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拦着我,我要离家出走了。
这是我经过三天三夜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
至于原因么——
委屈。我受了好大的委屈。
在与蓝波等人一战时,我意识到自己对太宰治更重要了——延伸异能力的使用范围,多么强力的辅助啊。
我要升职加薪!
我要用最贵的沐浴液,天然植物含量高腐蚀性低的那种,不仅每天香喷喷还能延长我的寿命;我还要一个小床,不用太精致,但要足够多的棉垫,用来晚上放松身体。这些要求并不高,我们这位英明神武的太宰先生轻轻松松就能办到。
于是,我开口了,用着威逼利诱的语气。
“太宰治,我警告你对我好一点。”我有底气地膨胀,“不然我就带着你的『人间失格』溜之大吉。”
当时他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吃橘子,闻言笑眯眯地看我一眼。
“真是厉害啊,阿澈。”
他放下橘子两只手把我捏了起来。
哟呵,给我打了个死结:)
我,一个被剥削的,勤勤恳恳为太宰先生服务的,从来工作都没有怨言的,绷带君。
又被他挂到鸟窝底下去了。
……
不过,这还不是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主要原因。
最重要的是,太宰治那家伙,居然对中原中也欺负我的行为无动于衷!
那天接触到“羽”产生幻象,我失态喊出声来,这直接导致中原中也知晓了我的存在。太宰治估计也没想瞒他太久,三言两语就把我的老底透个干净。
“哈?太宰,没开玩笑吧。”中原中也将我从太宰治的胳膊上扒拉下来,抓着我的两端扥了扥,“你说这家伙有独立思考能力?”
这人真是,太没礼貌了。
“我不叫‘这家伙’,我有名字的,铃木澈。”我纠正他。
中原中也丝毫没有理会我,他径直将我团成了一个球,一边捏来捏去,一边在嘴里嘟囔着:“太宰你在哪里捡到这家伙的,看着明明和普通的绷带没什么区别啊。”
我终于忍无可忍:“我叫铃木澈!别捏了!你这个小矮子!”
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了,我听见太宰治似乎抽了口冷气。
下一秒,我仿佛被千斤重的东西砸中一般直直朝着地上摔去,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甚至连话语都无法再说出口,地面凹陷下去了,我身体上的每一根丝线都在疼痛。
大概五秒钟过后,太宰治才把我从地上捡起来,替我拍了拍身上的土,重新绕回到自己胳膊上,自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说。
“铃木澈是吧。”中原中也的声音传了过来,“很好,这次我记住了。”
这是我和中原中也结怨的开始,尽管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心软又善良的好人,但至少现在,他在我眼中就是闯关游戏里殴打可怜主角的大BOSS。
月朗星稀,夜黑风高,万籁俱寂,适合出逃。
我起初想带走太宰治钱包里少得可怜的硬币,但又怕第二天早上他看见钱没了会去跳楼自尽,我最终什么都没拿。我捆了一条新的绷带放在他枕边,这样他醒来就会以为绷带还在,只是不会说话了。我本来还想用油笔写一张“记得洗澡”的字条留给他,想想还是算了,我又不是他妈。
大约凌晨两点左右,我从门缝钻了出去,顺利抵达外面的世界。
我计划着跑去港口需要多长时间,我要偷偷地拴在一根立柱上,等待一艘前往北海道的游轮。我想回家了,去看看我的父亲母亲,我死掉以后他们一定伤心极了。
他们有在好好休息、按时吃饭吗?
会不会夜不能寐?
是不是在我的遗像面前日日哭泣?
我甚至不敢去思考,揭开来尽是带血的伤疤。
路上很空旷,一个人都没有,我独自走了很久,直到走近一栋大楼。我仔细瞧了瞧,那是港黑总部的大厦。
太宰治曾经告诉我,“羽”那块宝石在一定条件下能割裂时空。那天我触碰到它时所看到的画面,不像是虚假。
那么,太宰治会死吗?
这个问题萦绕在我脑海里,纠结成一团乱麻。我叹口气,拐弯钻进了大厦门口的缝隙。
——太宰治,我再帮你去确认最后一次,然后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深夜的港黑总部依然有站岗的人员,我小心贴着墙边,借着阴影缓行。身为一条绷带的好处就是,基本没有一道门可以拦住我。甚至连他们的红外线防盗设施,我都能轻松通过。
五天前太宰治来向森鸥外归还“羽”,我亲眼瞧见他将“羽”放到办公室高台上的小方盒里,那个盒子没有盖子,我应该很简单就能触碰到宝石。
森鸥外的办公室几乎是全黑的,只有一丝月光漏进室内,我艰难地凭借着这点光亮判断出宝石的位置,然后盘着架子一路向上抵达方盒附近。
我谨慎地伸出一端碰了碰宝石——什么都没发生。
我于是将宝石裹起来,上下摇晃了一下。
这个动作做完,黑幕中留下了一道红色的残影。就在残影消失之前,我沿着左边又向右划了一下,残影组成了一个正十字的符号。
我心里暗暗吃惊,就在这时,我裹着的这颗红宝石突然一阵发亮,瞬间袭来的拉扯感笼罩我全身,我被一股大力拽进了红色正十字的中央。
什么情况!
我像是滑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隧道中,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紧紧抱住这颗宝石。在隧道中滑行的时间一共不超过三秒钟,但在我看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当我滑出那个隧道时,我的身体腾空了——但我依旧抓着“羽”没有松开。
然后我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有、大、风、啊!
我来不及喊叫,几乎是一下就被大风刮了起来,这里似乎是一栋大楼的楼顶,眼看着我就要被吹飞下去——
一只手握住了我,连带着那颗红宝石。
大风依旧呼啸着,我看清楚了救命恩人的模样。他穿着黑衣外套,深色头发,左眼缚着绷带,此时此刻,他正站在楼顶的边缘。
是太宰治。
又或者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太宰治。
他们虽然很相像,但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完全不同,我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也更具肃杀感。
“羽?”他开口,“阿澈,是你吗?”
语气温柔地不像话。
我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那目光柔和地仿佛天地都在融化,让我不敢相信它来自于太宰治。
“太宰先生,你……”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太宰先生?”他轻笑一声,“原来如此,现在还处于这个称呼的阶段啊。”
?
他在说什么?
但接下来他说的话,像是深水炸弹。
“阿澈,你是来救我的吗?”他略微顿了顿,“你想救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我吧。”
我震惊地无以复加,所有事物的本质在他的眼中似乎都无法藏匿,被一眼看穿的感觉令人胆战心惊。
他说,“不是这个世界的我”,这句话莫非意味着,我眼前的这个太宰治和一直以来与我在一起的那个太宰治处于不同时空?这是“羽”的作用吗?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到底还知道多少?!
“阿澈,能再次看见你,我真的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中透出淡淡的悲伤,“很抱歉在许多时候让你失望了,说一句可能有点自私的话,我希望你能陪在那个‘我’的身边。”
我的脑子终于跟上了一次太宰治的思路。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问他。
他沉默片刻,然后抬起手,拿着裹住红宝石的我在空中划了一个正十字。
“回去吧阿澈,虽然很想留下你,但这不是你该停驻的世界。”他松开了手,那股大力的拉扯感再度传来,我来不及说话就被卷入洪流之中。
在彻底离去之前,我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高楼的顶端,风吹起他的黑色大衣。
那身影,像只孤独的苍鹰。
“啪嗒”。
“羽”落在了森鸥外办公室的地毯上,我掉落在它旁边。
我还没从太宰治那几句话的影响中回过神来,就见到一双漂亮的小红鞋停在我面前。
一只小手把我和“羽”从地上捡了起来,我看见了这只手的主人,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看起来非常可爱——如果她不开口说话的话。
“林太郎,我发现偷东西的老鼠了。”她朝身后喊着,“要捏死吗?”
这小孩儿怎么回事!
然后电拉门突然打开了,一面墙逐渐变成了窗户,月光倾泻而下,我看清了女童身后的人——森鸥外。
我窒息了。
敢动吗?不敢动。
“来,爱丽丝酱。”森鸥外朝女童伸出手。
爱丽丝将我放到森鸥外的手上。森鸥外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我才发现门口的位置还站着一个人——太宰治。
“让你特意跑过来阻拦,看来真的是条特别的绷带呢。”森鸥外面带微笑地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越是笑,我越是感觉到寒意。
太宰治走上前双手接过我,重新缠在他的右手臂上,这次缠地有些用力。
“谢谢首领。”太宰治并没有解释什么。
“可是林太郎,它偷东西。”爱丽丝显然不想轻易放过我,她摇着手里的红宝石。
森鸥外再度向爱丽丝伸手,这次爱丽丝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宝石放到了他手里。
森鸥外将宝石往空中一扔,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划过,太宰治抬手一接——“羽”落到了他的手里。
“送你了。”森鸥外说着,眼神似乎是落在了我身上,“也许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也说不定。”
森鸥外完全是看在太宰治的面子上放过了我,这一点我清楚地很。
因此在回家的路上,我一声未吭——我明白我的首次出逃以失败告终。
天边亮起朦胧的微光,现在是凌晨五点钟左右,最后还是太宰治先开了口。
“你想回北海道吗?”他问。
港黑总部在太宰治家和港口的中间,他预料到了我的路线。
“嗯。”我倒也没否认。
太宰治再度开口,这次问得却不是和我相关的问题。
“阿澈,你那天触碰‘羽’,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我沉默片刻。
“嗯,我看见你,从高空坠落,跳楼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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