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关澈明显不悦的表情,凌然迟疑地摇了摇头,只是脸上焦急的神色根本掩盖不住,按在腹侧的手指绷紧,指甲都泛着青色,脸色也微微发白。
关澈没有错过他脸上神色的变化,几乎不用任何联想,他就猜到了凌然这焦急的神色多半是和许诺有关,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就收到消息,许诺下午在剧组拍摄时受了伤,现在被送到了A市的第三医院,毕竟也是个明星,新剧又在拍,瞬间就在网上传出了不小的动静,凌然对他这么上心,知道了这个消息,怕是早就心急如焚了。
而很明显,凌然现在的表现却比他预料的要更在乎那个小明星。
可是这次除了气氛伤心以外,他的心里浮现出的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悲哀。
关澈盯着他,好久才反问道:“是不是听说你那个小明星受伤了,要去见他?”
他顿了顿,在凌然目光中语气平静地道:“如果真是这样放不下他,你那天就应该听我的话,放弃这个孩子,当然现在也来得及。”
他的神情几乎冷静到了极点,凌然抬眼一对上,心中不由得狠狠颤了一下。
关澈却继续说:“况且,你也该知道,只要这个孩子一天存在,我们之间就永远都有牵扯,你难道希望我们之间的错误继续延续下去?”
“楚寒,我那天说的是认真的,不管我们之间如何,我也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想你因为这个丢掉性命。”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当然,不光是放过你自己,也算是放过我吧。”
凌然呼吸完全停滞,关澈话里的意思很清楚,而这些话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每一句都在告诉凌然,他们之间最后一丝的牵扯其实都不应该存在。
关澈是真的想结束这一切,也对,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带给他的确是只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也许是最开始得知真相的愤恨和惊痛随着时间渐渐消逝,也许是那天关澈对他说的话让凌然明白,自己究竟对他做了多么残忍的事。
如他所愿,现在在关澈心中他大概已经罪大恶极,永远也不值得原谅,也永远都不值得相信。
这些天凌然每次一想到这里,心脏便像被什么狠狠挖走了一块,空荡荡的,那是一种浓烈的爱恨都彻底燃烧殆尽之后剩下来的灰心和茫然。
凌然看着关澈半晌,手不自觉按在腹侧,手指和嘴唇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坚持终于仿佛一点一点全部碎裂。
几乎可以预见,关澈的提议无懈可击,不管怎么来看都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一个结局。
凌然心脏闷痛,腹部也暴起阵阵尖锐的疼痛,他几乎语无伦次地说:“我想了想,我以后可能会回M市,应该不会、不会回来了……对,是这样的,所以你放心……”
关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眉峰微皱,却没说话。
在这片寂静中,关澈的手机忽然突兀地响了一下,关澈拿出来看了眼,才抬起眼将手机递给凌然说:“放心,他没什么事,只是腿受了点伤,现在医院门口都是记者,你过去也进不了医院门……真的担心的话,过几天再去看也不迟。”
凌然接过手机,把上面最新的新闻报道看完,得知许诺的确只是受了点轻伤后,捏紧的手指松了松。眼眶却不自觉红了,凌然吸吸鼻子,将眼泪憋回去,将手机还给关澈勉强扯了扯嘴角说:“……谢谢。”
关澈目光在他脸上顿住,伸手接回手机,将保温杯放到床头,淡淡对他道:“听说你这些天吃得不好,我让人给你做了点汤。”
他的态度如此自然,凌然却更加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怔了怔,接过关澈给他盛的汤,回道:“谢谢……”
关澈沉吟片刻,才看着他说:“楚寒,言尽于此,我的话希望你能想明白。”
言尽于此。
凌然抿了抿嘴唇,视线才终于从他脸上移开说:“我明白……你说的我都明白。”
他的语气很轻,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冰冷空气里,关澈听他真的说,却并没有真的感到轻松,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被一大片阴霾给笼罩了。
*
不光是关澈这么建议,在接下来几天,凌然的状况非但没有任何的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几次在睡觉的时候都因为缺氧晕睡过去。
更不用提平常的心漏心速加快和突然的频繁发作呕吐了,不过短短几天,整个人就憔悴消瘦得不行。
医生也表示随着胎儿的发育,心脏压力增大,凌然本来就疲弱的心脏机能肯定是完全跟不上的,到时候最怕心衰引起其他严重的并发症,而到时候面临的问题肯定比现在要多得多。
黄医生看着凌然,这真是他近几年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例,如果真的任由这么发展下去,到时候一尸两命,就不说关澈是否会发难,就光是传出去他就真的别想在这里混下去了。
那边关澈态度很坚决,就是不管怎么样都保大人,真正麻烦的就是楚寒这边,态度仿佛坚冰一样,他又不敢多劝,怕刺激到他。
“你还年轻,孩子的话等以后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凌然听完后转头看着医生,停顿了片刻,几乎却异常冷静地开口:“可是就算现在拿掉孩子,我也未必就能百分百痊愈不是吗?”
医生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说,哽了一下才道:“但是这样我们的把握会更大一些。”
“关先生的意思是尊重你的意愿,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话,虽说身体是您自己的,我也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想过没有,如果您真的因为这个孩子而出了什么问题,那您有没有想过关先生以后该如何自处?”
不知道是哪一句说到了他心里,黄医生看到凌然的眼神微微动了动,眼底痛色却遮掩不住流露出来。
可他只是沉默着,目光别过去,似乎在想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想。
直到医生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才低声说:“我会认真考虑的,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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