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这两个消息, 糜荏面色一寒。
他早预料到十常侍可以复宠,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他只走出了几个月而已。
虽然这主要是刘宏生病之故。
人在病中会变的比平时更为脆弱, 需求的感情也会更为丰沛, 更何况是刘宏这种本就感情用事之人。
他正是利用这一点而走到如今位置, 也是十常侍一直横行霸道的根据。
十常侍虽能复宠,短期之内的目标应当是巩固自己的地位,怕是没有那个闲工夫、也不敢随意动他的人。不过他在朝中根基薄弱, 若是长久的离开京都, 任嘏他们可能会有麻烦。
还是要尽快解决广宗战事, 尽早回去坐镇。
糜荏思索间, 屯骑、越骑两营的校尉也都听闻卢植被捕一事。两人快步冲入糜荏营帐, 大喊“糜都尉,我们听说陛下听信奸人谗言逮捕了卢将军,还用囚车将他押送回京”
“左丰个贱人他要是落在老子手里,老子非得要他好看”
“都尉您是陛下身边红人,您一定要救救卢将军啊”
“反正您若是不救将军, 咱们就自己回京救去横竖是死, 老子这条命还是五年前卢将军救回来的”
“就是,哥几个兄弟还怕死不成走, 咱们回去广宗和其他几个兄弟集合,一起回京师去救卢将军”
两人火急火燎的, 根本没给糜荏反应的时间。几句话见人没有回应, 都气得怒发冲冠。他们已被熊熊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 调头就要往外头冲去。
糜荏冷声道“站住, 回来”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继续无动于衷, 这几个校尉真能干出杀回京师劫囚这种蠢事。
“人当然要救, ”他冷静道,“通知将士们,即刻启程归去下曲阳。”
一行两万人跋山涉水实在太慢,糜荏留下身体较弱的荀攸,令王辉领兵回营,自己则带着两校尉、黄忠,赵云等三千余骑兵轻装上阵,只用了不到五日时间便抵达下曲阳。
他们先前收到消息,卢植被捕后,朝廷命董卓代替他指挥广宗之战,结果战败。如今大军只得屯兵下曲阳,等待反攻之机。
一行人进入主帅营帐时,董卓正在大发雷霆“狗屁,我看你们巴不得本中郎将战败”
他双目赤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忽然猛地一把掀翻营帐正中心的沙盘“卢植不在,你们都是本中郎将的偏将攻打广宗时不尽力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敢说本中郎将不如那劳什子的佞幸滚,都给我滚”
反了天了,这几个校尉居然敢在私底下这般诋毁他他必须要上报朝廷,撤了这几个蠢货的职
长水营校尉猝不及防之下被砂石扑了一脸,也跟着怒了“卢将军原先便下令要屯兵围城,再过半月才是攻城良机我们三人轮流劝你你不听,执意攻城,如今败北你又迁怒我等”
他心知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心一横大声喊“我就是觉得糜都尉比董中郎将你厉害至少他不会不听人话贸然进攻广宗,生生害死八千同袍”
身旁两位校尉闻言顿感头大,总算是拉住这傻子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
再怎么说董卓也是他们现任上司,是他们不满董卓,私底下嘀咕时被他那随侍偷听到,他们只好认了。毕竟董卓若真要计较起来,他们三个前将军的旧部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放屁,放屁”董卓拔出佩刀,一刀砍碎沙盘的木质底座,愤怒咆哮,“卢植是没有战败,你们倒是睁开眼睛看看他的下场”
“被囚车带回京洛很爽快吗你们能不能用脑子想想半个月之后他的下场还敢说那个小白脸儿比本中郎将强,若非你们未尽全力攻打广宗,大军怎会败北”
被捂着嘴的校尉“唔唔唔”你放屁
“吵什么,”冷淡的声音由远及近,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大军战败,主将却在营帐之中吵架,说出去很光荣吗”
三营校尉听得此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面带惊喜目光灼灼地看向来人
“糜都尉您终于回来了”
“糜都尉,我们等您等得好苦啊”
“老李、老韩你们也回来了好好好,卢将军这下有救了”
董卓慢了一会才意识到这个“糜都尉”是谁,豁然转头怒视着他。
见人居然没分给自己半点眼神,他抚掌冷笑道“糜都尉可真是傲慢啊,见到顶头上司居然都不行一礼”
“如果没有记错,在出征之前我已被陛下封为国师,位列三公之上。”糜荏淡道,“董中郎将为何不先向本国师行礼”
都尉官职与校尉平级,低于中郎将。但他同时又是国师,虽是无实权的官衔,但真要计较起来还是董卓先得低头。
董卓未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整张脸都被气得通红。
他身旁随侍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提醒道“对了糜国师,陛下急昭您回去呢,你何时动身啊”
糜荏淡道“本国师是想要归去朝廷,奈何此处有人大败张角,本国师就怕就回去后要受牵连责罚。”
“你”董卓拔刀指着糜荏,气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你放肆”
“董中郎将还是好生自省、总结此战大败之缘由罢,千万莫要再无能狂怒浪费时间,”糜荏快步走到营帐边,“至于诸位,且来我帐中商议正事。”
语罢,拂开营帐帷幕走出帐篷。他身后艳红的披风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摇晃,端的是年少轻狂,肆意妄为。
营帐之中,五校尉毫不犹豫地敷衍行了一礼,跟着糜荏离开。
气得董卓浑身发抖,恨不得命人将他们全部乱刀砍死。
众人在糜荏营帐集合。
“我已分别去信陛下与朝中好友,请他们善待卢将军。”废话不必多说,糜荏开门见山道,“现在我们来探讨如何以最快速度攻下广宗。”
五校尉微惊,纷纷用怀疑的目光凝视糜荏“我们还要继续攻打黄巾军,不回京去给卢将军求情”
“不错,我们必须先攻下广宗,再回去救卢将军。”
“可是”
“没有可是,”糜荏与众人对视,目光沉稳而冷静,“卢将军是何为人相信大家都很清楚,他早已将身死置之度外,却唯独不愿看到天下百姓受苦。”
“董卓难堪大用,将卢将军好不容易获得的优势全部输的精光,朝廷很快便会知晓此事。若是卢将军再听说你们弃前线而不顾,反而全部返回京洛救他,他心中又会是何感想”
他冷静地问“你们觉得他会感激你们,还是愤怒、羞愧,恨不得自己早就死在这个战场上”
众人闻言,全部愣住了。
是啊,卢植将军为人光明磊落,又忠厚善良,倘若他们真的因为卢植将军而耽误这场战争导致大军失败,卢植将军只会怪罪自己,甚至会一死以谢天下。
几人心下沉甸甸的,一时之间只觉喉头微哽,都说不出话来。一个个向来流血不流泪的七、八尺大汉,眼睛全都红了。
方才与董卓争执的长水营校尉胡乱抹了一把脸“糜都尉说的对,末将就跟着您干了只要能救卢将军,您要我往西我绝不往东;您要我杀黄巾军,我绝不退后”
“对,老子也干了”
“带末将一个”
“”
见几人表了决心,糜荏才颔首道“那我们来研究如何速攻广宗。”
射声校尉忧心忡忡道“糜都尉,并非末将胆小,只是不久前董中郎将战败,广宗黄巾军一扫原先低落情绪,勇猛异常,短时间内恐怕攻打不下。”
话语落下,其余几人脸上尽显烦躁。
“我说可以便是可以,”糜荏的声音覆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如今的广宗并不难攻。”
众人精神一震“愿闻其详”
糜荏道“张梁战亡、冀州黄巾军又被我等扫荡,张角心中原先必是惊慌不已,只想逃跑。然而卢将军被囚、董卓战败,若诸位是张角,诸位会如何想”
长水校尉抢答道“当然是赶紧跑啊”
糜荏笑了一下“那张角跑了吗”
“额”长水校尉语塞,“尚、尚未来得及吧。”
糜荏斜睨了头脑较为简单的长水校尉一眼。
一旁少年赵云已替他说道“这都十天了,张角若是想跑早就跑了,还等朝廷再派兵马来围剿他”
“末将知道了”骑兵校尉恍然道,“张角并未逃跑,是因为他发现我军并非难以战胜,他完全可以守着广宗慢慢击退我军”
“他还没有放弃自己的皇帝梦,依然想要击败我军,打入京洛”
糜荏这才勾起一丝赞赏的微笑“不错。”
“黄巾军乃乌合之众,一无大将压阵、二未经正统训练,战力容易被情绪所支配。他们可以因为一场胜仗而变得勇猛,也可以因为再三胜利而骄傲自大。”
“只要我等接连败北几次,广宗黄巾军必会狂妄自满,渐渐不将我军看在眼中,疏于防守。”糜荏施施然负手,“届时便是我等大举进攻之际。”
定下这个策略后,军中上下行动开来。
照理说如今掌管大军之人是董卓,但董卓战败的消息已然传回京都。卢植良久不动都被囚回京洛,天子不可能对战败的董卓无动于衷。
很有可能会再罢免董卓,换成皇甫嵩或者朱隽将军过来攻打广宗。
所以卢植留下的将士们都不愿意听令于董卓,转投国师糜荏麾下。
董卓暴跳如雷,差点掀翻了自己的营帐。他麾下侍从进言道“其实中郎将您不必担心,您都打不下这广宗,糜国师又能有什么办法”
“卢植旧部不愿服您,只听糜国师的话,您就把这事原原本本的上书给陛下。届时糜国师战败,您再趁机掌权一举拿下广宗,不就可以将功赎罪了吗”
董卓闻言,渐渐平静下来。他目中精光闪烁“你说得对,本中郎将这就去写信上禀陛下,要他做主”
许是想通了,接下来几日董卓都作冷眼旁观状。
他嘲讽地看着糜荏在第二日领两万兵马攻打广宗,然后仅仅坚持了一个时辰,便被黄巾军打的满地找牙,仓皇逃回下曲阳;
又五日,糜荏再度发起攻击。这一次坚持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大约有一个半时辰吧,他的阵势便被黄巾军冲散,自己差点被敌军包围,只如丧家之犬般逃回下曲阳;
又七日,糜荏第三次发起攻击。这一次似乎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刚打没多久,他们军队的旗帜居然和卢植初次作战一样,莫名其妙地断了
于是军心溃散,四散奔逃
董卓听到糜荏率领的军队三次战败,不顾军中不得饮酒的规定,高兴得在自己帐中连开好几坛美酒,哈哈大笑道“我还当那姓糜的有什么大本事呢,结果就是个废物果然是靠见不得光的手段上位的东西,也不知道陛下看上了什么。”
他的侍从也在一边附和道“中郎将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上书给陛下,联合京中的几位中常侍,就此将这姓糜的拉下来”
董卓痛饮美酒,然后摔碎酒坛“说得好,本中郎将一定要让那个姓糜的没有好下场”
不仅董卓,接连三次大胜后广宗黄巾军上下也都飘了。
他们先前听说汉军又换了将领,就是那个发现他们准备谋反、害死张宝将军、亲手杀死张梁将军、又荡平冀州黄巾军的糜荏,很是心惊肉跳了一阵
但见短短十三日里,糜荏三次领兵进攻,三次大败逃回下曲阳,众人都惊呆了。
他们严阵以待,誓死抵御汉军,结果就这
就这
哈哈哈哈哈张角放肆大笑。什么糜国师,糜都尉,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他显然对此没有丝毫怀疑,只觉是自己率领的黄巾军英勇无比。他站在城墙上方,远眺下曲阳方向“糜荏,我看你也不过尔尔”
“张宝、张梁,且等着吧,兄长很快便能为你俩报仇了”
首领这般态度,下头将士自然更加骄傲。就在这日夜中,城门上守夜的士兵都偷偷喝起了酒,醉的迷迷糊糊。
他们都很放心,毕竟汉军这会就躲在他们的军营里头丧着气呢
谁也没有看到一个个漆黑的小点,缓缓从卢植挖掘的沟壑中翻出来,悄无声息移动到城门之下。他们沿着护城河,轻悄悄地游进城去。
等进了城,一人一个随手杀死一队散漫的护卫,拖到阴暗处换上他们的衣裳与盔甲。而后大摇大摆行至城门口下,才拔刀捅死门下护卫。
守夜的士兵们被豁然惊醒
然而此时城门已被打开,外头沟壑中潜伏着的士兵们豁然冲入广宗,攻杀所有来不及逃跑的黄巾军。
而打头之人,正是被张角轻视的杀神,糜荏
刹那之间,城中火光大动,厮杀震天。
黄巾军魂飞魄散,肝胆俱裂。所有人都惊叫着满城逃窜,居然都想不到可以拿起手中武器与汉军一战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糜荏领兵包围广宗县府。张角与他最后的一支护卫,正龟缩于府中负隅顽抗。
糜荏在众人簇拥之下,一脚踹开县府大门。大军破门而入,最终在县府围墙的狗洞边发现正准备爬出去的张角。
糜荏笑了一下“张天师”
他的笑容宛如高天明月,在满身血污衬托下,愈发显得出尘脱俗“久仰大名,你们三兄弟,我总算是都见到了。”
可不是么,他在京中玩死了张宝,在下曲阳亲手击杀张梁,如今又在广宗生擒张角。
张角被众人按在泥地里,目眦尽裂“糜荏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最终是我杀了你啊。”糜荏嗤笑,示意人取来纸笔,丢在张角脚边,“写吧,写出朝中所有内应,我便让你死地轻松一些。”
攻下广宗,糜荏与众将士稍作休整,带着张角的头颅、认罪书,以及活捉的广宗城中几名首领,于翌日策马归京。
行至京郊,糜荏收到一封何颙寄来的信件。
信上没有别的,只说了一件事
两日前,董卓为自己辩解的信件寄至京洛。因糜荏久久未归,尚书台借机发难,诬陷他揽权不还。荀彧、任嘏为他争辩,被十常侍打入大牢。
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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