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小说:心尖儿上的病美人 作者:道玄
    闻人夜坐在江折柳的榻边, 看着这位体弱还发着烧的仙尊安安分分地睡觉,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雪白的长发柔软而散乱地垂落下来, 眼尾烧得一片红润。

    他一点困意都没有,盯着江折柳, 越看越清醒, 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 甚至可以写出一篇关于推测天灵体身体构造的几万字心得感想。

    江折柳睡觉很老实,如果没有外部的影响, 都不会怎么挪动地方。

    寂夜幽然。

    等到晨光漏进木窗, 他差不多睡够了的时候,略显懒倦地睁开眼,就见到魔尊大人紫眸幽幽, 充满了欲言又止和一言难尽。

    江折柳慢慢地缓过神, 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闻人夜眉头皱得死紧,在心里酝酿了一整晚,气势汹汹地道“你知道自己能生孩子”

    “嗯。”江折柳点头。

    好家伙,说得这么理所当然。闻人夜这血压都要上来了, 磨了磨牙, 继续道“那你还让我跟你一起睡”

    江折柳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纯粹睡觉有什么问题。

    “要是我卑劣无耻, 馋你身子怎么办”闻人夜振振有词,“你怎么都不知道保护自己”

    江折柳“”

    江折柳素来没有因为这一点就多加防范的意识,他修为仍在之时, 别说馋他身子了, 别人多看他一眼都毕恭毕敬、虔诚无比, 而如今到了这般地步,更是没必要多加防范,闻人夜要是真的卑劣无耻,那他早就死了。

    他看着对方气得够呛的样子,不知道这毛要从何开始顺起,想了半晌,才道“你这不是很君子么”

    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把闻人夜的火星子都给浇灭了,只能闷闷地看着他坐起身。

    江折柳伸手将滑落的头发往后拨弄,扶着突突跳动的头缓了口气。那双手过于苍白,骨节也伶仃瘦削,连薄薄肌肤下的每一道血管都散发着一推就倒的孱弱感,别说让人强迫了,就连生出想要强吻的念头都会觉得自己分外禽兽。

    闻人夜刚被夸了一句君子,随后就觉得自己分外禽兽,他看着江折柳的手指捏着眉心,闭着眼时,雪白的睫羽微微的颤动,在晨光之下几乎像是半透明的。

    这谁能君子得下去。

    江折柳正有些酒后头痛,就被一旁的好邻居递了一碗醒酒汤,他一边道谢,一边慢慢地喝了下去。

    旁边的闻人夜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正人君子的。”

    他看了看江折柳,继续道“比如那只毛鸟,看你的眼神就不正经,还有那个一身金灿灿的小子,那是想要照顾你吗那就是想要占有你,什么玩意儿都是你绝对不能轻信他们。”

    江折柳放下碗,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说让你不能喝酒,你就不听我的。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脾气,怎么说都不听”

    好好的一个魔界少尊主,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说好的魔族都“冷酷无情”和“杀人不眨眼”呢

    “别想着什么偶尔喝一次没事,你自己脆得我都不敢碰,自己倒是挺能作的”闻人夜絮絮叨叨、磨磨唧唧的说了半天,觉得自己简直操碎了心,说完就看到对方敷衍地点头。

    气死了。

    闻人夜非要让他长点记性,伸手扶住对方的肩膀,义正辞严地道“你得把这事儿重视起来,还有你这个突然发热,能不能放在心上”

    江折柳无奈重申道“这个真的没事。”

    闻人夜觉得自己血压还在升,咬着牙道“我是魔族,不是什么好人,你能不能害怕点”

    “好好好。”江折柳叹了口气,“我害怕点,你松开手。”

    魔尊大人得到了这句话,才松开手,大马金刀地坐在床畔,张口就是“你得跟我约法三章。”

    继续喝醒酒汤的江折柳眼都不抬“你说。”

    他让闻人夜说,并不代表他就会照例执行。江折柳的性格坚韧强势,几乎无论是什么时候,他对于别人的建议都是可以听、可以参考,但始终都会自己做决定。

    “不要乱吃东西。”闻人夜道,“也别再随便收留小妖精。最重要的是,你时刻记得自己是个什么身体状况,遇到事别硬来,记得叫我。”

    他一边说,一边把一个墨色的玉镯戴到了江折柳的手腕上。

    江折柳道“好邻居,你这也太操心了。”

    闻人夜心说你这状况,我除了操心,估计也不能再操点别的什么了。

    江折柳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墨镯,见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护体魔纹和通讯符篆,大概知晓了这是什么东西,随口道“塞给我这个,你要回魔界”

    如果不是要回魔界,哪还用得着这玩意儿,闻人夜都要长在松木小楼里了。

    “我回去处理一些事。”闻人夜道,“护体魔纹激发后,会自动向我传递消息。没有修为也可以用,你不要摘下来,让我安心点。”

    江折柳自然不能让好邻居为难,也没觉得这个墨镯沉,就随意地答应了下来。

    闻人夜其实已经拖了好久了,他夜里收到了属下的传信,但对方还睡着,他又不想不辞而别,所以延迟了几个时辰,直到现在才动身。

    魔尊大人握着他冰凉的手,满脸都是明晃晃的“我不放心”,说了一下自己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暗暗地等着江折柳留他。

    江折柳觉悟甚高,脑子里充满了大局观念,抽回手道“路上小心。”

    闻人夜“”

    等到闻人夜离开后,常乾才得到了神仙哥哥身边的位置,一边把外袍和披风抱过来,一边嘀嘀咕咕地道“小叔叔这狼子野心太明显了,走前还送个定情信物。”

    江折柳抱着暖炉,想了想,道“有这么明显吗”

    “我才不信哥哥看不出来。”常乾道,“为什么不讲清楚呢哥哥不喜欢他么”

    江折柳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小蛇的头发,道“相识短暂,何谈喜欢。”

    更何况,我是风烛残年、时日无多,闻人夜还风华正茂、前途无量。如若真的起了缠绵绮思,做出逾矩之事,这具身体要是治不好,几年之内就会离世,那剩下的无尽岁月,让他怎么熬。

    他想着想着,平静地笑了笑,低声道“没有说清的,那就不说了吧。”

    凌霄派。

    内殿之上,那把当世无双的凌霄剑平放在案前,锋芒仍旧,寒光却隐匿不现,与当年在江折柳手中大相径庭。

    祝无心坐在掌门之位上,盯视着这把剑。

    祝无心其实长得很好,但他此刻的神情太过阴沉,让人不敢靠近。

    他盯视了许久,也没等到凌霄剑有半点回应,恼怒感更甚,但又无计可施。

    凌霄剑不认可他,内中的灵性沉沉地压了下去,一点要动弹的意思都没有。这把剑在他师兄的手里,就铮鸣震颤,所向披靡,可是在他的手中,却

    这明明是凌霄派的名剑,是他父亲佩戴多年的珍爱之物,按理来说,应该跟他才是血脉相连、有所共鸣的。但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祝无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凌霄剑收入鞘中,正当此刻,一个穿着弟子服饰的年轻人进入殿内,跪地回禀道“掌门,我等已打探到金玉杰的去处,他的确在前几日去了一趟终南山。”

    祝无心眼皮一跳,连忙问道“然后呢”

    以他对师兄的了解,知道自家师兄是不会轻易更改决定的,倒是不觉得对方真得能把江折柳接回去。

    “然后金玉杰孤身下山,回来这段时间,似乎总是神不守舍,随后又去了一趟天机阁,跟王文远见了一面。”

    那个神棍祝无心摩挲着手指,道“王文远有什么动静”

    “王文远与金玉杰交谈之后,将天机阁寻找仙尊的人马撤了回来。”

    青年话语说完,没有听到掌门的回应,悄悄抬眸望去,才见到祝无心眸光晦暗地看着他。

    “你叫他什么”

    青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掌门的忌讳,话语哆嗦了一下,急忙改道“是江折柳,他、他已经不是仙尊了,也不是仙门首座、凌霄掌门只是一个修为尽毁的废人”

    即便他这么说,祝无心的神情却依旧沉冷,他缓慢地摩挲着凌霄剑的剑鞘,冷道“他是废人,你是什么被他保护了这么久,还不如一条狗给我滚下去”

    这弟子实在是摸不清祝无心的复杂心思,也不懂他们师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如蒙大赦地下去了。

    殿内又寂,祝无心坐在原处,给凌霄派诸位长老传了信,随后站起身,望了一眼殿外。

    也不知道师兄有没有说什么,那个金玉杰是他一手提携指点的,不要说半个师父,就算是半个父亲也当得起。要是无双剑阁和天机阁联合

    祝无心想了很久,从这些凌霄派这些繁琐沉重的事务上,想到修真界的各派关系,乃至于天下大势。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一抹白衣。

    他师兄从不喜欢太热烈的颜色,好像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事要忙,好像修真界的每一件都要过来麻烦他一遍。他总是神情淡淡的,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他一直觉得,江折柳对于这种地位至高无上的状况多多少少有享受到,才会一直将修真界、凌霄派,将他照顾得这么好。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无论走到哪里,别人介绍他的绝不会是祝无心,也不会是前任凌霄掌门之子,而是“这是江仙尊的师弟”。

    那些人的礼遇敬畏,就像是在说,他只是师兄威名的一种点缀、一个符号。

    祝无心收敛思绪,视线恰好落到桌案上的印章上里面有一枚江折柳的私印,刻得是“春风折柳”。

    只可惜,师兄离开之时,正是严冬,并无春风,他也不曾送别。

    祝无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拢了拢衣领,握着凌霄剑走出内殿,对一旁候立的弟子道“我离开一趟,若是有人问起,就说”

    他停顿了一下,道“忽遇难事,我去找师兄一叙。”

    好像到这个程度后,无论他答不答应,对方都不会轻易罢手了。只是他现如今,的确没有什么余生来值得相许。

    他伸出手覆盖在对方的手背上,手心指尖还有些潮湿,水珠一滴滴地往下滚落。

    “我懂得。”江折柳道,“只是我无功不受禄,你这样对我,我愧不能当。”

    “什么无功不受禄”闻人夜盯着他道,“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强大无匹能带给我好处,也不是因为你恩深威重有多少人仰慕,就是我我一直想着你。和功名利禄全都没有关系,你不要因为其他人都有所求,就觉得我也是那样。”

    “我只是想这么做,愿意这么做。你有什么需要愧疚的你这辈子,难道不就是毁在这些不必要的愧疚之上吗”

    他一直对那场临终托孤颇有微词,在他眼里,那不像是看重,更像是用道德和恩情捆绑他。

    只是江折柳偏偏把这些看得重,为了祝文渊给的一粥一饭,给的安身之地,把他漫长的一生都还给了凌霄派,恩重如山这四个字,到现在还一直烙印在他长久的习惯之中。

    “就算以后你不好看了,我也是一样对你好。”闻人夜其实很不想说这种话,在他的滤镜之下,无论江折柳怎么样,都是好看的,“就算你真的是泡沫,一碰就碎了,我也会留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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