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凉洲兵

    往后的事刘协没有再听下去了, 开春时候他生了场大病,那次经历后,刘协打个喷嚏王允等人都要提心吊胆。没过多久议政结束, 刘协就被送往后宫, 生怕刘协累了渴了,只是今日刘协多停了会, 或许是董卓已死, 他难得多说几句, “一定要杀蔡议郎吗”

    他被王允的眼神镇住,心中有些害怕,方才和王允争论的大臣忍不住出声,“陛下。”

    大约这话给了刘协勇气, 刘协嗫嚅着, “他没害人,要不就算了吧。”

    王允没说刘协,他反过头骂群臣, “陛下年幼, 不能辨黑白。你等也要不识吗”

    王允虽近半百,说话依旧洪亮,刘协下意识低下头, 身为天子的他在王允面前矮了一截, 他怕堂下大臣遭到连累,连忙说,“他们,是好的朕知道了, 朕听王司徒的就是。”

    这般姿态, 和当初董卓在时又有什么区别。待刘协离去, 有大臣愤恨不已,对身边人道,“王允杀董卓有功不假,可看他今日言行,居高自傲,怠慢昔日同僚,连陛下都要对他低头。”

    “吾等不屑与此辈为伍。只是可怜蔡公,史书未成,就要离去。”

    众人纷纷感叹,台阶上王允充耳不闻,暗想他们明白什么,就是这些浑水摸鱼之辈,才使汉室江山倾颓,若要使日月复明,陛下身边就容不得这等贪慕虚荣之辈。

    刘协暂且不谈,议政结束后,王允又在宫中停留数个钟头,亲自去兰台检点从雒阳运来的典籍。董卓离开雒阳时纵火京都,多少文物付之一炬。唯独王允爱惜古物,救下兰台,石室的藏书。他忙到入夜才乘马车回府,还未迈入家门,下人就来报。说温侯已经等待多时。

    董卓还在时,王允待吕布热情可亲,左一句将军,右一句贤婿。那是恨不得把臂同游,共榻而眠。策反吕布那会,王允也是一句老乡我不会骗你的,拍着胸脯做担保。更何况还有个貂蝉,吕布信以为真。暗想王允是同乡,多少会护着自己。

    今日吕布拜访王允,除去安置貂蝉外,还有一点就是关于凉洲军的处置。董卓虽死,但是其部下依旧活跃,糟糕的是吕布在长安的人马不足三万,一旦西凉军集结搞点什么,吕布他再勇猛也难挡万夫。

    吕布自认他和王允是一派的,特意找王允商量对策。听闻王允还在宫中忙碌,喝了一肚子水的吕布也不生气,只觉王允果然不同董卓,文化人就是文化人,一心为陛下。

    这边吕布翘首以盼,那边王允下了马车,听闻吕布造访,脸上不是过去的笑意融融,反而一派冷淡,“吕布,他寻我做什么”

    “说是有要事商量。”

    “要事”王允一条腿跨进门,对此不屑一顾,“他一介武夫能商量什么要事。”

    王允打心底看不起吕布,武将懂个屁国家大事。铲除逆贼,带兵打仗就算了,一个粗人就别管朝廷大事。

    所以王允对吕布的态度是一天冷过一天,再无昔日的倒履相迎。吕布不曾多想,见了王允特意套近乎,“岳父。”

    王允表面功夫还是有的,两人行礼过后坐下,作为主人家的王允开口,“温侯来我府上,是有要事相谈吗”

    吕布不好开门见山说咱们把凉州兵马收拾了吧。他先是委婉提道,“我欲给貂蝉一个名分。”

    这是要正式操办的意思,王允是貂蝉的义父,无疑是代表了女方,吕布要是来真的,不说别的,贽礼也是往王允这边送。

    王允懒得去想吕布是不是动了真心,他只是大致估算了下婚礼的筹备时间,没大多犹豫便答应下来。

    他对貂蝉多少有亏欠之情,如今吕布愿娶貂蝉,王允愿意买一个好。

    几句话下来两人关系又近了不少,吕布见气氛差不多,适时提出凉州军一事。

    “董卓已死,李傕等人岳父打算如何处置”

    见王允沉吟不语,吕布把自己的话抛出,“布以为,董卓作恶不假,但李傕等人不过牛马耳,如今贼首已死。不如从轻发落。”

    王允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我是有赦免的打算。”

    此话正中吕布下怀,他喜道,“那不如用钱财打发了事。”

    别来长安了,他的并州兵马隔着千山万水,标准的远水救不了近火。

    吕布说这话没错,可问题是吕布杀董卓在先,按理来说和李傕等人有仇,吕布不劝说自己收拾了他们,反而为他们开脱。王允越品越不对。

    你是不是想背着我搞事

    这个念头一冒出王允态度就变了,冷冰冰的,“董卓罄竹难书,其部下也是罪大恶极,不按罪论处,反而赦免奖赏他他们。岂不是损天子颜面,叫天下人笑话。”

    吕布这个武将是不怎么在意面子问题的,他只考虑最实际的,要是打发不了李傕他等。“岳父也可安排他人收编兵马。”

    说完吕布还推荐了一位名将,皇甫嵩,鼎鼎有名的大将,名声一顶一的好,忠君爱国,从前也在凉州干过,熟悉情况,去了也不会两眼抓瞎。

    多好的人选,王允就这么拒了。他想也不想拒绝了,理由是让皇甫嵩这位名将去带领董卓这批余孽,其他正义人士怎么看。

    他不能寒了这些忠君臣子的心。

    不仅如此,吕布急于解决麻烦的态度在王允看来问题很大。朋友敌人都介绍过来,你吕布到底想干嘛,王允对吕布起了提防心。对朝中之事避而不谈,反而说起婚礼种种。

    谈话最后以失败告终,吕布一肚子闷气打道回府,府中貂蝉正梳妆打扮,听闻吕布归来,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哪见吕布神色不悦,试探问,“义父他”

    吕布拥貂蝉入怀,美人在身边,心中火气消了不少,安慰起貂蝉,“莫愁,司徒答应了。”

    貂蝉又惊又喜,她自知身份低微,能得吕布真心以待,貂蝉心中更是甜蜜。吞吐道,“那我回义父那住上几天”

    等吕布操办完婚事,她就是吕布的妻了。

    吕布虽然点头,眉头还是没有松开。貂蝉懂人心,她用手指按着吕布的眉头,“将军还有烦心事”

    她见吕布看向自己,当问了不该问的,主动赔礼,“妾失礼了。”

    吕布叹了口气,吻上貂蝉额头,“不是什么难言之事。只是我与司徒在凉州军上意见不同。”

    一个是义父,一个是丈夫,貂蝉靠在吕布怀里想了会,轻声道,“妾不知利害,只是此乃国家大事,既然如此,将军何不在朝上提出,让众大臣做决定。”

    吕布还在考虑,貂蝉又道,“如今逆贼已除,在朝皆是忠臣,定能为天子分忧,为将军解愁。”

    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吕布想通了搂着貂蝉黏糊了好一会。完事摩拳擦掌准备上书。

    在王允这边碰了钉子,吕布再接再厉,找人把这事在议政上说了,指望发动群众的力量。

    然后被态度更加强硬的王允给否决了,“董卓例子在先,不严惩余孽,反而讨好凉州军。你们还是汉室臣子吗”

    他批评完转头跟刘协申明,“陛下,万不可留下此等大锅”

    前几天王允还是有打算赦免的,结果刚接到消息,李傕那群人把军中的并州人杀了不少。

    王允这个并州人,有很大危机感,总觉得下一个就是自己。

    相比王允的反对,底下大臣几乎一边倒,都觉得别跟凉州军撕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行吗,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刘协其实没懂他们在争什么,唯一能听明白的就是这支军队是董卓的。

    他一时答不出来,可也能看出来,王允在唱独角戏,底下大臣大部分反对王允。

    他要是反对王允,会不会有第二个蔡公

    当刘协的声音响起,王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知何人叹息,想到了当年名士郭泰对王允点评。

    王允,王佐之才也。

    董卓被杀后各州都在密切关注,其中有一支队伍是提着心数日子。

    无他,就是李傕等人,昔日董卓手下的走狗,如今的丧家犬。董卓死后一波人跟没了主心骨一样,回长安路途拖拖拉拉,犹豫不决。

    他们心里很清楚,董卓不是个好东西,从前叫仗势欺人,日子过得滋润。现在董卓死了,就很惨

    李傕是战战兢兢等朝廷的裁决下来,越怕死就越风声鹤唳,把手里的能抓全抓住了。

    于是集结的人有数万之众。大家都是董卓的走狗,散了容易被杀,所以不要分开了。

    看看落单的下场,名声那么好的蔡公都下狱了,我们还有活路吗

    军队虽然行进得慢,但距离在一点点缩短。这日李傕接待了一人,也是军中人士。自称有保命之计。

    这几乎说到李傕痒处,他亲自接待了这个中年人,儒士打扮,一派道骨仙风,见了李傕不卑不亢,“见过将军。”

    李傕见了他心中有数,故意问他,“你自称有保命之计,是要我投奔他人吗”

    这几日军中也有猜测,毕竟李傕几个名声不好听,找个大佬做靠山,凭这支队伍,李傕也能混的不错。于是大家考虑是投奔袁术,还是刘岱。

    把十三州的刺史说了个遍,有人冷不丁来了句,咱们好像和关东军不和。

    结果瞬间冷场,到现在也没拿个主意出来。李傕还以为他是来介绍东家的。没想到对方说了句意外之话。

    “将军何不自立为主”

    李傕立马来了精神,酒也不喝了。目光炯炯等下文。

    “诩听闻长安城内杀凉州人泄愤,将军若是进京,恐遭身亡。不进,天下人皆可捉拿将军。既然如此,何不集结军队攻打长安,若胜,可挟天子无忧,做董卓第二也。”

    李傕听得心花怒放,到一半忽然没了下文,他忍不住追问,“若败呢”

    对方笑而不语,李傕猛然反应过来,就算输了,还有比今天更糟糕的局面吗

    想通这一点李傕喜不自胜,“传我命令下去,全军急速前进,攻打长安。”

    军令过后,李傕又来了个礼贤下士,“先生一席话叫我茅塞顿开,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对方笑道,“不才贾诩也,将军唤我文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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