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聂怀桑很满意聂明玦的表现,从武功入手,表现自己的长处,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未来的另一半强大英武?
然当两人的话题从修行中绕不出去后,聂怀桑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几次想要插话,将话题带到其他地方,希望魏颜可以多多了解他大哥和清河聂氏,结果却是聂怀桑被他大哥用那恨铁不成钢,满是嫌弃的眼瞪了好几回。
“怀桑是不是坐不住了?”魏颜关心道,“说这些于小孩子而言确实枯燥了些,不如你们去下面玩一会儿吧!”
聂怀桑心下一动,魏颜姐姐果然体贴又温柔,一定要抢回来做大嫂。
不过,现在还是先下去玩吧!再坐下去,他大哥就要揍人了,下去玩,三下五除二约等于给大哥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已经十三了,还小?”对于不成器的弟弟,聂明玦日常嫌弃。
“男孩子总是顽皮些,过些年便懂事了。”魏颜笑道,“我观怀桑性子活泼,却善于观察,心细如尘且应变机敏,这是旁人求也求不得。聂家刀法霸道,或许他只是不长于练刀罢了。”
聂怀桑:心细如尘,应变机敏,我?不过,练刀不适合是真的,刀真的太重了!
聂明玦:心细如尘,我弟弟?
聂家兄弟表示怀疑人生,趁着聂明玦失神,聂怀桑拉着魏婴跑下了楼。在云深不知处求学半年多,但凡有机会,聂怀桑都会来镇上玩耍,对彩衣镇极为熟悉。
见聂怀桑溜走,聂明玦冷哼了一声,旋即却是一声长叹:“怀桑身体单薄,不长于练刀,我并非不知。然我聂氏嫡脉人丁单薄,日后聂氏还要交到他手上。父母早逝,我这个兄长总不能庇护他一辈子。”
魏颜皱了皱眉,聂明玦才及冠而已,为何会想着日后弟弟继承自己的位置?普通人难道不是想着日后传给儿子么?看来这位聂宗主对于唯一的弟弟确实宠爱异常。
魏颜却不知道,聂家刀法又异,越是修为高深,越是死的早。聂明玦天赋异禀是聂氏有史以来,这个年龄中修为最高的。聂明玦本是武痴,与那日益猖獗的温氏有杀父之仇,全无压制修为之意,早就做好了早亡的准备。
聂明玦生平不过二愿:一是杀温若寒以报杀父之仇;二是弟弟聂怀桑成才,在他死后能撑起清河聂氏。可惜如今温氏做大,聂明玦少年家主却要掌一宗,压力不是一般大,分/身乏术无奈将弟弟早早送来云深不知处附学。
两人就武道、修行交流小半日,称呼也从客气的聂宗主、魏姑娘变成了聂大哥,魏家妹子。
“虽说交浅言深乃是大忌,然聂大哥是直爽人,我就不妨直言了。”魏颜顿了顿道,“少年人进学,欲速则不达。同是‘问仁’孔圣答颜渊是‘克己复礼为仁。’;答仲弓‘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答子贡‘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子路‘好勇过我’,遇事鲁莽,圣人就多番告诫他凡事要谨慎考虑,多听他人的意见再行动;冉有胆小怕事,遇事退缩无主见,圣人就常鼓励他果敢大胆地行动。每个人才智、所长、天赋、性格皆是不同,教导时当因材施教才是。”
聂明玦心道怀桑素来胆子小,莫非需要我多加鼓励?
“我观无羡天赋过人,然性格跳脱活泼,妹子是如何教导?”聂明玦好奇道。聂怀桑或许天赋不如魏婴,然一般爱玩,或许教导之时也有共同之处。
“父母强势,则孩子怯弱,父母怯弱,则孩子强势。此消彼长,聂大哥虽年少继位,却武艺过人,于怀桑亦兄亦父,为他撑起一片天,他自然少了上进的动力。”魏颜笑道,“少年人贪玩,有尊长庇佑,更是难以成长。若无追求,便不免躲懒,你需得给他构建一个目标,然后适时的示弱。”
“因为我太强,所以怀桑不求上进?”聂明玦皱眉道,“总不能我给自己弄给走火入魔,逼着他上进吧?”
“不必如此!你只要适时将自己的难处展露给他就可以了,不必去说,而是适当地放下防卫,让他发现你的弱点。”魏颜温声道,“当然,我知道如聂大哥这样身份,最忌将弱点示于人,除非至亲至信之人。所以这个弱点不一定要是真的,而是他会以为的弱点。诸如有不擅长的宗务难以处置,却苦于没有可靠帮手只能硬撑。”
身为一宗之主,聂明玦直却并不傻,魏颜的建议他已经听明白了。不过对于聂明玦而言,示弱确实是一件为难的事情,可若真能激励弟弟上进——
聂明玦咬牙道:“老子就放下面子试一试,若是不成,打断那个兔崽子的腿。”
“激发他的上进心是首要,其次他需要一个好老师,最好是能够寓教于学的老师。”魏颜道,“比如我家阿婴爱玩,学射箭不肯好好射靶子,就带他去打猎,射山鸡野兔,射风筝等等。”
“姑苏蓝氏的蓝启仁老先生乃是公认的名师。不过——”聂明玦有些无奈。
姑苏蓝氏的蓝启仁是修真界公认的名师,但这位老先生也是出名的迂腐、固执,寓教于学在他这里,想都不要想。且各家子弟往云深不知处求学,基本以礼仪等文化课为主,修行是不过问的。毕竟,前来附学的都是各家嫡出世家子,所习功法皆是不同。
见聂明玦想的认真,魏颜随意向窗外看去,却见一白衣少年从楼下经过。看侧脸,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着白衣,腰悬佩剑,手执一管白□□箫,系着一指宽的云纹抹额,缓带轻飘,凌然若仙,就连白色的靴子也尘埃不染,宛如谪仙。
这般风姿,让魏颜不经意想起两个人,她的伯父长歌门道子杨青月和门主四指流云杨逸飞。听闻姑苏蓝氏多出美男子,果然不凡,前番遇到蓝家大公子颇为不凡,街上随意遇到一个蓝家弟子,亦是风姿过人。
魏颜正觉得有些眼熟,聂明玦忽然对楼下高呼一声:“曦臣!”
白衣少年蓦然回首,那一抹和煦笑容,宛如春风拂面,亦吹进了人的心中。蓝涣听到聂明玦的声音,下意识回头,隔着窗子,却见魏颜坐在聂明玦对面,不由睁大了眼睛。
“曦臣的事情可办完了?若是没有要事,不妨上来随我们喝一杯。”聂明玦问了一句,又回头征询魏颜的意见,“妹子,这是姑苏蓝家大公子蓝曦臣,与我乃是知交。你既然是来参加蓝氏清谈会,顺便认识一二。”
蓝涣不知魏颜为何会与聂明玦一处,心里乱哄哄的,却已经转身快步向茶楼走去。
魏颜心中一暖,这位聂宗主看着五大三粗,心性却是极好。想来是知他们姐弟是散修,不识得五大世家的才俊,这才叫住蓝曦臣请他上来。
“方才只瞧见侧颜,倒是没有认出蓝大公子。”魏颜笑道,“我们姐弟有幸前来清谈会瞧个热闹,正是夜猎偶遇了大公子,得了邀请。”
“那倒是巧了!曦臣不亏为我知己,一般慧眼识英雄。”正好蓝涣走上楼梯,聂明玦忙叫了蓝涣过来。
蓝涣一路进来,迅速收敛惊讶的情绪,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容,宛如春风拂面,行揖礼:“明玦兄,袂歌,我们又见面了。”
时人礼数,初次见面,皆以姓氏称呼,诸如聂宗主、魏姑娘。若已取字,同辈往来,则以字称呼以示相互尊重。名只供长辈和自己称呼,自称其名表示谦逊。若同辈之人关系极为密切私下也会以名或小字称呼。
魏颜前次与蓝涣相见,通了名字,然毕竟才第二次见面,若依旧称一声魏姑娘也不算疏离。若以字相称呼,也不算冒犯,毕竟通了姓名。
“蓝公子!”魏颜起身还礼。
“曦臣,蓝曦臣。”蓝涣定定地看着魏颜道。
饶是魏颜素来稳得住,被他这般看着,也不免生出几分羞涩,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小声道:“曦臣!”
蓝涣顿觉圆满,本是两两对坐的茶席,却在魏颜身旁坐下。聂明玦生的魁梧,蓝涣没有与他坐一头,反而选择了对面,也觉得是因为对面坐的宽敞,并未多想。
“明玦兄说出来访友,莫非就是袂歌?”小二换了将用过的茶盏撤下,换了新的茶盏上来。
聂明玦点了点头:“昨日在彩衣镇遇到魏家妹子,因故比斗了一场。想不到天下间还有修为这般高深的女修,也不似其他仙子扭扭捏捏,甚是豪爽,可惜不曾早些结识。”
昨日认识?幸好,幸好!蓝涣略松了口气。不过,魏颜昨日在彩衣镇结识聂明玦,岂非是因他所邀请,前来参加清谈会的缘故?
蓝涣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委屈:“袂歌,既然到了彩衣镇为何不到云深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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