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睛虎王愣了愣, 没想到血蟾妖王卖起自己来竟然毫不手软,一时也忍不住气结,
“血蟾妖王说的不错,既然要重整长岐宫, 阵法恢复的进度可不能落后于宫殿的修缮。我调动虎族全族之力, 七日之内便可完成任务, 不知你意下如何?”
“……自然不在话下。”
骤然被反将一军,血蟾妖王灰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
可魔君的质疑他同样承受不起, 为今之计,只能拼着牺牲大一些,在傅含璋面前多搏些好感了。
青翼隼王围观着两者的勾心斗角,心知大势已去,自己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单论修为, 在场无人是傅含璋的对手, 唯有联手对抗,才有一线胜机……
念及此处,他神情微黯,幽幽叹息道:
“那增强魔域境内守备的任务,便交给属下吧。”
“如此甚好, ”傅含璋点点头,面色沉静,“以上事宜便劳烦诸位了。”
他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实际上,撕裂空间对他的消耗极大, 加之伤势尚未痊愈,此刻只是强自支撑着,不愿让分封王们看出破绽。
温舒窈安置好巫月婪,有些担忧地瞧着傅含璋。
他身为魔医,当然看得出眼前人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既然陛下已经平安归来,便劳烦诸位分封王尽快完成修复长岐宫的任务,若无其他要事,便先行告退吧。”
他朝着三位分封王点头示意,后者也正有此意,向傅含璋躬身施礼后,便纷纷率领着部下离开。
等到威胁彻底解除,傅含璋才勉强松了口气,再转过身时,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
巫月婪休息了一阵,这时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正准备询问他的近况,却被他肩头那只体型娇小的鸟儿吸引了注意:
“陛下,它是……?”
“这是孤从凡界寻来的魔宠归云雀,”
傅含璋微微一笑,轻抚小鸟蓬松的尾羽,“你们唤它小羿即可。”
归云雀体内栖息着元羿的一缕分魂,他它听出傅含璋话语中的亲昵意味,立刻欢喜地咕噜了几声。
巫月婪和温舒窈面面相觑,单是傅含璋莫名其妙去了凡界这件事,就足够匪夷所思了,更何况他还在这当口带回一只魔宠?
不过傅含璋很快为他们解答了疑惑:
“当时孤被诛魔箭重创,昏迷不醒,洛清琰设计将孤和小北带到魇魑海岸,意图用真火焚毁孤的真身,取出魔龙丹。”
“若非机缘巧合,孤不可能被贵人搭救,逃出生天,”
他蹙起眉尖,深深叹息道:“只是小北他……”
巫月婪留意到他眼底氤氲的泪光,心底抽痛,忍不住也回忆起某些零乱的画面来。
那时他以为苏同光被困在寝殿里,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寻找,却被坠落的重物生生砸晕。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只隐约感觉到有人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声嘶力竭地哭喊。
等到他再次清醒,身边只剩下了神色复杂的温舒窈。
那一刻他才知晓,原来苏同光从一开始就没有中媚术,而所谓的温柔与深情,也只不过是那人的伪装而已。
巫月婪一时间有些迷惘,他意识到自己本该恼怒愤恨,可最终却仿佛雷霆一掌击在空处,只留下一片苍茫荒芜。
苏同光骗了自己是不假,可自己又对他做了些什么呢?
建立在欺骗伪装基础上的情爱,还能算是真正的感情么?
见傅巫二人久久没有说话,温舒窈轻轻摇头,喟然道:
“遇袭的那日,等到我与左护法醒来,率领着残余部队追踪到魇魑海附近,只发现了一具魔族尸体,身上佩戴着右护法亲卫的令牌。”
“他的死因是被人一剑穿心,我仔细检查过伤口,发现周围有残余的冰雪灵力。”
温舒窈苦笑:“魔域中拥有冰雪灵力的修士,便只有洛清琰一人,想必他正是利用右护法的关系,骗得魔兵带走陛下和小美人,再杀人灭口。”
冥冥之中,万事早已注定了因果……
傅含璋眼神黝黯,倘若在最初秦语苍带回洛清琰时,自己没有因为他眉宇中与司曦的几分相似之处留下他,怕是也不会有如今的惨剧发生。
“舒窈,这段日子你和阿月都辛苦了,”
他垂下眼眸,“今日若是没什么其他要事,便先回去修养吧。”
巫月婪点点头,在温舒窈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
“陛下……还要去见见秦语苍么?”
“自从魔兵的身份被查明,他的情绪就十分激动,不仅吵嚷着要当面向陛下陈情,甚至出手伤了阻拦他的狱卒,”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虽说他拐带魔后罪无可恕,却也不会荒唐到做出谋害陛下的事……”
闻言,魔君猩红的眼眸中闪过暗芒,缄默了一阵,才缓缓点点头:
“孤这便去天牢会会他。”
……
虽然长岐宫整体建筑已经被摧毁了大半,但天牢修建在后方的山腹中,因此保存得还算完好。
傅含璋冷肃着一张脸,从忙碌着重建阵法和修缮宫殿的人群中穿过。
他肩头的归云雀倒显得格外活泼,一双漆黑的小眼打量着四周,看起来很是好奇。
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来到了秦语苍所在的囚室。
长岐宫天牢的牢房修建得低于地面,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秦语苍半截身子浸在浑浊的污水中,健硕的双臂和上身缠满了粗大的精钢锁链,肌肤表面更是伤痕累累,不少伤口已经恶化,流出黄绿的脓水来。
据巫月婪所述,这几日秦语苍大闹天牢,他们也随之加强了守备,不仅将各种削弱的药物和术法招呼在了他身上,甚至已经数日没有送餐食。
听到脚步声,秦语苍抬起头,露出深深凹陷的两颊和眼窝,在看清来人是谁后,眼中迸发出激动的神采:
“陛下,您总算……总算愿意来见臣了!”
傅含璋静静注视着他,嘴唇紧抿。
曾几何时,他也是深受自己信赖的下属,共同出生入死,彼此信赖。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有了不该有的私心和计较,加之恃宠而骄,恣意妄为,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语苍,”
傅含璋低下头,对上秦语苍惊喜的视线,“你有什么要向孤解释的么?”
“陛下,臣对您从无二心,纵然臣对药鼎有私情,却也从未想过要加害于您。”
秦语苍哽咽着,从铁栅栏中伸出,颤巍巍地握住了傅含璋的鞋尖。
“臣之所以将魔妃送往战场,不过是因为他上一世伤您至深,况且他不知使了什么妖法,让您患得患失,难以决断。任何对您有妨碍之人,臣都会加以铲除。”
秦语苍语气坚决:“纵使您会因此厌憎臣,臣也心甘情愿。”
他这一番剖心自白不可谓不真诚,可傅含璋只是微微调开眼光,惨淡地笑了一声。
“语苍啊语苍,”他喟叹着,神情苍凉,“你错了,孤错了,我们都错了。”
“这一回死里逃生,孤才知晓当年的真相,”
他苦笑着,眼底隐隐溢出水光,“原来孤的魔龙丹之所以会及时觉醒,都是那个人的功劳,他为了孤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背了几百年的骂名……最终也没有留给孤挽回的机会。”
“你怕是不敢相信吧?”
傅含璋不避不让地迎着秦语苍惊疑的目光,“若非亲眼所见,孤也不愿相信,自己竟能愚蠢到这般地步,至于洛清琰……”
他抬手解开前襟,露出蜜色胸膛上尚未痊愈的狰狞伤疤来:
“天泪城不惜以两支诛魔箭为代价,意图夺取孤的性命,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洛清琰早已赶在他们之前,将孤和小北带到了魇魑海畔,要用真火提炼出孤体内的魔龙丹。”
“若非小北耗尽自己的灵力救了孤,孤此刻便不可能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
他偏了偏头,神情讽刺:“如此,你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荒谬了么?”
前方久久没有传来回音,傅含璋低下头理好衣襟,见秦语苍默然收回手,身体痉挛似的蜷起。
他高大的身形佝偻下去,神情盈满了懊悔,惊骇,痛苦与挣扎,甚至不敢再看傅含璋一眼。
是他……
是他亲手将魔君两世的挚爱推入深渊,是他滋长了洛清琰心中的恶念,险些导致魔君殒落。
若非两百年前魔君的赏识,他或许永远都是那个鲁莽粗笨的熊妖,不会有机会走到人前,号令三军,征战四方。
是魔君成就了他,他却以对方的信任为利刃,深深刺进了那人的胸膛。
“陛下……陛下,臣罪该万死……”
秦语苍死死攥住铁链,却怎么也攒不足起身的力气,只能跌坐在污水之中,撕心裂肺地呜咽起来。
傅含璋立在原地,沉默不语地注视着秦语苍的崩溃绝望,眼底神采如同死水一潭,再也掀不起半分波澜。
半个时辰后,他离开了天牢,并且婉拒了血蟾妖王入驻其行宫的邀请,执意返回了残破不堪的魔君寝殿。
雷火阵毁去了寝殿的大半穹顶和房梁,好在床榻衣柜等陈设尚算完好。
指间魔气涌动,将家具表面的灰尘杂物祛除,傅含璋撑开一方结界,笼罩住寝殿范围,确认外界无法察觉,才脱下外袍,放轻手脚打开了衣柜。
他肩头的归云雀探出小脑袋,发现柜中清一色都是素色的雪衣,看起来还和魔君的尺寸不太搭配,小小的眼睛里泛出了大大的疑惑:
“哥,这些衣服不是你的吧?”
傅含璋点点头:
“当然不是,这些都是小北平素穿的衣裳,他不爱由魔族侍女清洗,总是自己濯净了,再收纳在这里。”
他从中取出一件丝质长袍,捧到眼前,近乎贪婪地嗅了嗅隐约透出的松木冷香,随后默念咒诀,缩小了身量。
直到自己的身材相比于长袍显得娇小,他才停下术法,张臂穿好长袍,在软榻上缓缓躺倒。
柔软的布料包裹着身体,氤氲的冷香萦绕在鼻端,傅含璋闭上眼,仿佛能感受到一双修长冷白的手,正轻柔摩挲着自己的面庞。
骨节精致,清寒如玉,却又脆弱如琉璃,一触即碎。
“小北……师尊……”
他喃喃念着那个名字,长睫上悬着的泪滴滑落,濡湿了枕巾。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最近看到好多读者在小北中箭的地方弃文了,我看着断崖式的点击,眼泪掉下来
咋说,暴君确实是一篇比较揪心的文(自我反思ing),我在自嗨的同时可能忽略了读者的心理承受能力,给一些小天使带来了不是那么好的阅读体验TAT希望大家不要怪我呀
但这也算是我个人的一个坚持吧,因为现在很多苏爽甜,而且基本这么写就很可能会火(我的同期作者都这样),但我也想坚持自己,走一下不一样的风格(而且我的糖是真的啊,有时间有机会我就发了,真的极其真诚了TAT)
希望大家还能继续支持我呜呜呜!!!抱住小可爱们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ps我好久不写含璋的病娇属性了,这一章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吧hhhh,小北已经在回归的路上啦,最多两章就放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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