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欠儿!”
林逆涛嘴角抽了抽抬手就敲他脑壳,把人敲老实才忿忿地站起来:
“在这等着。”
下炕穿上鞋走出书房,没几分钟又转了进来,左手端着盘酥脆喷香热乎乎的炸物,右手却提了个纸袋子。
两样东西都被搁到炕桌上,何野连看都不去看那个害他姜叔叔被请家长的女装用品,只眼睛亮亮的抄起筷子。
这盘宵夜小点他林叔以前在家的时候就经常给他做,一个分格的白瓷盘里放着一白一黄两种吃食,分别是蘸白糖的炸牛奶和蘸辣椒面的鸡米花,甜咸香酥,他心目中的南波旺。
也没说谢谢只顾着埋头开干,做了一晚上习题何野早就饿了,一筷子两三个的夹起来往嘴里塞,边塞边转了转眼珠,打量眼前努力装正经却红透了两个耳廓的林叔叔。
帅是真帅,大半年不见他又换造型了。
亚麻白底的长头发还挑染蓝绿色发尾,全靠出挑的脸蛋和身材,穿着闲适的睡衣裤也能驾驭杀马特风,一脚蜷曲一脚耷拉着靠坐在书架边,没表情的时候眉目也弯弯的,看着挺好相处,但天知道他犯起混来拳脚有多狠。
反正自己就亲眼见过他把高出他一脑袋的星星他爹,也就是缉毒队陈队长撂倒在地上打,那画面真是……啧啧,姜叔拼了老命去拦都没拦住。
再偷摸看看旁边端坐在书桌前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姜叔叔。
常年板寸头鬓角不过耳上沿,戴着副全框黑纹粗边平光眼镜,更显得老成持重文质彬彬,肩背平直,坐姿端正,自己的《家校交流册》被他平平整整的摊开来。
逐条查看各科目教师的评语时,总要皱眉思索一会儿,他才落笔写反馈。
这俩究竟是怎么走到一块的?
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四年多,何野小盆友的脑袋里还是有许多小问号。
“林叔,听姜爷爷说你和姜叔以前是同学?”
林逆涛嗯了一声,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也给何野倒了杯清热去火的,自己则拧开姜晓堂的保温杯往里添了点热水。
“你们俩一个班么?”
林逆涛一愣,掰着手指头笑起来:“同班呀,小学三年初中三年,进了高中后倒只是同校。”
“高中是临潭三中吗?”
何野边吃边问,再自问自答:
“临潭三中挺有名啊虽然只是所县级中学,每年都能出几个清北的,全省排名也靠前,但听说管理一直挺严格,连校规都得抽背。”
说到这顿了一顿,何野狡黠的挑挑眉毛冲他林叔笑起来,揶揄到:
“林叔,你是进了三中以后不守校规,或者成绩太次,才没能跟姜叔分到一个班吧?”
正喝进一口又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林逆涛笑意深沉的拍桌:
“何野你是真龙虾?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守纪律成绩次,要没我从初中开始帮你姜叔复习功课,你姜叔连高中能不能考得上都不好说。”
何野糊了满嘴白糖冲林逆涛敷衍的呵呵两声,意思是你说是就是,你拳头硬你说啥都是。
“你不相信?”林逆涛笑得更深了,眯缝起眼睛问他。
“相信相信。”何野继续呵呵,声音却越来越小:“我相信临潭三中可能也没传说中那么严,居然能容得下你这种式样的不良……”
“你才不良,你个女装不良!小混蛋把你嘴里的炸鸡块给我吐出来。”林逆涛抬手就去抽他的面前的盘子。
“不给。”何野两胳膊一伸护住瓷盘,肩上却挨了他姜叔一交流册。
“给你林叔道歉。”
坐在一边抱着肚子早就笑够了的姜铎走过来圆场,等小涛蜷腿往里挪出位置,再紧挨着他坐下,先笑眯眯更浓情的看看他的小涛,再一脸严肃的面向何野,嘴角嘚瑟。
“你林叔和我同学六年,给我当了六年的学习委员。
我俩考进临潭三中后他分在一班我在九班,我记得开学迎新大会上,他还代表我们全体新生站在升旗台底下发言,那时候你林叔成绩好,模样又好看,当时在校园里出尽了风头,可多女同学都悄摸找我打听他。”
说到这,姜铎偷偷把手揽到林逆涛的腰上,圈紧,却看着何野:
“要不是后来你林叔家里出了变故,咱们家最有出息的,肯定是你林叔。”
嘴里忽然就油汪汪甜得发腻,仿若在嚼狗粮。
小何野沉着脸不吭声,躲都没地儿躲的看着面前的夫夫俩不约而同相视一笑,执手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更克制的靠近抵了抵脑门,合体放闪,满书房顿时有无数含情脉脉的小泡泡在沽涌冒泡。
时年不过短短一十四载的,小何野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样浓郁无声的甜蜜暴击,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后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白糖堆里,心底悔不当初。
他原本是没打算进来的。
刚那会儿悄摸帮他俩把门关上躲回屋里看漫画睡大觉不就没事了,非要犯贱跑进来寒碜他俩,这下可好,差点没被这俩老混子给腻腻歪歪死。
然而暴风雨正猛烈,甜蜜暴击之后还有训斥和耳提面命。
搓着涛儿的掌心和他在识海里云雨翻腾了好一阵,姜铎收了神通,捂住粉色的小心心,切换成肃目的爸爸模式,手指一掇那本《家学交流册》,拿旁边现成的正面榜样教育他们家不争气的小何野。
“你看看你林叔,你再看看你,前几年为了通过自考考试你林叔拼命成那样见天熬夜念书,你没看见啊?你有什么脸说他学习次。
你再看看你这阶段考成绩和科目评语,物理你才考了个11分,你还不如交白卷呢。行,我知道物理才开了半年课你有点跟不上,没事咱们可以慢慢学,但你怎么连语文也退步了?这段时间你怎么听的课?”
一长串的责问连接砸过来,压得何野脑袋越来越低,嚼肉块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一放筷子抬起头,顶了一句:
“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大不了退学不念了。”
“退了学你能干什么去?接着去打拳或者当个小混混看场子收保护费吗?”
姜铎大声吼他,吼完又后悔,压了压脾气降下音调但言辞依旧激烈,
“我又没要求你考到前几名,咱都不说普通高中,你这稳定徘徊在全级倒数后十的成绩能不能考得上中专都悬,中专都上不了,将来你该怎么办?”
说完便接过小涛手里的保温杯喝上一口,让自己冷静,也让何野反省。
可再一瞥桌上那纸袋子,姜铎火气又上来,恨铁不成钢索性接着教育他:
“学习这事吧,看态度也看天分,考试成绩我就不多说了你只要别作弊就行。咱们再来说说品行,我问你,你把这些东西带到学校去你想干什么?还让你们班主任当着你全班同学的面搜出来,你是真不怕丢人是吧?”
“怎么就丢人了?”
一而再的被追问起这茬,说明自己一而再的主动交代根本屁用都不顶,人家不相信。
何野立即炸毛,不服管教的冲他姜叔叔一拍桌:
“老子就喜欢打扮成女人样怎么了?我就觉得好看!有什么丢人?再说你和林叔不也一样是搞男人的变态么,我都不说你俩给我丢人,你反倒还来嫌弃老子,你要嫌弃我当初你就别求着我跟你来源鹤啊,让我一个人死在外面你不就不丢人了。”
“你!”
被呛得火冒三丈却一时哑口无言,姜铎声音都气变调了使劲攒拳头,泄愤似的和养子何野比赛拍桌。
但桌子何其无辜,林逆涛在旁边赶紧拦住姜铎,又冲何野黑脸:
“臭小子!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在给谁当老子!”
“哼!”
何野扭头,用鼻孔喷气满脸不屑,两手环胸倔强的表达我给谁都能当老子。
林逆涛脑门上青筋一跳,恼怒又头疼的蹙紧眉毛。
先把姜铎摁回榻榻米垫上,来回看看叔侄俩,都是倔驴,等两人稍稍冷静,却突然往前一巴掌扇到何野脑瓜顶,收住了七成的力气,却也足以把人扇得眼冒金星。
“你打他干吗?”
结果人姜叔还不干了,心疼何野的脑壳更反对棍棒教育的瞪着林逆涛。
林逆涛不甘示弱,脸一沉回瞪姜铎,凉嗖嗖地怼他:
“都说咱俩是变态了嫌咱俩给他丢人,不揍他留着他翻天吗?”
“言传身教!你老揍他他也有样学样的和别人动手怎么办?”
“就你这样老捧着他,他就能懂事?他就小绵羊了??”
养子还没劝好俩叔叔又开始争。
林逆涛再回呛,呛得姜铎同样气呼呼地拿眼珠楞他,三人团战,场面稍稍冷静一会儿后,他才压了压嗓门放低姿态沉声说:
“姜晓堂,咱家不惯白眼狼,你先别管你让我和他说。”
再看向何野,停顿了片刻,林逆涛眯缝起眼睛寒凉的笑了笑:
“何野你说对了,打初中开始我就是个只喜欢你姜叔的大变态,我这人缺点毛病一大堆,打架收不住手,但起码对待感情我坦荡,收拾你我也坦荡,你害你姜叔成天跑学校去给你擦屁股被你们老师数落,你就该挨收拾。”
说着便推了推纸袋子,郑重的看向何野:
“现在,我希望你也能坦荡一点,我再问你一次,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你的?”
“就是我的。”
何野头一昂咬牙切齿:
“性别认同障碍,异装癖或者心理疾病,随你们怎么想。”
“我又不是医生我能怎么想。”
林逆涛无所谓的摆摆手,先把里面化妆品通通倒出来,一样一样的往何野面前依次摆开,语调不疾不徐:
“你这到底什么毛病只能由医生说了算,我管不着,也管不了。不过你不是说你化妆好看么,行,咱简单点,你现在就给我画一个我看看到底有多好看。”
说着便瞟了瞟桌上七零八落的小物件,冲何野扬了扬下巴:
“眼影用大地色,口红……就涂那支脏橘的。”
“啥?啥橘色?”何野懵逼,一开口就暴露了又赶紧捂住嘴。
见林逆涛也不理他就等着看他的笑话,叫嚣了一晚上自己是变态的何野,只得硬着头皮硬上。
但盯着面前大大小小或圆或扁的一大堆,何野却犯了难。
抬手往前伸直接略过妆前乳粉底液,停在几支细长圆管面前,犹疑一会儿咬咬牙随便拿起一支,使劲拔掉盖子,露出来的却是小半截乌黑油腻的小毛刷刷。
何野一愣,这玩意明显不是用来涂嘴的。
尬笑两声赶紧塞回去,又赴死一般半闭着眼睛拣起另一支圆管,用力拔开,终于是口红了,何野藏不住的嘿嘿两声小得意一下,先拧后搓折腾了一会儿才把膏体旋出来,却一鼓作气旋到了底。
脑子里其实没什么概念大抵觉得擦了口红就等于化了妆,小何野豁出去了,撅着嘴皮往过摁,整只姨妈红被他捏粉笔一样捏得颤颤巍巍摇摇欲断。
林逆涛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这一爪子下去人家的口红就被你摁断了,到时候你拿什么陪给人家。”
“赔?赔给谁?”何野惊诧炸毛,却心虚死犟的大喊大叫起来:
“这!这……就是我的!我就乐意这么用。”还妄图挣开林逆涛的钳制接着往自己嘴上杵。
“你是想画鬼吧还好看?”
林逆涛毫不客气的指着他鼻尖大笑,心道这死小孩真够拧的。
再把他攥在手里的口红抢过来,轻轻旋回去一大截,忽然抬手掐住何野的颊侧颧骨底端把他的嘴拽过来,眯缝眼睛沿他的唇线三下五除二就给他薄涂好一层。
一张清清爽爽的少年脸当间涂出个妖冶的姨妈红,居然还有点不协调的美感,林逆涛甚至有点冲动想给他上个全妆。
“自己照照镜子去究竟好不好看,你要真觉得好看,我就把于小秋请到家里来,让你当着她的面化给她看,看看人家会不会觉得你好看。”
“于小秋?”
姜铎狐疑转头看向林逆涛,于小秋他也认识,只是不明白小涛为什么突然扯上她。
但明显小涛一提她就是真正踩到了何野的尾巴。
愣头青一样和自己大吼大叫了一晚上,何野的表现就是个表里如一又没什么心机的熊孩子,但一听见这个名字,他却明显畏缩了一下,表情更难明也更复杂,最后竟怒不可遏的抬手一抹嘴,手背嘴角一片雾红,夹杂一点哭腔的低吼一声:
“林逆涛!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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