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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谁敢动她!”
中气十足的一声唤和横空飞来的高跟鞋把仆人们都镇住了。
下一瞬,典意抄着手在人群外围站定,“谁还要动她。”
女人眉心微微蹙着,表情冷淡,偏偏语调透着不容反驳的煞气,像是一只气势汹汹的凶兽,正因自家崽儿被欺负了而恼火着。
她瞥向人群中央,那女子依旧垂着头,薄而苍白的唇被皓齿死死咬住,身形薄如纸片。
像是一阵风就能吹飞。
像是察觉到典意的目光,女人抬起眼,两人四目相对——
女人双眸狭长,眸色是乌压压的黑沉,有些空洞,五官精致小巧,午后的光线映得皮肤更白。
有些像二次元里的三无少女,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对视那瞬,典意的心脏也紧了一下。
很怪异的感觉。
还没等她想明白,为首的佣人懒洋洋笑出声:“哟嚯,我们的大小姐也回来了啊。”
那佣人走近典意,膝盖弯都没弯,语气更是轻挑,“午好,大小姐。您这是从哪儿回来呀,穿成这样。”
说完,手朝典意伸来。
典意嫌恶拍开那佣人的手,那人也不生气,笑得更肆意了,唱歌般,语调慢悠悠的, “也是,大小姐又不在典家长大,就原来的生长环境,染上一身臭毛病不稀奇。”
“可要注意点,别去了个‘大’字,成小姐了。”
人群里爆发一阵闷笑,更多奚落的目光落在了典意身上。
“……不过大小姐别怕啊,现在有人罩着呢,有老爷呢。”
有人回应,那佣人就更得意了,语气更轻蔑了。
“还知道我是大小姐啊——”
沉默许久的典意突然开了口,音调很平很淡,却透着股渗人的冷。
那人愣了瞬。
“下人就这么和主人说话的?”典意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另一只高跟鞋,勾在食指上慢悠悠打着转,唇角扬着意味不明的弧度,一字一顿问,“你也有人罩啊?”
典意抬手,高跟鞋鞋面在那人面上逡巡摩挲着,语调很冷,“既然我是典家大小姐,惩罚一个下人没问题吧。”
佣人瞪大眼,张了张口,声音没出来。
“说话。”
语调平淡的两个字,却让那仆人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瑟瑟:“……没……没有问题。”
典意微微眯眼,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所以,我应该怎么惩罚你呢?”
面前女孩一改往日的沉默,明明只是简单的问话,却更令人紧张,佣人冷汗涔涔,大脑一空噗通跌坐在地,“大小姐!是我错了!”
典意轻哂,“错哪儿了?”
佣人嗫嚅着:“我……我不该说大小姐的不是。”
典意沉默了一瞬,敛了笑:“你说错了。”
她抬手指了指站在角落里的季然,问她,“X货,你说的?”
佣人哆嗦了下,瑟瑟开口:“……我……我……”
“给你三秒,道歉。”
佣人浑身上下哆嗦得厉害,只觉得此时的典意可怕得很,偏生看着典意神情里猜不出她的意图,她艰难挺直背,声线颤抖,“我没必要道歉。”
“这人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典家人,却死皮赖脸在这儿住着,抢了小姐的位置,甚至可以说,因为她,小姐才在外漂泊受苦的。”佣人深吸一口气,心想典意向来对季然的态度都是讨厌憎恶的,这会儿说不准只是想试探……她清清嗓子,“我做不到对这种人道歉!”
哟呵。
这还为她好了是吧。
典意内心默默翻了个大白眼。
“那你滚吧。”
“大小姐,您不能赶我走,我是老爷……”
那佣人刚开口被典意打断了,“其他人,如果也不满的,可以和她一起走。”
典意径直穿过人群握住季然手腕,微微翻转,不经意间见到一条长长的红色疤痕。
疤痕攀附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扎眼。
典意的指尖情不自禁触了上去,季然顿了顿,飞快缩手,手腕背在身后。
“大小姐,希望您不要后悔今天所说的。”佣人面上红转白,白转青,大概是觉得典意的无视让她觉得很没面子,仆人兀然站起来,咬牙切齿说,“我走了。”
典意头也不抬一下,“嗯,好走不送。”
佣人:“……”
随后是窸窸窣窣的响动,没多久,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典意和季然两人。
终于安静了。
典意微微舒了口气,她瞅瞅空荡荡的客厅,又看向季然,语气里攀了些同情,“季然,你这么不受欢迎啊。”
季然皱了皱眉,没说话,侧身欲走。
她刚迈了步,衣角又被勾住了。
典意牵着她的衣角,紧张兮兮问,“然然,你有没有受伤,刚刚他们没有对你动粗吧,我给你上药吧。”
说完,不顾季然反对,典意摁着季然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而她仔细翻转着季然的手腕和小腿检查伤势。
季然身上布着许多小淤青,期间最狰狞的,还是蜿蜒横贯右手手腕的疤痕。
一片红红的,看着像烫伤,还是陈年旧伤。
典意能感觉得到,当她目光落在这道疤痕时,季然身形一颤,手往后缩了缩。
似乎很抗拒这里被看到的样子。
这怎么伤的啊。
按理说名媛们最在意就是容貌了。
典意咬咬唇,没憋住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你这儿还疼吗?”
“……”季然默了几秒,吐出两个字,“还好。”
“我给你上药吧。”典意在药箱里翻出烫伤膏,挤在指尖上,“刚刚他们……”
话还没说完,面前人忽然站了起来,语调清冷,“你又想做什么?”
典意一怔,也站了起来,“烫到后不上药会留疤的……”
两人面对面站着,直到这会儿,典意才看清季然的模样。
季然比她高了小半个头,凤眸狭长,微垂着看她时无端端给人一种压迫感,唇角微微上扬着,勾着意味不明的弧度,薄唇轻启,“你打翻那碗粥前,没考虑过留疤的问题吗?”
远看还只是感觉,凑近了看才能发现季然的瞳仁是极致的黑,宛如万年不化的寒冰,长而翘的睫毛也遮不住眸光的冰凉。
轻飘飘一句话,让典意的所有解释梗在咽喉里。
空气都跟着安静了。
“我……”她张了张口,正想着怎么解释,忽然肚子毫无预兆的咕噜了声。
“咕噜噜——”
季然:“。”
典意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这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时候叫!
“我去找人做吃的!”典意拧眉,手指抵着衣角微微用力,“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做。”
季然嗤笑,“人都走了,你找谁去做?”
“诶?”
典意歪头,没反应过来。
“你刚刚让滚的那位,是你爸派给你的生活管家。管家都带头走了,其他所有人都跟着她一起走了。”
典意:“……”
哦。
她后悔了成不!她不会做饭啊摔!
典意很早就进了模特圈,常年在外漂泊,早年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事业有起色后,通告也多了,也没机会给她学做饭。
她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摸出手机,“那我想想点什么外卖吧,你要吗……”
季然皱着眉,进了厨房,带上门。
“……诶。”典意思考了片刻,就刚刚两人不愉快的聊天,她认为季然把她那份饭也煮了的概率不足十。
还是乖乖点外卖吧。
厨房内。
季然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一条接着一条的,联系人备注着苏红。
她快速看完对方发来的信息,敲下按兵不动四个字。
她瞥向客厅,典意这会儿瘫在沙发上呈大字状,正懒洋洋看着手机。
换做从前,典意可没那么安静。
季然是活过一世的人。
被欺辱,被利用,疯狂过,绝望过,最后坠入深崖。
季然以为自己死了,但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六岁,回到仍在典家当千金小姐时。
短暂慌乱后,季然冷静下来,告诫自己不能走上辈子的老路,于是她温顺下来,不动声色建立自己个人势力,报复上辈子欺辱自己的人。
一晃六年过去,一切都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只是今天的典意……
季然眼皮子重重跳了下。
吃错药了?
季然合下手机,垂眸敛住眼底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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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意很郁闷。
方圆百里,竟然没有一个外卖!
豪门的别墅都爱往荒山野岭建的吗!?
一阵浓郁香气自那边传来,典意情不自禁望过去,季然坐在饭桌上,慢悠悠刷着手机。
桌上,放着两个碗。
惹。
有她的?
典意跳下沙发,拖鞋也顾不得穿,踩着柔软毛毯哒哒跑了过去,凑到桌上瞧。
碗里盛着两碗葱花鸡蛋面,碧绿色的葱花分散在汤水上,典意深呼吸,得出结论——
色香味俱全。
“想不到阿然还有这一手啊。”典意也不客气,抓起筷子吸溜一口,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道,“好吃,特好吃!”
季然神情很淡,恍若无视了典意。
比起典意的狂风扫落叶吃法,季然的吃相显得分外好,面条被筷子卷起来,季然捧着小碗,一小团一小团塞进口中,吃饭无声。
怎么看都像个涵养极好的千金小姐嘛!哪儿反派了!
“我……”典意手指屈了屈,斟酌着开口,“阿然,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
季然抬眸,等着典意的下文。
典意皱着眉,努力憋着词儿,“希望你……你能原谅我以前做的事,刚到典家时,我可能想太多了,做了些不好的事,真的很抱歉,我……”
本就没什么底气的声音消失在季然凉凉的眼神下。
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又想干什么。
诶。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理亏那方,如果她是季然,一个欺负自己的人忽然有天来了句我们做好朋友吧,是她也不会相信,甚至会觉得对方是又有什么诡计。
慢慢来吧。
典意重重叹气,悻悻闭了嘴继续吃面。
没注意到季然的眸色深了深。
饭饱茶足,典意揽了洗碗的活。
季然也没说什么,瞥了她一眼后自顾自去了楼上。
典意正愁着怎么让季然对自己的印象改观,看刚刚的架势,季然应该是极反感原主,而原主也是极其讨厌季然的,甚至讨厌得智商也下线了。
居然为了给季然一个教训,甘愿拍AV。
啊对。
门口还有黑衣人守着。
瞧他们的架势,应该等季然出门就逮人,然后教训她。
典意陷入沉思,客厅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
表情一凛,季然忙跑出去。
季然提着两个箱子,往大门走去。
“不许走!”典意如临大敌,迅速跳到门边扣住门把手,微眯着眼看向季然,“你想去哪儿?”
季然挑眉:“不是你让我三天内搬出去的吗。”
“不搬的话,就把我的东西当垃圾全扔了。”
典意:“……”
这会儿她特想穿越过去,瞧瞧原主脑壳是怎么长的。
她到底对季然还说过什么事啊摔!
再腹诽也晚了,典意只得艰难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然异常淡定:“那是什么意思。”
典意:“……”
她怎么知道原主那时候是什么意思啊摔!
季然等了会儿没等到回答,拉着行李箱欲继续离开。
想起门外还有黑衣人转悠着,典意顾不得别的,一把扣住季然的手,“不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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