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北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中他吃酒吃得大醉,浑身发冷,找到一处温暖,就不由自主地往里缩。
随后眼前景色变换,星河从他身边流逝,曾经在梦中纠缠的灼热藤蔓也卷土重来。
这一回他的手腕脚腕都被缠住,有什么东西凑到眼前,却并不是人,而是手臂长短的一条小龙。
它通体漆黑,身上覆盖的鳞片细腻光润,头顶生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紫黑色龙角,双眸是灼眼的猩红色,正带着探究的意味贴上来:
“嗷~你是昭儿的娘亲吗?”
小家伙欢天喜地地蹭开他的前襟,毛扎扎的舌尖一卷,吮上了胸口某处。
极致的刺.激让林夜北头皮发麻,奈何手脚动弹不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放肆……我不是你娘亲,快些下来!”
“唔?”
小龙懵懂地抬起头,舔了舔唇角,沿着他的肩颈往上爬,血红的眸子距离他的面部不过咫尺:“确实不太一样呢,你没有角,不是昭儿的娘亲……那你是谁?”
“是了,那些人告诉昭儿……”
它纤长的眼睫扫到林夜北下颌上,湿润的龙吻触碰他的嘴唇,姿态无比依恋:
“要叫你……师尊。”
师尊……?!
林夜北瞳孔倏然瞪大,心脏深处一阵抽痛,眼前的景象刹那碎裂成片。
他喘息着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正躺在客栈的榻上。
梦中摇曳的星河与幽香的草木早已消失不见。
自己究竟乱梦了些什么……
林夜北抚住胸口,正准备撑起身来,身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唤:“师尊,您醒了?”
这声呼唤与梦境中的小奶音陡然重合,林夜北心中一震,不知是惊慌还是害怕,仓促起身,背后却一阵发凉:
他的衣服呢?自己为何未着寸缕地躺在床上?
“师尊昨夜吃醉了,浑身出汗发热,徒儿想为师尊沐浴更衣,可师尊睡梦中不肯让徒儿经手,才成了这样。”
傅含璋取来一枚软枕抵在他背后,视线从他雪白莹润的肩头扫过,又贴心地将滑落肩头的被褥拉好:“天气清寒,师尊担心着凉。”
他话语态度温柔得能滴出蜜,林夜北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几分:“大师兄他们现在何处?”
细微的动作牵扯得颈侧某处一阵刺痛,他抬手捂住,微微皱眉。
“师伯正和岑姑娘商议行程呢,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傅含璋注意到他的动作,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师尊面色不太好,可是宿醉难受,还是……做了什么噩梦?”
“为师……”林夜北眼睫轻.颤,别开了视线。
他说话吞吞吐吐,和以往淡漠的态度明显不同,傅含璋抿唇不语,视线却加深了几分。
“为师没有做梦。”
他闭了闭眼,矢口否认。
梦境中那条小龙显然是只妖物,又对自己做了那样难以启齿的举动,他如何能与小徒弟言说?
末了他又掩饰性地补充了一句:“只是醉酒不适,莫要介怀。”
等到众人基本恢复精神,次日琼英谷众人就与苏同光三人一道启程前往灵台镇。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些金丹位阶的修士纷纷收起法宝,或步行或策马,紧赶慢赶大半个月,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鉴于傅含璋引气入体十分顺利,期间苏同光和林夜北一度以为他会顺利筑基,然而引气诀摄入的天地灵气却无法在他的经脉中长久留存,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无形地消解一般。
当事人不甚在意,苏林二人却隐隐担心。
天泪大比的赛题每一届都不同,可最后留下的修士无一不是金丹元婴期的佼佼者,除了赛程艰苦的缘故,对于修士修为的遴选也是原因之一。
大比结束前,落败者会被幽禁在比赛地点之外的某处,如果傅含璋无法与他们一起坚持到最后,难免会受到某些心术不正的邪修加害。
届时他又该如何自保?
“师伯师尊的话,徒儿明白了,”傅含璋垂下眼帘,看不出喜怒,“徒儿一定会努力修炼,争取早日筑基的。”
此后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凝聚灵力的速度明显加快,在众人抵达灵台镇的前一日,竟然成功达到了筑基的水准。
“此子当真是天纵英才啊!”
得知此事的女修纷纷惊叹不已,只有南无月在一旁翘着嘴角,神情玩味。
她负着手路过苏同光身边,潋滟的桃花眼似有若无地投去一瞥,随后挽起一名同门的手臂,有说有笑地走远。
苏同光咬牙注视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攥紧了拳。
花朝节那一夜的亲近之后,她的态度就迅速变得冷淡,即使偶尔与自己对上视线,也总会讪讪地调开,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可明明是她先不分青红皂白来招惹他,搅乱了一池静水后,又毫不留恋地抽身而去,徒留他一人忧愁烦恼。
世上哪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可恶,端的可恶啊。
老妈子的心里苦旁人当然察觉不了,盘在他肩头的九漓伸了个懒腰,忽然眼神一凝:“光光你看前方,那不是阿游和小弋嘛?”
自从苏同光加入队伍,它就不怎么肯留在林夜北身边了。
一则是因为那人的肩窝实在没有苏同光温暖舒服,其次则与傅含璋有关。
分明只是个面容稠丽的半大少年,却总会无端端让它心中发憷。
苏同光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蓝一红两道修长身影快步行来,正是他的二师弟游思渚和四师弟聂弋。
“约好的三月之期,你们还真准时啊,”
他将一旁的林夜北拉过来,微笑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师门可算是聚齐了。”
游思渚悠然摇着手中的折扇,清俊的面容上笑意倜傥,身旁的聂弋却重重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拆了台:
“不瞒大师兄,若不是游某人执意‘抄近路’赶往灵台镇,我们至少三日前就能抵达了。”
“哎呀,俗话说得好,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嘛,”路痴游思渚的眉心抽了抽,一把揽住聂弋的肩膀按进怀里,“四师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放开我!”聂弋脾气火爆,一张玉面顿时黑如锅底,拳脚不由分说就朝剑修招呼过去,又被对方轻易化解。
苏同光见惯了二人打闹,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眸却发现琼英谷的一众女修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包括南无月在内,正笑眯眯地望过来。
“哟,”游思渚按住张牙舞爪的聂弋,抬起头来,“诸位道友可是来自琼英谷?当真是仙姿飘逸,华容婀娜啊。”
他素来潇洒不羁,恭维话张口就来,听得一干女修极为受用,面皮薄的甚至羞红了脸庞。
“这位道友说话可真好听,”南无月莞尔一笑,意有所指地道,“贵门果真人才辈出。”
游思渚的注意力立刻被她吸引过去,不可否认,南无月生得极为漂亮,比之或温婉或冷傲的两位师姐更添几分妩媚,却又丝毫不显得风尘气。
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聂弋恶狠狠踩住了一只脚:“油嘴滑舌,登徒子。”
见游聂二人又陷入了一场缠斗,林夜北不由得勾了勾唇,身旁忽然有人凉凉道:“对于师伯所言,师尊有何看法?”
小徒弟来到他身边,不知为何神情显得有些不悦,皱着点漆似的眉,红唇撅起。
林夜北有些诧异。
初遇时没见小徒弟对女修们有什么看法,为何这时偏偏问起自己来?
“不过是些场面话,何足挂齿。”他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挽起傅含璋的手,“来见见你的师叔师伯。”
傅含璋僵硬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略带冷意地瞥了南无月一眼,后者立刻瑟缩了一下,转身闪到了一名女修的身后。
林夜北带着他与游思渚三人寒暄了几句,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水声。
他们此时正等在灵台镇的陵川渡口,身边汇聚的各门修士也越来越多。
天泪大比的地点在东海的梦鸯岛上,岛屿周围有上古大能布下的结界,除非有岛中的灵舟接送,否则无人可以轻易进出。
而陵川渡口则是灵舟唯一会停靠的地点。
而此时,一艘艘灵舟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乍一看上去与普通的乌篷船没什么差别,然而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船身一丈范围内都被淡金色的结界所笼罩。
师兄弟四人对视一眼,心底都有了大致的猜测:
天泪大比或许已经提前展开,登上这灵舟便是第一个考验。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岸边的修士纷纷登上距离自己最近的一艘灵舟,可部分人只是刚刚接触到那层金光,就哀嚎一声,被生生掀进了水里。
林夜北登舟时同样察觉到了极强的阻力,他尝试着输出灵力,真元逐渐叠加到金丹水准时,才感觉身周的压力一轻,稳稳登上了甲板。
至于九漓则早早躲进了能够储存生灵的如意囊中,暂避风头。
可是……他忽然想起什么,心头一紧,蹙起眉尖。
傅含璋不过刚刚筑基,又该如何登上灵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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