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都过去了这四个字,或许能骗得了王启年,骗得了范若若,可却绝对骗不了自己。
范闲明白,只要杀死滕梓荆的凶手还在鉴查院地牢,策划这场劫杀的人还在京都的某个地方看着戏,滕梓荆的妻子和孩子还在家里等着这一次那个真的回不来了的人。这件事情,就还远远过不去。
林環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她抱着范闲枯坐了一个晚上,暖了他的手就真能暖得了他的心。她能感觉到,自范闲冷静下来后,他身上就有种令人战栗的感觉不断积压,那种感觉让她不安。而在她听到手下有人来报,朱格要放了程巨树与北齐交换条件时,这种不安瞬间到达了顶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范闲在天亮后就去找了王启年,要把滕梓荆的尸体和死亡的消息亲自送还给他的妻儿。只要范闲在鉴查院,他迟早会知道这个消息。
而她,得在范闲找上朱格之前先去讨个说法。
特地绕开了王启年所在的地方,林環这一次破例没有去看那块石碑,直奔一处朱格所在的的地方
她一路冷着脸闯过去的样子可谓气势汹汹,索性鉴查院的人都私下猜测她与陈院长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否则她还没法这么顺利的踹开朱格的门。
“朱格,五处林環求见!” 一脚下去,大门应声而开。
“林環!你不要仗着你师承自影子就在我鉴查院乱来!” 大概朱格在鉴查院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以踹门的方式求见,他当即就摔了笔。
就朱格扔笔这会儿功夫,林環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一掌拍他在桌子上,“那你朱格就不要仗着一处主办的身份,私放北齐犯人!”
“你也知道那是北齐的人。” 朱格看着桌上那嵌进去的一个掌印深深皱眉,试图讲道理,“北境诸军已在紧急部署,国战一触即发,此次我庆国对北齐之战谋划已久,但开战时机必须由我方掌控。若北齐以程巨树为由率先挑起争端……”
“那又如何。” 林環轻拍手上的木屑。
朱格被气的急喘了两口气压抑自己的怒火,“此次放程巨树目的在于北境边军部署之军情细报,加之开战时机的重要性,五处也与军部相连,你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你说那又如何!”
“且不说那给你军情细报之人是不是故意骗你,就北齐会为程巨树开战一事都算是你臆想出来的!就为此子虚乌有之事,你就要放一条与北齐在京都埋下的暗线有大大关联的人离开?
更别说他还光明正大的在京都杀了一个人,毁了半条街一间酒坊,伤了鉴查院提司,南庆相国的女婿。”
“朱格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咔嚓——】这一次,是半块桌角被她拍了下来,碎在地上。
“林環,你放肆!” 朱格一再被她挑衅也难忍心中怒气,拍案而起,抬手指着她大怒。
“你才放肆!” 林環也不惧他,“鉴查院提司独立于八处之外,身份与八处主办齐平,你不过一个一处主办,院长不在京都你便敢放走打伤我院提司的凶手,你这是山中无老虎啊……”
“谁给你的胆子!” 她又是一掌拍在了摇摇欲坠的桌子上。
“那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里如此嚣张的质问一个主办!” 朱格也在这桌子上补了一掌,不堪重负的桌子彻底四分五裂。
“自然是法律给我的。” 林環看着桌子的‘尸身’默默将手背到了身后,一时没有桌子拍,她还有些手痒,感觉吵架都吵不顺了。
朱格眼睛一瞪就要反驳,却不想被敲门声打断。这林環踹门而入时竟然还没忘记顺手关好门。
“朱大人,费老亲传弟子,鉴查院提司,范闲范大人求见。”
听清外边说的什么,屋内的两人难得平静的对视了一眼。门外的声音是王启年的,不管朱格听没听出来,林環是听出来了。范闲既然来了,看来就是没瞒住,她也不愿再跟朱格吵下去。
“程巨树故意毁坏公私财物,放火危害公民安全,还当街殴打鉴官员至一人死亡一人重伤,这些都是杀头的重罪。如今犯人已经抓捕归案,你若敢私自决定放走重犯,我就敢去京都府告你,让我父亲向御前递状子。我看到那时候,你背后的人,敢不敢在陛下面前保你。”
噼里啪啦一通威胁,她这次也不留空档等朱格反驳了,说完话转身就走,“朱大人,告辞。”
林環这一个背影把他接下来的话全都噎进了肚子里,这时门外敲门声又起,朱格的余光扫到碎裂的桌子,烦躁的一挥袖,道,“不见!”
他本以为说了不见,接下来就能清静点,哪知这范闲跟林環是一路性子的人,推了门就进来了,又是质问同一件事,倒真不愧是未婚夫妻,一样的放肆无礼。
原本王启年也预备跟进去,却被绕了一圈又回来的林環抬手扯走。范闲可不像她似的还有心情想着关门,这门口估计用不了一会就得被围观的人站满,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哎哎哎,小林大人,您有问题王某一定知无不言。您,您别扯王某领子…” 王启年一边向路过的人陪着笑脸拱手,一边被一路扯着进了五处。
“王启年我问你,范闲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林環将王启年推进自己屋子里关好门,这才松了手
“这若若小姐在鉴查院门口守了一晚上了,消息一出来她就找着范大人说了,真不是王某刻意说的,您明鉴呐。” 王启年道。
林環扫了他两眼点点头,也没说话,只是面色越发阴沉。
王启年见她这面色越来越差,唯恐自己被波及,干脆斗胆一猜,“林大人…呃,依王某看,这小范大人为护卫报仇的想法虽然冲动,但实乃难得的赤子之心啊。这,怕是难以阻拦……”
他这话一出口,林環倒是意外的看了他好几眼,难得王启年竟然对范闲有如此真心。
“谁告诉你我想拦他了?” 她歪头笑笑,在桌子下抽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给王启年,“我离开之后,范闲他要的消息你都多帮帮忙,钱我先帮他付了。我抓程巨树的时候阻了他两条气脉,应该会好杀一点。”
“那,您是要去哪?” 王启年小心翼翼的收下银票,犹豫着问道。
“我?我先前私自动用了黑骑,自然是快马加鞭去院长跟前自请责罚,顺便…求得他的庇护,为最坏的打算做准备咯。”房间里没点等,她站在透光的窗边,半边脸落在黑暗里,看起来有点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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