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站在树下,弯着腰,齐肩的黑发凌乱的披散着,瞧这模样好似刚从床榻上爬起,梦醒过后未曾在意自身的仪容仪表十分随意的走了出来。暖阳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光斑映在他的身上,因光而朦胧的身体轮廓有了几分不真实的空灵美感,高挑的身影像是晨间雾中的幽兰,优雅神秘中透露出几分与尘世格格不入的疏离。
松开手中的纸任由风吹走,傅三娘收回打量的目光,低下头保持着谨小慎微的模样。
西真见到来人行了个礼,用南疆话问了一声好,随后侧过身子点了一下头,轻声与男子解释傅三娘的身份来意。
傅三娘静静的等西真说完,男子似乎对她这个外来客不是很感兴趣,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既不说话也不离去,一时让人摸不准他的意思。
见他没什么反应,西真行了个礼,小心带着傅三娘绕过他离去,等出了沈月婉的小院,他语气生硬的说了一句:“那位、是si子之子、以后看到、表姑凉躲ze些。”
他普通话说的并不标准,不过大概意思是能听出来的。至于他所说的那位世子之子傅三娘来前听说过,她很快明白西真为何让她躲着那人。
西真口中的世子是沈月婉与崇山庆生下的三子,名叫崇山京。与崇山庆不同,这位世子是个多情的人物,身边红粉知己无数,府中妻妾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生下的子嗣不少,留在沈府中的这位是他的庶出子,名叫沈殿尊。
沈殿尊是崇山世子的第四个孩子,据情报所写,沈殿尊的母亲是崇山世子去梁州时带回来的罪奴,出身不好。沈殿尊自幼体弱多病,人有疯症,时不时的会闹上些事,因此不受崇山世子的待见,在王府中过得不好。
他六岁那年,沈月婉去王府为儿子庆生,见他可怜,见崇山因他的病状而不喜他,就将他带回了沈府养在身边,随后改了他崇山的姓,给他扣上沈家名字,似乎有意将古窟的权利移交给沈殿尊。
而沈殿尊在南疆也是出了名的疯子。
有关他的事一直都传的沸沸扬扬,说他凶暴狠毒的人不在少数。众人惧他,但古窟却喜欢这种震慑他人的感觉,很轻易接纳了他。
若要继承沈月婉的长老位,一位凶名在外的世子之子可比温吞的沈家人更招人喜欢。至于他喜不喜欢杀人,这点古窟并不在意。
远离沈殿尊,傅三娘随着西真前往沈月婉给她准备的客房,途中遇见了表现急躁的阿尔多。
西真见到阿尔多很热情,朝着表情逐渐僵硬的阿尔多摆了摆手,用南疆话说了一句:“你妹妹来了吗?”
阿尔多在今日之前说了许多关于他妹妹的事情,这几日兴高采烈的等着妹妹到来,帮他把人放进来的西真知他期待,两人相遇时提了一嘴。
“这……是来了,还是没来呢……”阿尔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情复杂的抬起手指向西真的身后——我“妹妹”、她、似乎、正站在你身后……我就去解了个手,怎么一泡尿下去,把妹妹滋没了???
作为阿尔多的“妹妹”,傅三娘不吭声也不抬头,装作不认识这个哥哥。
见他指着傅三娘,西真拍开他的手,说:“客气点,这位就是夫人的侄女沈青。”他见阿尔多神情恍惚,担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你妹还没到吗?要不然你去接接,现在世道正乱着,她一个女人家在路上指不定出什么变数,别为了害怕齐河大管事就不敢动作,有事我替你担着,齐河总不至于打死你。”
听他这般说阿尔多感动之余满脑子都是——确实出了变数,一不留神,我那如花似玉的妹妹变成为别人的侄女。
接下来阿尔多心不在焉的与西真聊了几句,两人告别,西真将傅三娘带到一间布置不错的客房。傅三娘观察了一圈,刚刚坐下就听到北窗口有声响。她起身推开窗,窗外正是身量矮小的阿尔多。
“见过阁主。”
冷静下来的阿尔多行了个礼,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傅三娘说:“起来,来时没人注意到吧?”
“是,属下很注意,并未有人察觉。”阿尔多蹲在窗前,借着周围的花草隐藏自己的身影,高抬起头问道:“阁主怎么会成了沈青?”
傅三娘简单说明几句,见阿尔多表情不对,不安笼罩心头。
“我觉得沈青这个身份还不错,比之前我们定的身份好,装成她我也不用费心再找其他借口入府。”
“沈青的身份是好,”阿尔多说了一句:“但阁主知不知道沈青是为什么来的?”
“不是投奔沈月婉来了吗?”
“是投奔来了,不过沈月婉为什么会让她来阁主知道吗?”阿尔多急声道:“沈月婉二子沈璋的夫人在一年前出了意外,去庙祈福时马车掉入山间尸骨无存。沈璋因夫人的离去大受打击,成日酗酒,前不久从楼台上摔了下来,成了残废,沈月婉之所以让这个侄女过来是想让她给沈璋做填房。而沈青因没办法在老家生活,想着沈府富贵也同意了!”
而这个意思也就是说阁主你要嫁人了!
“……”
突然当了别人未婚妻的傅三娘先是沉默片刻,之后很快镇定下来,“与沈璋成亲的是沈青又不是我应昭,你激动什么?我只要抢在成亲的日子定下来前离开不就行了?再说,沈璋能为了原配浑噩度日,想来对这个突然上门的表姑娘也没什么心思,沈月婉目前是想将沈青嫁给沈璋,但我只要做出沈璋不喜的模样,这亲事一时也难进行下去。”
阿尔多一听也是,心中紧张少了一些,但想着沈家的人,他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阁主不在南疆许是不知,沈月婉虽有倾国之容,但为人过于偏执,而她生的这几个孩子虽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但性格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
“想来阁主也听说过,沈家没少出身有疯病的人,就拿府中之人来说,沈殿尊、沈慧怡都有些疯症,阁主在府中还需注意,莫要与他们对上,如果一旦与沈家闹起来,阁主就是武功再高也不能从南疆全身而退。”
按照沈家在南疆的势力,一旦闹起,她大概会死在这里。
这点不用他说傅三娘也明白。
沈家人好看这点傅三娘知道,周河沈家多美人,这句话多年前在大鄘十分出名。而与美貌同样出名的还有沈家人的病态。
沈家的美人或多或少都有病这点不是秘密,就拿前朝倾国倾城的华氏夫人来说,她就喜欢炮/烙、剥/皮、虐/杀少女。而她的儿子也继承了她们沈家的病状,虽是貌比潘安才华横溢,可却是个不择不扣的——神经病。
不过傅三娘并不怕,她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晚间,傅三娘对镜上妆,因想着沈家这样的门户应该看不上那些妖娆做作的女子,所以她刻意往艳丽的方向打扮,从行李中挑了件艳俗的桃粉长裙,本就白皙的面上上了一层厚厚的铅粉,画上稍显精明的弯眉,红色的眼妆,最后点上一些口脂,扭着细腰跟着负责照顾她的婢女英茭去了前院。
沈月婉在和苑水榭备了一桌酒席,越过细柳,能见和苑池中荷花开得正好,水面上放了不少的河灯,加上南疆多萤火虫,万千火虫倒映于静谧水面,如同夜空繁星落入镜面,细碎的星光绘成夜间最美的一幅画。
傅三娘慢步进入水榭,只见圆桌上坐了七八个人,沈月婉坐在主位上,左手旁坐着一位面容秀美的男子。那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生的是唇红齿白秀美文静,面容比起傅三娘这个女子还要柔和,要不是看他身材高大,傅三娘打眼根本辨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
视线移动,男子的手旁坐着一位与沈月婉模样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紫色华服,冷着一张脸,瞧着并不好接近。
至于剩下的那几位,都是十多岁的少年少女。
傅三娘在心中算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面容秀美的男子,猜他就是沈青要嫁的人物——沈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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