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澹沉, 北斗高悬,清风拂过密林,唤起清脆的枝叶摩挲声。
树顶忽然传来响动, 一道高大的身影御风而来。他身后张开灿金色的双翼,不时有金色的流光散落,如坠入人间的星尘。
来人在一处湖岸边着陆,硕大的双翼收起,露出一张金发金瞳,丰神俊朗的面容。
他双手虚抓,平静的湖面立刻泛起波澜, 不久, 一簇耀眼的白光从湖面蔓延开,水波浮动, 托举起一朵硕大的苞状花朵。
这朵花的每一片花瓣, 都呈现出莹润的乳白色,从根茎到花瓣尖, 逐渐变得透明。
从外界隐约能看见一道人影,正静静地蜷缩在花蕊深处。
他未着寸缕, 未被花瓣遮掩住的身躯清瘦修长, 肤色如雪。
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一头银白的长发,随着花瓣的每一次颤动微微摇曳,犹如无瑕的匹练。
“希望这朵重岚露华能够修复你的仙体,等到那孽障将饮冰草与朱雀骨找齐,为父就能为你重塑神魂。”
男子伸出手, 似乎想触碰沉睡在花瓣之中的人,却又在半空中缓缓收回。
“曦儿,三百年来,为父一直在寻找你散落的神魂。”
他深深叹息,眉宇间盈满痛色: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让你醒来,天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或许是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这一夜傅含璋久违地睡得香甜。
直到巫月婪和温舒窈等人没见到他的踪影,亲自找到魔君寝殿中,才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陛下,您这是?”
看清他的状况,巫月婪不由得愣住。
此刻的傅含璋并没有恢复本相,依旧维持着少年体态。
雪色的丝质长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无意间露出一截圆润的蜜色肩膀,慵懒而魅惑。
此情此景让巫月婪眼前一阵恍惚。
仿佛自己和傅含璋还是凡界的女修南无月和无害的少年,身边的幸福虽然虚幻,却依旧触手可及。
“无妨,孤只是……有些想他而已。”
傅含璋疲惫地笑笑,周身魔气一现,身量恢复正常,他也穿戴上了魔君制式的长袍。
林夜北的衣衫被他珍而重之地叠起,收入了随身储物的须弥袋中。
原本他恣意随性,不习惯储备物资在身边,可失去林夜北的每一天,对他而言都是刻骨的折磨。
所以昨夜,他将寝宫中那人留下的种种物事尽数收集起来,用法宝存放在身旁。
至少在他无法忍耐的时候,能稍微聊以自.慰吧。
“还望陛下恕臣叨扰之过,”
巫月婪抿起唇,将来意道出,“有件事必须告诉您,昨夜……秦语苍在狱中自戕了。”
傅含璋闻言呆立良久,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不论怎么说,秦语苍都是自己一手栽培,陪伴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
纵然他已经铸成大错,如此惨烈的结局,却也绝不是自己愿意接受的。
“逝者已矣,那便将他……好生安葬。”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哀伤与遗憾,
“正好你们在这里,孤也有一件要事要交与你二人。”
“小北……师尊为救我身死,如今我须得前往极北之地,为他寻找续命的仙草。”
傅含璋停顿了一刹,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直呼那人姓名的资格。
“此去路途遥远,艰险莫测,孤也说不准自己何时能够归来。在此期间,魔域中的一切事务,都交由你与舒窈打理,孤已经拟好了诏令。”
他将由黑红锦缎包裹的诏令,和象征魔君之位的玉玺交到巫月婪手中:
“血蟾妖王他们迫于孤的威势不敢造次,可一旦他们知道孤归期不定,恐怕又会有异心……因此若有人追问起孤的下落,你们只需称孤在闭关修炼即可,切莫泄露半分口风。”
“……遵命。”
温舒窈重重点头,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担任长岐宫魔医数百载,他见证着傅含璋一步步成长为睥睨天下的魔君,心中除了君臣之义,更有几分慈父般的关怀在。
至于傅含璋所说的极北仙草,他隐约也能猜到几分。
传闻那株仙草附近,盘踞着极为凶险的幻境,即使是修为深厚的修士进入,也难免会着了它的道。
虽然傅含璋看上去尚算神志清明,他却知晓那人心底的执念有多深重。
不论是寻药失败,亦或是幻境中的画面刺.激,都可能让他神魂迸裂,心魔滋生。
“陛下,”温舒窈幽幽长叹道,
“万事莫要强求,若是能救回小美人,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毕竟生死有命,若有不测,千万莫要苛责自己。”
放过我的师兄弟,还有你自己。
林夜北濒死时的低语言犹在耳,傅含璋不置可否地笑笑,心底一片苍凉。
那些绝望与疯狂已经犹如藤蔓,占据了他的心房。
若非销骨噬心的剧痛一直持续着,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世上。
他不可能放过自己苟延残喘的唯一依靠,却也同样无法保证,自己究竟能坚持到何时。
“舒窈,你在长岐宫中担任魔医多年,资历甚至比孤还要深得多。如今右护法之位空缺,让你暂理,可谓再适合不过。”
傅含璋微笑道:“孤走之后,长岐宫内外便交给你们了。倘若一年之内,孤没有任何音讯传来,你们便设法联系西海龙王,他会代为处理。”
话音未落,肩头的归云雀就恼怒地啄了啄他的后颈,仿佛对他刚才的话颇不认同。
温舒窈和巫月婪对视一眼,他们虽然不清楚内情,却知道傅含璋诞生于西海龙族,想必他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地在这里,也与西海龙王有关。
交待完相关事宜,傅含璋也不再继续耽误,将三位分封王上供的部分灵药秘宝装好,便踏上了前往极北雪原的旅程。
极北雪原位于凡界与魔域的交界处,气候严寒,自古以来就是天地灵气与混沌魔息的汇聚之所。
不仅有凶险的幻境风暴,还盘踞着大量的灵力乱流,倘若修为低微之人不慎进入,很可能就此丢了性命。
越往北行,气温越低,尽管元羿的一缕魂魄栖身在归云雀体内,它自身的灵力依然不足以自保。
傅含璋索性敞开前襟把它包裹住,让它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有力的心跳声顺着归云雀的感知传入元羿的识海,它漆黑的豆豆眼眨了眨,忍不住与傅含璋贴得更紧了些。
“哥,我听闻饮冰草生于极北雪原最高峰之上,”
它在傅含璋识海内轻声道,“每一株都需要千年才能成熟,且可遇不可求,你摘取的时候千万小心。”
傅含璋点点头,在出发之前,元羿已经向他描述过饮冰草的大致形貌。
那是一株通体翠绿的仙草,茎干呈则是晶莹雪白色。
成熟的饮冰草顶端会绽开花朵,花瓣也是罕见的六边形,边缘则附着着不化的冰雪。
若要取得饮冰草,就必须获得它周围守护幻境的认可。
若是靠蛮力强行突入,幻境破灭时,仙草也会枯萎。
耳边朔风呼啸,眼前暴雪弥漫,傅含璋努力凝聚目力,才能隐约瞧见远方山峦的轮廓。
想来元羿所说的最高峰……便是视野尽头的那座雪山吧。
傅含璋顶着风雪,朝雪山所在的方向行走,沿途的积雪越来越深,从膝窝逐渐升高到腰际,雪层下更是亘古不化的万载玄冰。
即使他的修为已经足够隔绝外界温度,也抵挡不住一阵阵往上窜的寒意。
归云雀担忧地瞧着他苍白的脸色,神情有几分不忍,正准备开口让他稍事休息,傅含璋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屏气噤声。”
刚才风雪声大得恐怖,遮掩了很多细微的声响,现在风速稍微放缓了些,他才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只见不远处的雪堆上,缓缓隆起一道白色的细线,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迅速靠近。
等到距离拉近了好些,傅含璋才看清,来者根本不是什么细线,而是一大群凶恶的雪狼!
每头雪狼都长逾两米开外,眼中氤氲着幽幽碧火,蓬松的毛发之外涌动着灵力,威压极重。
“糟了,这是极北雪原的雪狼群,”
归云雀焦急道,“它们是雪原仙草的守护灵兽,一般群体行动,杀伤力极强,我们还是快些找个隐蔽处藏起来……”
不过它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放眼四周,尽是一片苍茫雪原,哪里又有能容纳他们躲藏的地方?
“无妨,让我会会它们便是。”
傅含璋恣意地勾起唇角,长臂一挥,魔剑夙泱顿时被他握在掌中。
凛冽的魔气如水银泻地,他轻叱一声,身影如电般掠出。
雪狼群显然没有想到,如此被动的情形下他还能发动反击,但它们的反应无疑也极快,迅速闪身避开了夙泱的锋芒,直奔傅含璋毫无防备的后背而去。
锋锐的犬齿深深切入柔软的皮肉,眼见着伤处就要鲜血横流,咬住傅含璋的雪狼却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阻力。
仿佛自己啮咬的不是肌肤,而是坚硬的花岗岩。
傅含璋冷冷一笑,一层暗红的鳞片纹路沿着皮肤表面迅速蔓延,转眼间覆盖了全身。
强行剥离丹魂虽然给魔龙丹造成了不小的损伤,却也进一步激发了它的潜力。
例如,这副能够立刻将全身皮肤化为魔龙鳞片的魔龙甲,能够让他的身体强度暂时与真龙相媲美,当然不会将雪狼的攻击放在眼里。
猩红的眼眸中弥漫着无尽的愤恨,随着每一匹雪狼的尸体化为粉尘散去,傅含璋眉宇间的郁色就更重一分。
暴虐的情绪险些控制不住,越是使用魔龙丹的力量,这种状况就越严重。
他知道这样无异于饮鸩止渴,可为了早些找到仙草,他也别无选择。
颤抖的手伸入须弥袋,取出一条素白发带,傅含璋深深嗅着发带上馥郁清冷的气息,躁动的气血才平复了几分。
师尊……他阖上眼眸。
这场噩梦太长,昭儿何时才能醒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北如约出现(虽然只有一点哈哈哈哈),沉睡在花苞苞里面的小可爱大家还喜欢不!
含璋的心态看起来不是很乐观w,未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呢(悄悄暗示)?此处召唤小北嘿嘿!
阿太难了,我这两天沉迷于《乘风破浪的姐姐》,这个综艺实在是太好看了1551,要是我断更了就是期末论文和它的锅(bushi)
求一个评论吧小可爱们,昨天评论又双叒叕锐减了TAT评论越多我才越有动力让两个小可爱快点重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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