦忱不都一直是忙人么,也没个信,总这样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早点。”
“怕不是不想看见你才不想过来,我就是想瞧瞧他,你还在这说风凉话,阿忱都多长时间没回来看我了。”
“爸,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那个意思吗。”
秦似名和秦忱是叔侄,也是这两年争得最激烈的人。
他俩不对头,秦家上下心知肚明,老爷子也清楚:“什么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你就是。”
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变化,还是秦似忠出来收场:“爸,今天是您生日,咱就不提别的,行吗?我刚刚让人去问了,秦忱马上到,也不差这么会,大不了就等等。”
说着,他拍拍老二的肩:“家宴呢,跟爸顶什么嘴?”
秦似名平常看着好相处很寡淡,实则心思沉,老爷子也是清楚才对他颇有微词。
他看看旁边的林筠,道:“都是一家人,我干嘛要针对秦忱,您看,我最近不也在关心他么,秦忱今年二十八,这年龄不小了,最近这婚约的事我可没少操心。”
闻言,林筠站起身,很是热络地给秦老爷子杯子里倒茶:“秦爷爷,既然秦忱哥哥一会儿才能来,那咱们就先等等,聊聊天,您先喝茶。”
老爷子对老二心里还有些意见,客人在场,也只能客套地笑:“不用,这边有厨房的阿姨,哪能让你小姑娘动手。”
“没事的。”
林筠规规矩矩地倒好茶,递到老爷子面前。
婚约这事,林筠一直抱着念想。
她林家资本实力也不小,勉强能和秦家比上一比,即便只是联姻,那也是对双方有好处的。
她不相信秦家人对于利益没那点想法。
至于别人都说秦忱不好惹——
她还就喜欢那样的男人,难驯,让人有征服欲。
她条件也不差,不认为秦忱会不对她动心,再说这么多天有些风声,秦忱怎么可能完全没听到,他都没什么表示,说不定是默认呢。
所以秦家人的好感,能博还是多少博点。
林筠坐了回去,目光又落到坐在对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钟宛身上。
她认识对方,眼熟得紧。
有时候一些秦忱出席的商会,她都会跟在后头,圈子里那些有身份的公子哥们倨傲,谁不敢调戏?唯独钟宛不敢轻易动,甚至还要恭维几分。
那些人身边的女伴,可没人能坐到像钟宛这样的位置。
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让林筠在见对方头一眼时就留了心。
林筠笑道:“这位,就是钟宛姐姐了吧。”
钟宛本端着面前的茶汤,捏着调羹搅着,忽的被提,抬眼看过去。
“林小姐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一直听闻钟宛姐姐成绩优异,之前在全国辩论赛上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挺想结识一下。”
旁边一直心不在焉玩手机的秦晟忽然嗤笑了声。
林筠看了他一眼,旁的人倒是没怎么在意。
秦晟一向没章法惯了,又随性没耐心,最是不喜欢这种酒席,家里人都懒得管,谁知道又是什么少爷脾气。
钟宛说:“我哪有那么大的名声能让林家千金听闻。”
“谦虚了。”林筠笑说。
“其实呀,我也是听说你和秦忱哥哥关系好,他这不是马上要来了嘛,就想问问和他有关的事,我也好了解了解。”
这林家千金面上看着温弱无害,说话倒是直。
秦家人都在呢,也不掩饰一下。
钟宛说:“你要是想知道,可以等他来了亲自问他。”
“这不是也没事做嘛,我难得能来秦爷爷家做客呢,提前了解不是更好吗。”
“这样啊。”钟宛转着手里的调羹柄,声音淡淡。
“可是我和他不熟,所以,不太清楚呢。”
这回答一出别说林筠,周围秦家的人神色都有些变化。
什么不熟?她说自己和秦忱不熟?谁信?
林筠道:“怎么可能,别人都说你们……”
“林小姐。”
钟宛打断她的话,也跟着笑:“我何必骗你呢,谁都知道我和他只是以前熟络一点,这两年没那么好了,你看他不在南城半年,甚至连他回来我也不大清楚,要是真关系好,也不可能这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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