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和明越一起用完早膳,备生辰礼的事情也商量得差不多了具体送什么并未定下,但两人说定了,由和楚源一起读书的明越打探楚源喜欢什么,然后二人再商量各自出多少钱。
而后苏芝便回了暖玉阁,走进院门时楚源刚好收拾好书要去学堂,二人的目光相触一瞬又各自避开,一个继续往里一个继续往外,各走各的。
回到卧房,苏芝拉开抽屉,将楚源那日给她的两只小纸船找了出来,跟乳母讨了个带锁的小木箱,把它们都收了进去。继而又将她生辰时楚源送她的玉印也找来,同样收进去锁好。
乳母唐氏在旁边好笑地看着,看得一脸慈爱楚公子送的东西阿芝都要这样小心地收着,这大约就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此时的感情,最为真挚。
正将铜锁扣好的苏芝内心她不止要与楚源礼尚往来算得明明白白,还要把他给她的东西都归置好。若他哪日找茬要跟她算账,她就一股脑都还给他
反正她才不会欠他的
而后,她找了根红绳,将铜锁的钥匙系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往后的两日,苏芝仍是不太见得着楚源。明越那边一时也没什么动静。第三天傍晚,苏芝从学堂回到暖玉阁正用膳,明越跑过来“阿芝”
桌边几人都看过去,苏叔川招手“明越,来,一道用”
“表叔。”明越衔笑一揖,“我就跟阿芝说几句话,马上就好。”
苏芝一听,便站起身“来啦”坐在对面的楚源脸色一冷“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非要偷偷摸摸。”
两个当长辈的相视一望,只道他们是小孩子玩闹间出了什么相互排挤的事,三夫人就开了口“你们三个好好的,一起玩,不许互相欺负。”说着一睇明越,“有话直说吧。”
事关楚源的生辰礼,明越当然不会当着楚源的面说,刚想个理由要搪塞,苏芝快言快语地抢先道“才不要我跟明越哥哥有小秘密”
说完她就跑向门口,将明越一拉,迅速跑远。
“哎”三夫人没来得及叫住她,无奈摇头。
楚源低头喝汤,牙不自觉地紧咬住了碗壁呵,小秘密。
她和明越还有小秘密
苏芝拉着明越一路跑出暖玉阁的院门,眼下天色已黑,各房多不会在这个时辰走动,院外便也没下人守着,四下里僻静得很。
苏芝停住脚“怎么啦”
“我想到送楚源什么了。”明越笑道。
苏芝“送什么呀”
“我们送他把佩剑吧”明越说,苏芝不听言皱了眉,想了想“他喜欢这个吗”
明越“喜不喜欢不知道,反正他剑术极好。我也是昨日看他练剑才想起来,你看怎么样”
这人还会舞剑
苏芝有些诧异。成婚这些年,她也不知道他会舞剑,倒知道明越后来剑术极佳。偶尔宫中宴席行酒令时,他会舞剑助兴,哪次都是满堂喝彩,他手下的武将们尤为振奋。
苏芝心下莫名怅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叹得明越一怔“你怎么啦,叹什么气”
“没事。”苏芝摇摇头,“就佩剑吧。挑一把好的要多少钱,你有数吗”
“几十两银子吧。”明越道。
苏芝心不在焉地点头“哦”
“咱们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吗”明越有些迟疑地看着她。他孤身一人借住在苏府,家里自然备了钱给他,却不可能都交到他这么个小孩子手里。大多都放在了老夫人处,他若一开口就要几十两,也不知能不能要的来。
苏芝回过神,想了想“能的。”
几十两银子放在民间够一家子过活数年,放在相府,对小孩子而言也着实是笔钱。但她爹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有心让她早早学会掌理钱财,于是按月给的零花、还有逢年过节的压岁钱节礼钱,都只是替她收着,由她自己说了算。
凭她过往的记忆,她每每开口去要,似乎都是随便说个由头母亲就会给她。但她一般也就是买点糖和点心,毕竟先前真正只有四岁多的那个“苏芝”年纪实在太小了,也想不到什么花钱的去处。
所以这回在和徐氏开口前,苏芝好好措辞了一番,最后还是觉得嗯,得耍耍赖。
于是到了晚上,苏芝默默进了正屋。苏叔川和徐氏正侧躺在床上说着话,身上突然被人一扑“爹”
“”苏叔川偏头,女儿软哒哒地扒着他“爹,今晚让我跟娘睡,好不好”
“”苏叔川板着脸,翻成平躺看她,“不好。”
苏芝扁嘴,苏叔川刮她鼻尖“你要干什么嗯”
苏芝不吭声了。她觉得还是母亲比较好说话,就没打算跟父亲说这事。当下被父亲打量着,她不禁心虚,眼眸垂下去,盯着地。
“小丫头,你还有事敢瞒着爹了”苏叔川手指在她额上一敲,“快说,不然不管什么事,你娘都不答应你”
苏芝“”踌躇了一下,她老老实实开口了,“我想要点钱,要我自己存着的就好,给源哥哥备生辰礼。”
“哦,应该的。”苏叔川点点头,“你要多少钱啊”
苏芝犹豫着说了个数“五十两银子”
苏叔川惊了一下“多少”
而后自不免一场软磨硬泡。苏叔川多少觉得她乱花钱,她只好一五一十地给他们说个明白,从楚源送了她多好的生辰礼开始说,一直说到明越觉得楚源剑术极好。
最后道“所以我觉得该给他买把像样的佩剑随随便便的那种,不行”
苏叔川想了想,答应了。道今日天色太晚,明日再给她。苏芝自知父亲不会诓她,开开心心地回房睡觉。
正屋床上,苏叔川斜眼目送女儿蹦蹦跳跳离开,估摸着她已回房了,才转回脸,笑瞧妻子“你看怎么样”
徐氏一愣“什么怎么样”
“咱们阿芝跟楚源啊。”苏叔川兴致勃勃,“你觉没觉得他们两个挺般配”
“瞎说什么呀”徐氏无语地一推他,“阿芝才多大,还不懂事呢,跟谁都玩得开心。”
“我瞧着不一样。”苏叔川笑了声。
跟别人都跟楚源不一样。以明越为例,阿芝近来与明越走得也近,还一口一个有秘密,但他怎么看都觉得阿芝怕是跟楚源秘密更多。
有时候一瞬间的目光接触都好似藏着什么,又都偏要赶紧若无其事地避开,真有意思。
苏叔川自顾自地想出了神,徐氏有点气着了,翻过身“哎,你不许瞎想了我可不想早早把阿芝嫁出去,咱让她在身边多留十年八年不好吗”
“好好好,当然好。我也没说要让她早早嫁出去啊。”苏叔川将她拢住,在眉心吻了一下,“我只是觉得这俩孩子青梅竹马的样子,也很有趣罢了。”
说着他视线垂下,似笑非笑地落在妻子面上。
“”徐氏给了他一记白眼。
“多少有点像咱们俩吧”苏叔川道。
徐氏就猜到他是要说这个,随着翻白眼索性翻过身,不理他了。
宫中,秋意愈深,肃杀愈厉。
巡夜的宫人们掌着灯在宫道上走着,影影绰绰,伴着风声,远看有点瘆人。
不多时,打更声撞响了,已是三更天。
泰半的宫室都已吹了灯,偶有几间还亮着的,便可见是哪位主子正有心事,彻夜难眠。
舒和宫仁远居里,两个小宦官坐在外头的石阶上值着夜,瞧瞧身后还亮着灯的屋子,直叹气。
仁远居是十八皇子的住处,身后这屋子是他的书房。这个时辰,十八皇子还在书房里,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心事,而是前些日子贪玩,又让先生罚了,好生打了一顿手心,还被罚抄书。
“唉丢人”一个宦官小声揶揄,胳膊肘碰碰同伴,“咱十八皇子也忒没心没肺了吧”
眼瞧着陛下有心立他为太子,甚至已为他挑选起了太傅,他偏偏愈发顽劣起来,成日的不肯读书,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下湖捞锦鲤。
“啧。”另一宦官也是摇头叹息,却懒得多作置评,只说,“人各有志。”
人各有志。书房中的十八皇子萧易抄完了先生罚的书,重新扑了张纸,屏息凝神,书下一个大字静。
静心的静。母妃要他每天都将这个字写上几遍,绝不可忘。
他知道母妃是什么意思。三位当过太子的兄长都没了,其中更有两位累及了家眷、累及了太子妃的娘家,这储位之下,早已填满了尸骨。
这样的储位,没什么可盼的。况且他心知肚明,自己论才华本事远不及三位兄长,论与父皇的父子之情,更没人能敌昔年的皇长兄。
皇长兄都那样惨死了,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安安稳稳地坐上储位、再登上皇位
他宁可父皇不要立他。
无声地盯了这个字半晌,萧易如旧点燃了火折子,将它烧了。
“来人。”他扬音一唤,外面的宫人推门进来间,他已又是一副纨绔子弟般的笑容,“去跟苏家几位公子说一声,明天我想去后山跑马,问他们想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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