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羿默了默, 忽然感到一阵心痛。
归根结底,他并没有对傅含璋完全坦诚。
之所以在他被诛魔箭重伤、心神最虚弱的时候告诉他真相, 其实也另有所图。
但现在还不是向傅含璋说明一切的时候。
“剥离丹魂会对内丹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即使是魔龙丹, 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
他叹息道, “你这样做又是何苦。”
“前往极北雪原的路程,足够我恢复到全盛状态了, ”
傅含璋恣意地勾起嘴角,“我前半生作孽太多,如今只想默默赎罪,若能保护我的亲人和爱侣,付出再多代价也无所谓。”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元羿一愣, 忍不住再次仔细地审视起自己这位胞兄来。
关于傅含璋他了解得其实很少,起初只隐约从母妃的话语中了解到,自己的兄长生来便是危险的妖孽,已经被囚禁在龙族水牢之中。
后来,点苍仙尊云游之际, 将兄长收为弟子,带回天泪城教养。
母妃生生把这件事隐瞒下来,直到百年后他成年即位,才将真相公之于众。
父王自然是气得够呛,可他已经退位, 并无权下令追击兄长,只能叮嘱他,绝不能与那祸世魔龙有任何交集。
后来,天泪城大乱,点苍仙尊身殒,兄长也不知下落,若非自己辗转遇到了那位,只怕也不会与成为魔君之后的他产生关联。
元羿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与傅含璋不同,他生来便是真龙一族的最强者,从小就被作为王位的继承人培养,几乎没怎么见过西海外面的世界。
更何况,父王对自己严厉多于宽仁,母妃也因为诞下魔龙之过,无法与自己过分亲近,在他心中,对亲情始终是渴望的。
王位于他是责任,蜃象珠于他是报恩,而傅含璋送上的这抹丹魂,却打开了他一无所知的领域。
西海龙王歪着头,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阵:
“哥,极北雪原凶险莫测,你重伤未愈,我不放心你只身一人前往。”
他手中流光闪过,一只成人手掌大小的紫色鸟儿随即出现在掌心:
“这是我的灵宠之一,名为归云雀,它体内灵力充沛,天生便有侦测灵力与魔气的能力,陪伴着你寻找灵药,可谓再适合不过。”
侦测灵力与魔气……
傅含璋微微苦笑,回忆顿时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在魔域的不归幽林中,他伪装成天真无害的少年,跟在林夜北身边时,那人总是托着一枚鉴灵晷,领着他谨慎地避开途中的魔物。
如今他即使有了归云雀在手,却再也保护不了心爱的人。
“为以防万一,我会分出一缕神魂到归云雀体内,”
见他不语,元羿继续说道,“这样我能随时确认你的安危,也能放心些。”
“这样未免太劳烦你,”
傅含璋蹙起眉,“此事归根结底是我不明事理,恣意妄为,最终酿成大错,怎么好意思再连累你帮忙?”
“不论身份如何,你我拥有同样的血脉,又何必计较这些,”
元羿摇摇头,笑道,“再说你连最珍贵的丹魂都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缕分魂而已,又能算什么?”
“……多谢。”
傅含璋心中一阵酸涩,感谢的话哽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对于元羿的话,他不是没有怀疑。
例如那人为什么对自己与林夜北之间的渊源了解的如此清楚,为何孟城主会把这样重要的秘辛交到那人手中……可此刻的他已经不愿再计较。
他的挚爱被他亲手伤害,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补救的机会,纵然只有一线希望,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他从有记忆开始便生活在阴暗的龙族水牢里,除了与林夜北的爱恨纠葛,从未感受过任何骨肉亲情。
不仅元羿觉得难能可贵,他也倍感珍惜。
“无论如何,你记得多加保重自己。”傅含璋收回目光,神色凝重,“天泪城搅得魔域腥风血雨,在前往雪原之前,我必须赶回去查看。”
元羿轻轻颔首:
“哥哥放心,我有分寸,分魂能够即时将信息传给主魂所在,却不会轻易受到伤害,除非是直达神魂的冲击,才可能令我受伤。”
二人又交谈几句,大致商定了后续事宜,傅含璋于是暗运魔气,开始唤醒受损的魔龙丹。
若要尽快返回魔域,最快的办法就是撕裂空间,如同当初掳走林夜北那般,直接沟通两界。
伤口处传来阵阵刺痛,他嘴角溢血,却没有停止动作,面上甚至隐约蔓延开一丝笑容:
小北,师尊……你一定要等我。
……
魔域长岐宫废墟内,局势可谓剑拔弩张。
巫月婪在温舒窈的搀扶下立稳身体,面色极为苍白,桃花目中却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决:
“诸位分封王的建议,恕臣无法苟同。”
他面前立着三名身材高大的魔族,分别是司掌东境的血蟾妖王、南境的青翼隼王与北境的白睛虎王。
三人身后整齐地排列着数以万计的庞大魔兵队伍,相比于身负重伤的温巫二人,以及他们身后零零散散的亲卫,几乎形成了碾压性的优势。
背后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巫月婪眼前一阵重影,却只能咬牙坚持:
“陛下如今下落不明,我已经派军队前去寻找,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诸位倘若有什么见教,等到陛下归来再议不迟。”
“左护法这么说,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青翼隼王挑了挑上扬的细长眼:
“天泪城不惜以两支诛魔箭为代价诛杀魔君,如今他们焚毁了长岐宫,甚至将魔宫亲卫屠杀大半,据说追击魔君的军队也已经逼上了魇魑海畔,你倒是说说,要去哪里找魔君回来?”
巫月婪神情一凝,手掌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青翼隼王竟然如此不给他台阶下,这般挑明了傅含璋凶多吉少的事实,用心着实险恶。
不过他倒也能想通来龙去脉,毕竟相较于其他两位分封王,魔君收服青翼隼王的时日最短,采取的手段也最暴烈。
不仅让隼王座下大半军队失去战斗力,甚至连本人也打了个半死不活,修养数个月才勉强恢复过来。
魔域素来信奉强者为尊,傅含璋渡劫中期的恐怖修为确实让众人胆寒。
可一旦他不知所踪,所有被压制的矛盾都会立刻爆发。
“隼王,魔君生死尚无定论,这样信口开河,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温舒窈将一股魔气暗中输入巫月婪体内,
“你也不想想,过往南境魔族饱受饥荒之苦,若非陛下带领巧匠将金水推广到南境,你还能有命站在这里与我们理论?”
“你……”青翼隼王气得青筋暴起,温舒窈的话无疑踩中了他的痛脚。
他当初执意不肯归降傅含璋,不过是认为此人资历尚浅,不够资格做魔域的领导人。
却没想到,对方一来不曾滥杀,二来竟然还以德报怨,在境内种植金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那么眼下,自己如果趁人之危起事,难免会受到非议……
他身旁的血蟾妖王见局势不对,急忙打起了圆场:
“大家都是魔域的肱股之臣,何必为这些琐事置气?当务之急还是先设法整顿好长岐宫的事务,总不能因为天泪城的敌袭,让整个魔域都陷于混乱吧?”
血蟾妖王生得面目憨厚,心思可一点都不少。
虽说他臣服于傅含璋多年,却也深谙见机行事的道理。
傅含璋平定魔域全境是近一百年内的事,诸位分封王即使表面没什么异议,心底却未必诚服。
既然有人出头趁乱生事,他也乐得加柴添火,让事态愈演愈烈。
“血蟾妖王此言差矣,”
巫月婪冷笑道,“魔君律法早已写明,当魔君暂时不在任的期间,长岐宫日常事务由左右护法代为履行,你这样说,是要藐视律法的尊严么?”
“可如今右护法尚在牢狱之中,倘若诸般事务都交给左护法处理,未免有僭主的嫌疑。”
一直没发言的白睛虎王沉沉开口道:
“过往前魔君不幸殒落之时,本王记得,诸王曾采用过分封王会议的方式整顿事务,这回不如我们也……”
他话还没说完,附近便传来一阵强烈的轰鸣,紧接着他们身边的空间骤然裂开缝隙,一道颀长修匀的黑袍身影迈步而出:
“……孤还没殒落呢,你们就妄议这些身后之事,莫不是盼着孤出岔子?”
“陛下!”
巫月婪和温舒窈惊喜万分,异口同声地唤道,“您没事?”
“区区诛魔箭而已,能耐孤何?”
傅含璋轻轻勾起唇角,冷峻的目光扫视着众人,“难不成天泪城毁了长岐宫,就能将魔域搅个天翻地覆了?”
他说话时释放出强大的魔气威压,无形中证实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除了被他护持的巫月婪和温舒窈,其他人都纷纷面露痛苦之色,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倒。
确认傅含璋安然无恙,巫月婪紧绷的神经一松,险些栽倒在地。
他之前伤得太重,刚刚醒来又奔波于各项事务的处理,根本来不及好好休养。
傅含璋示意温舒窈搀扶着他到一旁休息,自己则转向面色各异的三位分封王:
“想必诸位也确定了孤的身份属实,如今长岐宫被天泪城攻击,严重受损,必须集合人力物力重建法阵宫室,并且及时整备军队,严防死守魔域与凡界各处通路。”
“本……本王坐拥天下灵石至宝,可以负责长岐宫阵法的修缮,”
血蟾妖王见势不好,立刻一脸诚挚地笑道:“至于长岐宫的修复,听闻白睛虎王所辖的北境魔族擅长铸造,不若来为陛下解了这燃眉之急?”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今天换榜单了,为啥又是毒榜啊我汪汪大哭,明明收益都有增加了很多
真的好难TAT拼死拼活在期末季坚持日更,结果得到了这样的结果,真的意难平
呜呜呜呜呜希望暴君未来能和小含璋一样迎来属于自己的曙光吧TAT我真的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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