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眉目不动,左手习惯性的摩擦了一下挂在腰间的刀鞘。
翠羽这番话所言不虚,公主对他并不吝啬,每次折腾完总会对他赏赐一番,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糖吃。
何况公主是金枝玉叶,在外人看来倒真是他不知好歹。
可惜他根本不在乎这些荣华富贵,他只想做个堂堂男儿,而不是成为女人的玩物。
他不温不火的重申:“我说了,公主有令,我才能进去。”
嘿,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翠羽白他一眼,灵光一闪道:“对了,公主有令呀,现在不正喊着你吗?”她清清嗓子,学着瑛华的声音,“夏泽……夏泽……”
“……”
末了,二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咳咳,大概就是这么喊得,所以你快进去看看吧。”翠羽搬出公主的威仪来震他,“夏侍卫,你可不能抗旨。”
一个梦呓被说成公主懿旨,夏泽真觉的那句“为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实在太对了。
不过翠羽算是公主身边的贴己人,生怕她以后再跟公主嚼舌头,他思忖片刻,索性依了翠羽。
毕竟现在长公主昏睡着,速进速出也无妨。
夏泽冷冷看她一眼,不再与之纠缠,长腿一迈跨进门槛。
眼见搞定了他,翠羽鬼机灵似的挑了下眉毛。
有夏侍卫陪着,公主或许清醒了呢?
夏泽是个极守规矩的人,虽然瑛华还在沉睡,他还是卸下随身的佩刀放在小厅的紫檀茶几上,轻步走到床前。
半跪行礼,适才抬眸轻扫——
昨晚的曼妙女子已经烧的脸色蜡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成一缕缕的,微白稍干的嘴唇像小鱼一样翕动着。
夏泽微眯眼睛仔细去听,公主好像一直重复着两句话——
“夏泽”“别死”。
一抹无奈的笑掬在唇畔,看来在公主的梦里他也捞不着好。
正要离开,又听瑛华说:“水……”
发高烧的人最缺的就是水分,夏泽不敢怠慢,起身去寻翠羽。
然而这丫头拉着红梅早就跑的不知所踪,院子里也没有她们的身影。
“水……水……”
瑛华凝着眉头,难受的左右晃着头。
找不到伺候的人,夏泽只得回来给她倒水。
可倒容易,怎么喂呢?
他端着青花瓷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翠羽也没放个勺子什么的。
在瑛华一遍遍的呼喊下,夏泽无可奈何,右手持杯,左手伸到瑛华的脖颈下,将她娇柔的身躯环起,靠在自己肩头。
他将杯子抵在瑛华唇畔,可后者昏睡,压根喝不进去。
一来二去,水全撒在了瑛华的胸口,弄湿了她的中衣。
粉色的肚兜若隐若现,夏泽不小心瞥了一眼,旋即移开视线。
他想出去找翠羽,可惜寝殿没人。把生病的公主一个人放在这里也不合适,若有闪失,他担待不起。
“水……”
瑛华又一次唤道。
眼见她嘴巴干的都快裂开了,夏泽索性心一横,将茶杯的水尽数喝光。
迟疑片刻,抬手捏起瑛华的下巴,嘴对嘴直接喂给了她。
期间瑛华有些不配合,夏泽只能用舌-头撬开她的嘴,就这样喂了她好几杯才作罢。
瑛华满足,再一次沉沉睡去。
夏泽将她轻轻放回床上,娇软的触感还在萦绕在他唇边。他阖着眼稳了稳心神,沉沉喘息几次,胸口的擂鼓这才停下。
这种喂水的方式以前他也做过,不过都是公主胡搅蛮缠,如此主动还是第一次,好在公主并不清醒。
又等了许久都不见翠羽过来,夏泽只能退到一边,继续守着瑛华。
这一守就是一夜,后半夜瑛华睡的还算踏实,没有再说胡话。
直到傍明的时候,瑛华忽然大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做起来。
夏泽一夜未眠,闻声快步赶到床前查看。
只见瑛华弓背虾腰的坐着,垂下的乌发遮住了面容。
她喘着粗气,后背极速起伏着,纤细的手死死捏住被子,骨节泛着森森白意。
“公主?”
夏泽刻意放低了声音,可惜还是惊了她。瑛华仓皇扭头,好看的杏眼里盛满了恐惧。
“夏……夏泽?”她一愣,难以置信的晃头,继而用一种虚弱至极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主高烧,昏睡了一天一夜,昨晚翠羽说您在喊属下的名字,非要让属下进来看看。”夏泽徐徐解释,随后半跪请罪道:“属下擅闯寝宫,还请公主责罚。”
自己竟然发烧了……
瑛华神情木讷的揉揉太阳穴,抬头都有些困难,仿佛坠着一个千金陀螺。
“你起来吧,翠羽呢?让她过来给我换身衣裳,黏搭搭的难受死了。”
夏泽站起身来,“翠羽不知道去哪了,属下进来之后她跟红梅就不见了。”
“这丫头……”瑛华无奈的躺回床上。
其实也怪不得翠羽,以前她跟夏泽独处的时候压根不让她听墙角。
久而久之,只要她唤夏泽过来,翠羽就立马遁地消失。
“算了。”瑛华扯扯潮湿的领口,“等她来了再说吧。”
“嗯,那属下到外面候着了。”
夏泽甫一转身,瑛华却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襟,“你留下来陪我会,寝殿没人,我害怕。”
夏泽眼波流转,轮廓分明的面庞染上些许意味不明的神色。
瑛华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几,“就单纯的陪我,你就坐在那里吧。”
若是往常,夏泽一定会拒绝,他怕公主食言再拉着他上床陪她。但今天公主颇为虚弱,似乎又噩梦连连,他心头竟然冒出些怜香惜玉的情感。
不过,即使他不依也没什么用,公主恼了,还会拿威仪压他。
这么看,横竖都是走不了。
夏泽默默点头,走到茶几前坐下,浅浅道:“公主放心睡吧,属下在这里守着。一会翠羽来了,属下会让她替您更换衣物。”
瑛华拉起被子,遮住口鼻,嗡哝地“嗯”了一声。
寝殿就这么安静下来,瑛华时不时睨向夏泽。
只见他侧头凝着窗外,黑眸沉澈,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许多话在她心头萦绕着,瑛华仔细斟酌,千般酝酿,这才慢悠悠开口:“夏泽,我方才做了个噩梦。”
夏泽没吭声,将眼光移向她,示意他正在听。
葱白的指尖在被子上画起圈圈,她沉沉念叨:“我梦到我被奸人所害,你为了救我,被很多很多的刀刺中,流了很多血。最后我和你都死了,特别特别凄惨。”
夜里听她说胡话时,夏泽就对她的梦境猜的八九不离十。
“梦而已,都是假的。”他极浅的叹了口气,“公主吉人天相,定不会被奸人所害。”
不,她的确被奸人所害了。
瑛华心口憋得上,恨不得拉着他大倒苦水。不过话在嘴里兜了一圈儿,还是换了个说辞。
“是我连累了你,你本应该活着的。”她喃喃道:“真是对不住你了。”
夏泽有些不解,没想到公主会因为一个梦如此当真。
“公主不必自责,”他正色说:“为公主赴汤蹈火是属下的职责,即使丢了性命,只要能护公主周全,也算功德圆满。”
“……职责吗?”
瑛华乌睫轻抬,看向床上的幔帐,神色有些迷惘。
愣了半晌,她半撑起身体,释然笑起来,“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你呢,在梦里替我如此拼命。”
这番话带着些许玩笑气息,然而她的眼眸明灿如星,笑容中真挚的意味不加掩饰。
夏泽忍不住朝她看去,她的一头乌发如瀑倾泄,配之病白的面庞,女子特有的娇柔羸弱此刻全都展现在了眼前,非同以往的跋扈清高。
片刻的失神后,他登时察觉自己的眼神有些冒犯,眼睫一垂道:“公主说笑了。”
“当初我为了让驸马吃醋就招幸了你,现在看来,简直荒谬至极。”瑛华讪讪勾起唇角,“我跟驸马斗气,不该拉你做垫脚石,还让你承受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男女之事本应你侬我侬,而非如此儿戏。对你,对我,都不公平。”
夏泽闻言,攥紧的手心不知不觉地渗满了汗。
他的娘亲自小就教他,男女之事唯有水到渠成才可发生,发生了自然要负责到底。莫要像他爹爹一样,始乱终弃。
这么多年他一直遵循着,没有心爱的女子亦不会破戒。
后来当了禁军,职责更让他不能沉浸美色,直到瑛华看上了他。
他曾无数次劝诫,然而瑛华执拗从不肯听,换来的也只是变本加厉。
如今好像突然开窍了,难道……是因为发烧的原因?
“我知道,你压根就不想跟我在一起。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勉强你了。”
瑛华低垂眼睫,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凄然,就像是养了多年的小鸟被她放生了。
不过她依旧状若无事,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妆台,“匣子里有一份地契,是父皇赏给我的别院,一直闲置着。今天我把这个别院赐给你,以后……就当本宫向你赔罪了。”
有句话哽了哽,不知为何又咽回了肚子里。
她希望他能这个别院娶妻生子,其乐融融的度过余生。
夏泽双眉一蹙,深邃的眼眸顺势而望。
雕花镂金的巨大妆台上放了一个乌黑的木匣,外镶一圈血红玛瑙,一看工艺就是皇家器物。
恍惚间,清冽而笃定的声音幽幽响起,仿佛梵音靡靡——
“从今往后,你我只有君臣之礼,再无其他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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