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长安战

    按照刘意的意思, 第二份更大更多更厚的诏令新鲜出炉,被快马加鞭送去。刘意不仅给李傕写,只要吕布能提起的董卓旧部, 她全写了一遍。鉴于刘协个子还小,诏令请了王允来写。

    没办法,上个书法大家蔡邕现在还在养病呢。

    当王允被请来,瞧见一盒子的缯书, 脸都气白了。

    太过分了, 有你这样发诏令的吗跟发作业一样

    且不谈长安这边的动静,这些诏令被送过去后, 李傕几乎要跳起来,“他王允什么意思”

    上一份诏令只写给李傕这个大哥大, 李傕想法子解决了, 转头还和兄弟说, 不要轻信敌人的糖衣炮弹,想想蔡邕的下场, 王允的户口。过去了准没好事。

    可现在不同了,李傕根本按不住底下人浮动的心思。本来大家都是拼着一口气去算账的, 现在对方说我怕了,投降可不可以,还给你好东西。

    就算李傕不心动,难保其他人不动。

    李傕说着又把目光投向贾诩,主意是贾诩出的,法子也该由贾诩来。再不济,兄弟们都投了, 他把贾诩丢出去也能保命。

    坐在右下方的贾诩身形不动, 他接过小兵递来的制书, 看完一遍后问李傕,“将军还要打吗”

    李傕不假思索,“打,当然打。”

    他都干到这份上了,不干就是王八蛋。

    “那便请众位将军来。”贾诩收起制书,送上安抚的话语,“商讨攻打长安。”

    李傕没动,“你有办法”

    贾诩含笑点头。对上李傕打量的眼神,心里很清楚,他要是说服不了其他人,李傕肯定会拿自己献祭。

    长安事了,他需尽快脱身。李傕非善主也。

    李傕这个临时大哥大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各军的将领被召集到一处,副将加主将,黑压压一片聚在一起,腰间配着刀剑,盔甲上沾着灰尘和血迹,各自盘算着心中那点一亩三分地。

    军中灯火通明,几壶酒水下肚,渐渐上头,李傕觉得气氛差不多了,亮开嗓子说话了,“诸位,今日请大家来,是有要事相告。”

    “长安来人了。”

    此话一出场面一时冷下去,李傕捏了把汗,索性放开顾忌说话,“我知道你们中不少人收了制书,可我就一句话,都打到节骨眼上了,不干算什么东西。”

    当下将领互相张望,有应和者,也有互相讨论,更有沉思者。李傕自知说错了话,赶忙把贾诩叫过来,压低声音道,“你说怎么办”

    贾诩不慌不忙,“将军往长安,降与不降,无非是求个心安。既然如此,何不问问众人,要不要见一见王司徒的项上人头。”

    李傕一个激灵,贾诩还在继续,“您先前可没有攻打长安之意,若不是王司徒言行,怎会逼得将军起义呢。这是先因,再来,将军投诚,日后还要入朝,王司徒有杀董卓之功,位高权重,又与将军有间隙,您与他同朝,能安寝吗”

    话说到这,贾诩扫了一圈帐内人士,一字一句道,“将军要是决定不下,可以问问其他人。”

    当李傕的文书送回长安时,朝野上下一片失声,作为中心人物的王允说不出话来,天使声音发颤,“那,李傕还,还说,只要见了王司徒的人头,他们立刻退兵。”

    “欺人太甚”

    吕布暴怒而起,直接把跪在地上的天使吓得没声,反应来的大臣也纷纷口伐,说李傕太不是东西了。

    刘意并不作声,刘协不知所措,只是坐在刘意身边的王允此刻有了动作,“若能护陛下安全,臣愿一死。”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痛哭,说王公何须如此。吕布更是攥紧了拳头,朗声道,“司徒不必如此,不过残兵败将,打杀了便是。”

    说罢他向刘协跪拜,“请陛下下令,我等调兵谴将,拿下此人。”

    王允也跟着跪倒,“老臣贱命一条,还请君上为长安百姓着想啊。”

    一左一右,刘协更没有主意,他顾不得这是朝会,直接向刘意出声,“阿姐。”

    刘意神色不变,“陛下,此乃国家大事,还请陛下自行裁决。”

    刘意目光温柔而坚定,似乎在告诉刘协,不要怕,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你是众望所归的天子,没有人会怪你。

    刘协一时沉默,他望着底下的群臣,战意冲天的吕布,视死如归的王允,终是下了决定。

    “迎战。”

    司徒纵使千般万般不好,他也不想拿司徒的命得一时苟且,刘协鼓足勇气,“你是朕的臣子,朕决不许你死。”

    那一刻王允泪流满面,哽咽说不出话来,最后嘶哑着,只有两字,“陛下”

    次日长安就出了檄文,讨伐李傕部队,檄文的出现代表这事没有回旋余地了。暂且不谈李傕一方如何,长安这边直接武装起来,开始做长期准备。貂蝉知晓此事后,原本大操大办的婚礼被简办,婚礼当天只请了几桌宾客,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公侯的婚礼。

    这对新人给凝重的长安带来一丝缓和气氛,成亲第二天吕布便去了营寨,刘意陪着貂蝉送吕布离去,见她面有愁容,想了想安慰道。

    “别怕。”

    再不济,她还是能送貂蝉平安离去的。

    貂蝉轻轻叹息,“妾不怕,妾只是觉得帮不上将军,有些失落罢了。”

    这乱世中,她一个女郎能做什么貂蝉合上手心,心里隐隐羡慕着刘意。

    不止是地位,还有手段。

    这倒是好办,刘意想了想,“你若是不觉麻烦,可以帮忙制些衣裳。”

    貂蝉点头答应下来,送走貂蝉后,刘意转道回宫,刘协在长乐宫等了多时,一见到刘意就扑上来,“阿姐我怕。”

    他怕像雒阳那次一样,输得一败涂地,身边的人全被杀。

    刘意拍了拍刘协的背,找了轻松的话题,“不怕,对了,你不是说要给我及笄称字,想好了吗”

    提到这个刘协转移了注意力,话语多少轻松了些,“还没想好。”

    这些天他翻了不少,都觉得配不上刘意,还有,“阿姐,你有意中人了吗”

    一般及笄后就是嫁人,刘意耽搁了这么久,至今未嫁,算是老姑娘了,刘协有些操心,又说,“阿姐别怕,阿姐看中了哪个,我亲自去说。”

    你个天子去说对方哪敢不答应,她笑着摸刘协脑袋,“不急。”

    婚姻也是一招有效的政治手段,她不急着用。

    况且她还没落魄到那个时候。

    彼时长安经过调整,已经正式转为战时状态,即便这样,由于本身城市设计,长安比不上专业军事要塞。

    像那些兵家必争之地,由于打仗次数多了,里头基本也没闲人,建筑也是多军事设施为主,一旦有战事能立刻转变。

    而作为一个行政中心,长安的存在更多是一种影响力,即便没有雒阳的辉煌,但是该有的一概不少。

    未央宫,长乐宫,武库等皇宫建筑,单这一项就占去大量面积。除此之外,官员住的地方要有吧,什么温侯,王司徒,三公九卿一排下来,你总不能给的茅草屋排排住。

    衣食住行,住的地方有了,那吃的穿的总得有地方买。集市有了,做生意的老百姓也要有吧。等下,我这边还有太庙,太学,能不能再挤挤。

    最后挤不进去了,那就住城外吧。

    这些和平时期围绕在城外的建筑群是优美的风景线,到了战时,对不起了,这就是敌人的后备军和物资库。

    从掉线很久的荀彧那里出过一个成语,叫坚壁清野。意思是说加固工事,然后把野外的有生资源全部收集和清理掉。这里的野外,指的就是这些城外的建筑及人。

    没办法,刘意他们不动手,后面来的李傕也会动手。

    这些百姓一般有两个选择,跟着刘意躲进城内,或者选择离开流亡。下场也各不相同。

    小的战争,守城战属于优势一方,只要能守住,基本没啥事。要是大的一些,或者打的时间久了,我方要是输了,躲在城里的基本没好下场。

    跑出去的,运气不好遇上强盗流寇就不好说了。所以有句话叫做小乱住城,大乱住乡。

    你看,那些谋士不是一个个都躲到乡下去了。

    六月初一,叛军正式到达长安,发起进攻。当然,名义是比较好听的,说是清君侧。

    经过整顿的长安已经转变为一道攻守兼备的防御体系,赵云向刘意禀报时,难得露出笑意,“若是能以此为守,坚守三月不成问题。”

    如果能守这么久,刘意可以考虑寻找援军。

    大约也是意识到不好下手,次日李傕派人在阵前叫骂,刘意听后不以为然,“随便他,晚上伙食安排好些,犒劳士兵的耳朵。”

    骂就骂呗,又不会少块肉。再说她这边又不是没有人,文化人骂起人来更狠,嫌之前的檄文不够,她让文官们一人一篇,骂不死你。

    这话还没传出去,来人又报。

    吕布应战了。

    城门下,吕布单枪匹马,身后城门开合,面对大军面不改色,只将手中的长矛一指,喊道,“贼子出来应战。”

    话传到中军,李傕嗤笑一声,“这吕布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英雄。”

    旁人道,“将军,不可小视啊。”

    毕竟人家前头有过单打独斗的实力,也不是混饭吃的。况且大家都好面子,既然你吕布都出来了,我不应战岂不是显得我很面子。

    当下郭汜就按捺不住,骑马出来和吕布对上了。两方主将到阵前一对一,先前说过,荀彧等人是很不赞同这种行为的。

    主将亡,那可不是什么士气大减,那就是一盘散沙等着被宰。

    可要是打赢了,那便是另一回事。当下两军叫嚷起哄,城门上的士兵也探出脑袋看。

    城中刘意等人得知消息,刘意很是不喜,“怎可鲁莽行事”

    小兵为吕布解释,“那贼子叫骂,说”

    话没说完,却是偷偷看了王允一眼。

    “说什么”

    “说王司徒不分黑白,只为一己之私,温侯和他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

    “放肆”

    小兵不敢再讲,刘意大约明白吕布是气不过,跑出来给岳父找场子了。

    义气是够义气,但是还是挺担心吕布安危的。

    后头等的心急如焚,前头是打的热火朝天,随着吕布将郭汜刺中,守城这方爆出热烈的欢呼,士气前所未有大振,而李傕这边则惊慌不已,郭汜更是知难而退,顾不得什么颜面,忍痛逃回后方。

    大叫道,“撤军。”

    主将成了败方,现在打也没有多少胜算,不如先行撤退再做打算。吕布见此正欲喊追赶,城里又跑出来几位将领,对吕布喊着穷寇莫追。

    “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请将军三思。”

    左右皆劝,最终吕布打消念头,随众人回到城内,嘴里念着扫兴二字,眼里是实实在在的得意。

    不少士兵夹道欢迎,对吕布崇敬不已,“将军威武。”

    直到未央宫,刘意等人等候多时,王允见了埋怨道,“莽撞行事。”

    虽然不符常规,可人家还是打赢了,王允最后只有一句,“你是主将,只准一次,下不为例。”

    吕布抱拳应了,心中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郭汜这等货色的,来十个他都不怕。

    另说李傕这边回营后,郭汜被送去疗伤,帐内李傕坐立不安,指着唯一坐着的贾诩。

    “不是说拿下长安轻而易举的事吗今日又怎么说”

    贾诩也是好声好气,“将军和吕布共事时间更久,吕布之能耐,将军于诩更清楚。”

    “可他差点要了郭汜的命”李傕声音拔高,“你在军中许久,不知没了主将的后果吗”

    得亏郭汜还有命,要是真送了,这支队伍能不能往下打都是个问题。

    另外还有一事,李傕对上贾诩,“兵多粮少,斥候来报,长安一带村庄荒芜,想必吕布等人做了清理,这战必须速战速决。”

    拖久了他根本耗不起。

    可吕布他们摆明了就是要跟你玩持久战,谁都知道守城战玩的就是一个字拖。

    说到最后李傕声音都变了,“此战要是输,你我都讨不了好处。”

    他先杀贾诩这个献计者平众怒。

    贾诩一时无话,良久后缓声道,“属下有一计。”

    离上回单挑过去三日,这三日吕布可谓是春风得意,不止军中将领钦慕,就连刘协也是崇敬不已。

    他甚至能想到在李傕败去后,自己的风景。

    他吕布半生戎马,有朝一日也能得天子相迎。

    这日他照常在营中处理军务,手下来报,说是李傕又在阵前叫骂了。

    站在一边的赵云皱眉,想到刘意的嘱咐,“将军,还是不要理会他们了。”

    这种叫骂无关痛痒,李傕他们愿意浪费时间就浪费,吕布这边耗得起。

    不想那小兵吞吐起来,“这次他们只骂将军一人。”

    吕布来了兴趣,手下败将还敢出来骂,“他们说什么。”

    “他们骂您不忠不义,是小人也。”

    赵云还未开口,吕布已起身,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不忠。”

    说罢几人来到城楼,有士兵拿着缯书在叫骂,“吕布,昔日丁原待你不薄,你却以私利杀丁原投靠董卓。此等行径天下共耻。”

    跟来的赵云等人注意吕布脸色,有部下劝道,“将军,别听了。”

    他人劝吕布,吕布却不走,只站那听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李傕的士兵还在继续,“日后与董卓生隙,又贪图美色,不过不合就谋和王允老贼诛杀董卓。”

    城楼风声有些大,那士兵喊了半天,嗓子实在有些哑了,断断续续的。偏生字字剜心,往最深处戳。

    赵云他们说不要在意,可城楼上的士兵一个比一个好奇,似乎八卦窃语着,讨论他们的主帅是个怎样的人。

    “唯利是图,不忠不义,三姓家奴尔,也配称英雄。”

    闻言吕布大怒,无视他人劝阻,转身下了城楼,又持矛出城门,指着城外大军喊道,“竖子出来受死。”

    等候已久的李傕自然做了回应,当下数位大将,扬鞭驾马而出,个个手持凶器,来者不善。

    吕布见了大笑,“一起上吧,我吕布又怕过谁。”

    城楼上的将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见这次来的人更多,一时发愁。“将军。”

    赵云望着下方的人马,再看今日敌人阵型。

    往常只躲在中军的李傕今天跑到前锋来,极为反常。

    赵云心下不安,“恐怕有诈,还是喊将军回来吧。”

    吕布的将领无可奈何,“眼下这情形,如何劝得动。”

    李傕本来还想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可事实证明,吕布就是有这个实力,纵使数人围攻,吕布依旧游刃有余,一身杀气震得他人不敢接近。随着几个将领被打下马,剩下的人渐渐不敢上前了。

    这根本不是李傕要的结果,他眼神一暗,想起贾诩的嘱咐,对左右道,“取弩来。”

    武将单挑放冷箭的确遭人唾弃,可李傕都混到这个份上了,还在意什么脸面问题。他接过强弩来,望着前方厮杀的吕布,目光阴冷。

    寻常弓箭要不了你的性命,就不信强弩射不死你。

    箭矢搭上箭槽内,李傕的瞳孔对上准星,确定好目标后,半点没犹豫直接按下了扳机。

    整个过程只在眨眼之间,待众人反应过来,吕布胸膛已经中了一箭,与此同时围在吕布身边的敌方将领大叫。

    “吕布已死。”

    这话由他们传下去,士兵跟着大喊,最终形成声浪,对城楼的士兵高喊。

    “吕布已死,快快投降。”

    城楼上的士兵下意识后退,露出害怕之色,正当李傕得意时,前方的将领发出一声惨叫,李傕抬头看去,长矛带出的血花溅了吕布一脸,他甩去长矛上的碎肉,忍痛断去胸膛箭矢,策马立于城门下。举矛高声道。

    “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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