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第二周,尹哈娜进了新的电影拍摄组。
巧合的是,这部电影的试镜,是在她和金泰亨分手的第二天进行的。
试镜当天,尹哈娜被妈妈带到试镜现场时,因为昨晚抑制不住的抽泣,现在的眼睛,即使此时用冰袋冷敷过后,仍旧有些红肿。
当轮到她试镜的时候,她按照选角导演的要求,迷迷糊糊的在摄像机表演了崩溃大哭后,就直接离开了片场。
当时,她看到在自己身后,参加同一个角色试镜的女孩子们排着,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队伍,又想到自己刚才糟糕的精神状况,以为已经无缘出演这部电影了。
所以当期末考试结束,妈妈告诉她即将入组拍摄将由金基德执导的《卡萨布兰卡》时,她震惊得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来确认现在是否还在美梦中酣睡。
这可是金基德,那个拿过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导演银狮奖的金基德。
新戏的名字叫卡萨布兰卡,顾名思义,这是一部百合电影。尹哈娜在这部片子里饰演第二女主角,和她搭档的是,去年同时拿下大钟奖和青龙奖最佳女新人的金高银。
尹哈娜微微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一个月前,两人还是竞争对手,如今却要在同一部戏里饰演彼此相爱的恋人。
不过,自己似乎也称不上金高银的对手,毕竟去年的自己能够侥幸提名,都已经是经纪公司在背后运作的结果。
金高银饰演的是釜山乡下的集市里卖鱼大妈的女儿朴顺锦,因为身上永远散发着一股鱼腥味,而被学校里的同学们排挤欺凌。
尹哈娜饰演的是因为养父破产,而从首尔搬到,顺锦家对面那栋空置多年小洋房的林赞夏。
金基德导演与之前合作的林顺礼导演不同,他总是沉默寡言。即使一场戏反复ng后,也并不会给在场的演员们讲戏,只是重复一遍又一遍的拍摄。
比如现在这场戏,女主角金高银一个人坐在空荡的电车里,沉默不语的场景,已经拍摄了第十二场,却仍旧没有过。
作为在场演员里,被ng次数最多的两人,又作为同年出道的新人演员,即使年龄相差五岁,尹哈娜与金高银,也随着剧情的发展愈发熟悉起来。
下一场戏,是拍摄两人在夜晚便利店门口的第一场吻戏。说实话,尹哈娜重来没想过自己的银屏初吻,也可以算是,人生初吻,会献给一位女孩子。
想到这,尹哈娜情不自禁的回忆起那位被她藏在记忆深处的少年,又突兀地为当初胆小卑微的自己,而感到少许的遗憾。
“想什么呢?是在害羞吧。身为欧尼,我等下会很温柔的。”刚下戏的金高银走了过来,打趣道。
“没有想什么,只是在背下场戏的台词而已。”
“那就是在想男朋友了吧。”金高银继续打趣她。
“欧尼,不要开玩笑,我没有男朋友。我们还是再对一次戏吧。”
这部电影的前半段讲述的是一个救赎与被救赎的校园青春故事。
【和往常所有在学校的日子一样,朴顺锦被同学们用污水泼湿头发后,又被关进了狭小的厕所隔间。顺锦想,大概今天又要等到天黑之前,年级主任巡逻时,才会被放出来吧。
正当她蜷缩地坐在马桶上,等待太阳下山时,隔间的木门被猝不及防的拉开了。
开门的是披着柔顺的长发,穿着崭新校服的少女,原来是今天刚转学到高中一年级的学妹,因为是从繁华的首尔转到这所乡间的女校,这位学妹在同学之中,引发了一天的讨论。
她逆着光,笑容温柔又甜蜜,她说,“我隐隐约约听见卫生间里有人在啜泣,就开门进来看看。你没事吧?用这个擦擦吧,天气这么冷,小心感冒。”
只见她脱下了身着的校服外套,毫不嫌弃的递给了还愣着坐在马桶上的顺锦。
“你好,我是林赞夏,今年17岁,刚从首尔转学到釜山。”
“你好,我是朴顺锦,18岁,釜山人,从小生活在这个小镇。”
夕阳西下,女孩们的双手交握在一起,顺锦感受到对面少女灼热又温暖的体温。
顺锦从这一天起开始默默关注着这位新转来的学妹。因为口音问题,她并没有融入任何一个女生的小团体里。但是,和顺锦不同,她似乎和周围的同学们保持着良好的社交关系,既不亲近,也不会受到任何排挤。
顺锦每天会花费越来越长的时间关注赞夏,她会在去卫生间的时候,故意下一层楼,经过高一年级的教室,然后偷偷瞥一眼,课间休息时,正在打盹的赞夏。
她也会在课堂上,透过窗户,出神地观察着穿着粉白色运动校服,在操场上和同年级的女生组队打着排球的赞夏。
这天放学,顺锦又悄悄跟在赞夏身后,她们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绕着釜山的大海前行。经过海边零星的公交站台,越过刚打捞了扇贝,坐在礁石上休息的海女们,在到达树立在海岸线上的旧灯塔时,赞夏停下了车。
顺锦却来不及刹车,直接从赞夏身旁驶过。然而,在经过的刹那,她的耳边传来少女温柔的声音:
“顺锦学姐,你登上过这座灯塔吗?”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我在跟踪呀。朴顺锦在被当事人察觉小秘密后,瞬间涨红了脸。她紧急的握紧刹车,跳下了自行车。
“没有。”她摇了摇头。
“学姐,我们上去看看吧。”
因为是老式的灯塔,塔内并没有电梯,朴顺锦登上顶层的时候,因为长期缺乏运动,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反倒,林赞夏只是额头微微出了一些薄汗,在夕阳的映衬下,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学姐,快点来这里。”少女小跑的奔向灯塔背着海的一面。
顺锦跟在后面,慢了半拍才注意到,灯塔下方是因为天色渐晚而点亮的万家灯火。
她想起自己曾经对着录音机暗自抱怨过,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离开过这个釜山小镇的自己,每天看见的都是同样呆板又无趣的景色。而每天上学下学的道路,她甚至可以闭着眼睛驶过。
现在她才发现,可能是自己太过傲慢,才会一直认为小镇只有一成不变的风景,自己身边也不会发生浪漫的故事。或许她应该更主动的去探寻这个小镇每一个角落的秘密。
赞夏收回了温柔注视夜景的眼睛,头向右边歪了歪,直视着顺锦齐耳的短发,用她特有的腔调,认真说道:
“我把自己最美丽的秘密,和学姐分享。以后这里就属于我们俩人共同的秘密。约定!”
她勾出小拇指,像小孩子一样坚定地要求许诺。
顺锦也学着她那样,弯了弯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赞夏在收回小拇指时,像是不小心,又像是有意,在顺锦的手心挠了挠。
朴顺锦这个时候,也突然感受到,仿佛有一根羽毛在她的心底也挠了挠痒痒。
回到家,她在自己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的打着滚,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今天下午两人算是在dating吧。想到这儿,她开始无意识的傻笑。
直到母亲回家,叫她到院子里帮忙处理鱼鳞。在她的手腕泛着酸痛时,借着昏暗的路灯,她看到了林赞夏的养父,提着快要喝光的烧酒瓶,醉醺醺的回到了对面那栋房子。
这天之后,顺锦和赞夏越来越亲密。她们每天下午都会一起骑着车,绕着海岸线,一起温柔的注视着这个静谧又隽永的小镇。
有时候,顺锦也会陪着赞夏去便利店打工,因为白天要上课的缘故,多数的时候,赞夏会被排着上晚班。
大部分的夜晚,便利店里并没有什么客人。因此,她们有时会一起对着店里的监视器,做着搞怪的鬼脸。有时,也会一起分享过了保质时间的便当。
然后,意外的发现,她们的口味竟然出奇的一致,比如虽然身处釜山,却并不爱吃海鲜,尤其讨厌吃鱼。再比如,她们可以一周连续七天的晚餐都吃拉面,而不感到厌烦。
“等以后,我们都长大,就去霓虹吃最正宗的拉面吧。”
顺锦看着赞夏的眼睛,认真的许下诺言。
“那我从今天起,就要把我打工的钱全部存下来,大概到我成年,就一定能攒足旅行的费用了吧。”
一月中旬的一个夜晚,便利店里,赞夏正在整理着货架上的牛奶,顺锦百无聊赖的看着收银台前方的小电视,播放着过期的新闻。
忽然,林赞夏高兴得像个小傻子一样,拉着朴顺锦,冲出了便利店的玻璃门。
“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顺锦看到有雪花落在赞夏的鼻尖,然后迅速的划成一滩水。因为没有穿着厚厚的外套,她的鼻子也迅速冻的通红。
顺锦这个时候,再也不想忍耐。她将眼前的少女用力地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好冷,这样我们就可以互相取暖了。”说着早已想好的借口
然而,赞夏却挣脱出她的怀抱,顺锦还来不及失望,她的嘴唇就突然感受到了温热的触感。她因惊喜而微微睁大的眼睛,此时此刻,她甚至能看到距离自己不到一厘米的少女,那卷翘而又浓密的睫毛。
她们在这个下着初雪的夜晚,接吻了。
末了,林赞夏说:“我觉得这样更温暖。”】
“cut!”
此时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尹哈娜也不知道,她们两人的嘴唇接触了多少次,金基德导演终于喊过了。
金高银的助理小姐姐迅速端来两杯热腾腾的美式咖啡,递给她们。
在去批上厚厚的羽绒服的时候,金高银又笑着打趣她,“哈娜,最近应该没有和男朋友kiss的欲望了吧。”
今晚,尹哈娜在梦里好像也产生了错觉,同样的场景,同样简陋的便利店,只是相拥着的人变化成一男一女。
就好像是,尹哈娜和金泰亨,在这个下着初雪的夜晚,他们接吻了。
第二天的清晨,尹哈娜仍旧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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