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魁梧武者答应了。树枝已经抵在了公子哥的咽喉上，他清楚自己快不过叶嘉，“你先放了我家主人。”
叶嘉看着他，像是在判断可不可信。然后他缓缓的抽开树枝，随即突然扬手，在公子哥颈侧猛地一劈，公子哥的痛呼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彻底吐出来，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叶嘉看魁梧武者没动弹，这才丢下树枝，走向三名哀嚎着打手中间，挣扎着撑起了身体的人。
“走。”叶嘉伸手把他拉起来，那是个鼻青脸肿的年轻人，是叶嘉认识的人。
“一起去吃顿肉吧，我鼻子好痒。”叶嘉对季少卿笑了下，他揉了揉又痛又痒鼻子，然后就觉得鼻子里猛然一热，鼻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叶嘉：“……啧。”
叶嘉带着季少卿到了山脚下的一家农户里，这家农户和之前的叶嘉差不多，辟了几个空房间做做生意，叶嘉下山打柴的时候溜达着来买过肉。
叶嘉对关切询问的农家人半真半假的编了个书生遇恶霸，外地来的砍柴小子路见不平的故事。
农家阿嫂给他们张罗了热水伤药，还给他们指路，说走哪里是安全的，并劝他们遇到那些惹不起的还是躲远些。
谢过热心的阿嫂，叶嘉问季少卿：“季哥，你怎么会来这里？也是去南山书院吗？”
季少卿点头，他的视线落在地面上，没看叶嘉：“南山书院也是书院，而我是书生，桃花村读书最好，也是走得最远的书生。”
“桃花村是抵挡过山匪的，虽然世道太平，但我们也从来没有松懈过训练，但就算这样，在修士面前，我们仍是毫无还手之力。”
“总要有人迈出这一步的，我已经是走得最远的了，无所谓走得更远一些。”
“这样啊……”
他们走后，桃花村怎么样了，村长怎么会放心让自己的宝贝大孙子去求仙的？你是怎么说服你家人的？
你又为什么会被那群人围着打？你和他们起了什么冲突？
叶嘉其实有很多问题，但他窥了眼季少卿的神色，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我得回去了。季哥你先把伤养好了再上山，反正仙门就在那边也不会跑。”
“你能碰巧被救一次，但不能被救一世。”叶嘉洗了脸，重新扎好头发，“南山书院山门前的那条路，你得自己走上去。”
叶嘉下了趟山，紧赶慢赶的回去还是迟了。
王砚秋已经在书房里等他，手边一杯热茶，正自己和自己下着棋。
“下山一趟乐不思蜀了？”王砚秋先是打趣了一句，转头看见叶嘉满身的小伤口，愣了一下之后很不厚道的笑了，“你这是怎么了？”
“打架了呗。”叶嘉扯扯自己的衣服，“我先去换身衣服，劳烦山长稍等。”
王砚秋把手里的棋子落在棋盘上，不轻不重一声响，“等等。”他叫住叶嘉，“没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
“还有什么要说的？”叶嘉转回身，低着头背着手踱了两步思考，然后抬头，“大概就是，我真的太弱了。”
王砚秋勾起嘴角：“想变强吗？”
叶嘉回答：“当然想。”
“知道怎么变强吗？”
“修炼呗。”
“知道怎么修炼吗？”
叶嘉一脸奇怪：“山长你不是在教我吗？”
王砚秋收回视线：“行了，去换衣服吧。”
“哦。”叶嘉转身往房间跑。
王砚秋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无声一笑，摇头暗道：“老狐狸。”
叶嘉换了衣服出来，从书桌上的一沓纸里抽出昨天的作业，交给王砚秋点评。
王砚秋一张张翻看，指点了几句后开始授课，山长授课不用书本，张口就来，他用着娓娓道来循循善诱的语气，不像一般夫子的引人入眠，而是引人入胜。
在这些天的讲授后，叶嘉终于能控制住自己不走神，然而他聚精会神的听着讲，就发现王砚秋自己说着说着走了神，话题发散开来：“我跟你说啊，我后来想想，上次说的不太对。”
叶嘉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上次”是哪次。
王砚秋接下来的话给了他解答：“修真界和凡世一样，还是有门第之别的。修真世家的孩子，走得远的要比凡人出身的修士多得多，就算是凡人，也是那些王公贵族修炼更顺利。因为之前就有积累，懂得多，读书使人明理，开智慧，所以学起来快。”
他看了眼叶嘉：“你是个异类，没上过私塾，大道理也一套一套的。”
“既然都是异类了……”叶嘉嘟囔着，“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哦。”
王砚秋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是怎么认为的？”
“我认为，仙道长久与否，在于个人。”他轻轻压了下脸上又痛又痒的伤口，“比如刚刚打架输给我的，是某个公子的护卫。那位公子颐指气使，除了脾气特别大之外，一点本事都没有，就算是我这个一品的小修士，想要碾死他也是容易得很。”
叶嘉说：“他的护卫很厉害了，是个武者，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但当我转移目标，对公子出手的时候，护卫根本来不及救他。”
“我毫不怀疑，那位公子自己是走不到山门的，怕是要他的护卫背上去。这样的人，就算进了南山书院，又能有多大造诣？他的护卫不可能帮他修炼啊。”
王砚秋唰一下打开了扇子，象征性的摇了两下：“你这是在告状吧？”
叶嘉：“我是在生动形象的举例子，我又没说贵公子姓甚名谁，算什么告状。”
“目中无人、颐指气使、没本事、带着武者护卫。”王砚秋掰着手指头数，“这么多形容词，等他到了，我还能不知道是谁？”
“既然你举了一个例子，那我就给你举一个反例。”王砚秋合上扇子敲了敲桌面，“静渊。”
“静渊是凡人世家出身，据说还是帝王血脉。如今他是九品之下第一人，所以说出身和修为成就有关。”
叶嘉憋了会儿：“没有说服力，静渊是特殊的，你举的例子太特殊了。”
王砚秋伸出一根手指：“你举的例子里，也只有一个人。”
叶嘉：“但我至少举的不是名人，天底下只有一个静渊，但贵公子怕是有很多很多。”
王砚秋摇头：“狡辩。”他结束了这个话题，“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去吃饭吗？你的脸肿起来了哦，看着真寒碜，跟我去吃点好的补补？”
叶嘉犹豫了下，点头：“好啊。”
王砚秋：“你在迟疑什么？”
叶嘉：“三品之上的修士不是都辟谷了吗……山长你说的好吃的，是什么？”
柴砍回来要晒，当天吃不到叶璨烧的肉。
叶嘉问：“有肉吃吗？”
“好问题。”王砚秋站起身，“肉可贵了，要吃肉得去贵族那里吃大户。”他冲叶嘉招招手，“走吧，我们去找静渊。”
叶嘉：“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吃客啊……”嘴上这么说着，人倒是乖乖跟着走了。
静渊住的院子在高处，很靠近山顶，也就是山长居所的地方。王砚秋带着叶嘉一路往上，叶嘉一边走一边想，一旬以来，他看见静渊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再是白先生的仙人不再和他们一起吃饭，不多的几次见面，还是叶嘉去给他送叶璨烧制的肉食。
叶嘉心里嘀咕：也不知道他到底吃没吃。
当然了，每次吃肉，叶嘉也没忘记给王砚秋留一份，这位倒是吃得挺欢快。
他们在曲水流觞的小桥上看见了静渊的身影，他在水潭边的凉亭里，而凉亭里还有第二个人，渠宏。
渠宏执弟子礼，对着静渊一揖到底，静渊不闪不避的接受了，随后目送他离开。
等渠宏走了，王砚秋才带着叶嘉走上前：“怎么对你行了那么大个礼？他这是准备去干什么？”
叶嘉跟着说：“说起来，好像这还是我上了南山书院之后第一次看见渠宏前辈。”
“他准备下山了，要回宗门去辞别师父与同宗师兄弟，先来与我辞行。”静渊对着王砚秋点了下头，然后看向叶嘉，把人打量了一遍后，视线落在他脸上。
“你怎么了？”
叶嘉抬手碰了碰脸上突突跳着作痛的伤口：“肿得很厉害么？打了一架，”他强调，“我赢了。”
静渊从袖中拿出一小罐药膏，用手指蘸了点涂到叶嘉脸上。
凉丝丝的触感让叶嘉条件反射的闭了下眼睛，往后面一缩脑袋。
王砚秋在一边看着，以灵力传音静渊：“还说自己不宠着他？男孩子磕磕碰碰，哪里需要这么好的药哦。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往后躲了下的叶嘉摸了摸被静渊抹了药膏的地方，已经立竿见影的消肿了，按上去一点都不痛，虽然自己看不见，但也能猜到大概是完全好了。
“我又不是小姑娘，挂点彩就要小心翼翼的怕留疤。过几天就好了嘛，哪里用得着这么金贵的药。”
他的话和王砚秋的传音如出一辙。静渊蘸药膏的手指顿了下，然后又挖了一块抹到叶嘉脸上：“别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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