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陶睿的老道经验来看,沈既白这娃确实有些小脾气,导火线还主要是因为收徒这件事儿,若是早先与他讲讲还说得过去,陶睿轻啜凉茶,继续以“这你就不懂了”的眼神瞧着宋起鸣,正有看戏的心情。
宋起鸣更加无言以对,他原本给自己设想的养老剧本还挺其乐融融,徒弟们在林子里练剑打坐钓钓鱼,宋起鸣这个老人家则坐在山顶吃酒赏花看月亮,他感慨万千,缓缓道:“小白啊,三位师弟你差不多都认得,就一个不认得,唔,那位姓董的少年。”
沈既白道:“师父在不破城救下的董姓少年?”
宋起鸣笑道:“是他,董然,回长乐殿后,好好与他们讲讲门中规矩,我需得几日才能回来。”
沈既白面目依旧没有异样,淡淡道:“是。师父,徒儿去做晚食。”
宋起鸣道:“不用,今夜我就得去趟邑城,因着咱们陶睿仙人的本体还在那里。”
飘在半空的陶睿笑眼眯眯地瞅着他俩:“麻烦你啦。”
沈既白顿了半秒,他依旧没有半句多言:“是。”
即将离开前,宋起鸣瞅见既白正蹲在院内整理土壤花树,他旁边站着一只橘灯笼,脑袋左摇右摆地给小白照光,宋起鸣站在廊道上微微沉吟,边整理蓝衣领,边下到小道上,道:“不见几个时辰,萱草花竟然长高不少。”
沈既白站起来对着他恭敬作揖:“萱草花长得较快,等师父回来后,恐怕就长满了。”
“那倒是挺好。”宋起鸣笑意吟吟地准备离去,半途又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后,嘴角噙着微微笑意,眼眸也是因为橘灯笼有着淡淡金光,道,“小白,需不需要我给你带糖葫芦,很好吃噢。”
站在荣青树旁边的沈既白嘴唇微微紧抿,却有了丝笑意:“师父,我不吃糖葫芦糖人,兴许师弟们爱吃,您可以多带些回来。”
暗地里还挺关心那些师弟的,宋起鸣笑得合不拢嘴:“既然小白都这样叮嘱我了,为师怎能不多带些回来。”
沈既白恭敬朝他弯腰作揖:“师父万事平安。”
宋起鸣离开的半个时辰,沈既白将院前院后都整理得一干二净,他与罗玉树告别的时候,罗玉轻微地发出阵阵空灵声,似乎在祝福他平安喜乐,等他回过神后,人同样站在了麒新大门面前,脚边云雾缭绕,漆红的大门半开,他一步步走上石阶,因为腰间怀着本门门牌的原因,很轻易走进了山内。
又是百层石阶,两位新弟子留守山路,正在沿路清扫落叶的时候,瞧见许久未归门的师兄沈既白,皆皆对着他弯腰作揖,喊了声既白师兄。
沈既白颔首问好,面对着好半年没回来的麒新门,如今新弟子好似又多了多,刘祖望他们早已被安排到长乐殿内,如今皆换了碧蓝校服,又是腰间玉牌,统发佩剑,玉色发簪,刘祖望与董然自然是穿得妥妥帖帖,只有那曹月璞,许久未穿过正统的衣服,如今感受起来实在是闷得慌。
因着宋起鸣三日后才会归门,所以徒弟三人皆由姜舍月暂时带着,一下午结束了三殿学堂的知识摧残,与孔老请辞的时候,孔老还非常严肃地点评了曹月璞近日成绩非常不理想,直到最后,刘祖望笑眯眯地推着意识已经爆炸的曹月璞回到长乐殿,后面安静地跟着董然。
他们刚踏入长乐主殿,便见到揣着食盒的五师叔,以及站她对面的沈既白,曹月璞惊讶地啊声,手指指着那沈既白甚是夸张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刘祖望立马拿手臂怼了怼曹月璞,道:“喊师兄!”
沈既白撇头瞧见他们,安安静静地抿嘴笑了下:“午好,五师叔带了些糕点,一起吃吧。”
董然垂头,对着沈既白两人妥帖作揖:“五师叔,大师兄。”
刘祖望亦是如此,最后就是满脸扭捏的曹月璞了。
短暂的午宴,前辈后辈几人寒暄着入席,这其中就数曹月璞吃得最多,沈既白瞧着脸庞圆滚滚的二师弟,不禁陷入沉思,想着大半年前刚见到的曹月璞身材苗条,如今是被谁喂得如此圆饱,于是沈既白视线望向对面笑脸和蔼的五师叔,一切答案不问自明,也不禁然笑了下。
于是五师叔问道:“何事如此高兴。”
沈既白自知失态,诚然道:“五师叔将他们照顾得很是周到,因为我瞧瞧他们都是面色红润。如今师父远在邑城,也定是放心。”
曹月璞大体不懂他所意指谁,喝完凉茶润润嗓子:“五师叔最好了,如今祖望的脸更圆了,再看看我们董然小师弟,原本是我们中最瘦弱的小半只,身体竟也圆润起来。”
姜舍月掩嘴笑起来:“月璞这样夸师叔,师叔都不好意思啦。”
刘祖望戳破话语:“依我看,咱们几个人里,就月璞兄你最圆。”
曹月璞闻言脸颊微微泛红,直接扑过去圈住他脖子:“好你个刘祖望,居然这样说你二师兄!”
刘祖望挣扎着哈哈笑起来:“二师兄饶命!”
“不饶命!我瞧你近日说话越来越胆大了,竟然说我圆润!”
似乎有些看不下去的董然默默作声:“祖望兄所言非虚。”
“董然!”
“不许欺负董小然!”
“我管你!”
姜舍月忍俊不禁地瞧着他们,还掺和着说:“多闹闹多闹闹吧。”
气氛稍稍就热闹了起来,沈既白见着他们其乐融融的,也是想到师父“我想着长乐殿热热闹闹”这句话,竟然慢慢松了口气,确实得多闹闹。
他这般想,并非假意。
午间申时,于医士殿结束草药学习的刘祖望,来到莲花台打算打坐凝神半个时辰,却见到一干弟子正在欺负董然的场面,董然蜷缩在地上,衣服已经被鞋子踹得黑漆麻乌,有路过的弟子劝诫刘祖望不要多管闲事,那些弟子是暂时来麒新门参详经书的书客:“千万别惹他们!前些日子白玉山就被他们占了!”路过弟子畏畏缩缩地走了。
刘祖望不加迟疑地走过去阻拦那位带头的人:“请住手吧,这位兄台,马上就到晚食时间了。”
带头的唐门道弟子唐宇撒开他的手,眼神甚是嚣张地打量一遍:“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也敢来掺和我的事儿?”说罢,拿手用力点了点刘祖望的脑袋,“识相点的让开,今儿本大爷可不是来找你玩的!”
刘祖望依旧面不改色,温声道:“这位师弟是我门中新人,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您。”
唐宇偏头朝着那位新弟子呸声:“这厮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丫能不能闪一边去!”他还真讨厌这些文绉绉的说辞,想想就气,抬手直接勒住刘祖望的脖儿说道,“我看你如今是腻得很了,你门中这位新弟子踩脏了我新买的锦绣鞋,你说说看怎么着,代他受过还是赔得我三千两银子?”
刘祖望想想自己兜里没有三千两只有三两碎银,又想想富贵人家怎的一双鞋就三千两银子,世道定价是越来越离谱了,他自己穿得鞋也就五两碎银……刘祖望想法越来越多,以至于没把唐宇的话听进耳朵里,唐宇见他这样走神,就认定刘祖望不把他放在眼里,越想越气,直接甩手将他甩到了石柱上勒着:“孙子,你走什么神!”
刘祖望回神,歉意道:“我只是在想,如今富贵人家的打扮越来越贵气了,浑身数下来就是三千两五千两,要是走出去遇见强盗匪徒,被抢走了鞋子拿走了头钗,仅仅保命就非常亏了。”
唐宇表情非常微妙地盯着刘祖望,脑袋里在飞速运转着“面对本大人的威胁这厮居然在想这个?他居然在想这个?!他娘娘的居然一直在想这个!”诸如此类的想法。
刘祖望缓声道:“不过我看您英武不凡,铁定是不会遇上我说的强盗歹徒这些人的。”
唐宇继续微妙地盯着他,想想这厮脑子肯定有病。
刘祖望笑道:“兄台,你这样勒我是不是很累,你应该把我压在地上勒,那样不累的。”
唐宇面无表情地松开刘祖望,这厮是个傻逼。
躺在地上一直装死充楞的董然慢慢坐起来,边拍了拍袖子,边面无表情地瞅着落在地上的刘祖望,想想刘祖望的优点之一,就是说起话来确实能把敌人逼疯。
旁边的唐门道弟子见董然坐了起来,立马抬脚狠狠踢中他脑袋:“你坐起来干什么!臭蹄子!给我趴着等唐少爷收拾你!”
脑袋重新躺回去的董然闭了闭眼后,又重新坐起来,那弟子见了眼神暴虐起来,抬脚又准备全力踢他脑门的时候,董然抬头一个血冷冷的眼睛凉凉地瞪着对方,那位弟子被瞪得浑身发冷汗:“你!!!”动作当场僵硬,又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曹月璞瞬间扑过去,将那位弟子压在地上张嘴就咬他的手。
唐门道弟子:“啊!你属狗的啊!你们看着干什么!快救我!”
曹月璞:“老子属狐狸!咬的就是你!敢欺负我家的师弟!”
董然正愣愣地瞧着有些混乱的场面,视线便见到一抹碧蓝衣角,他被一只手稳稳扶了起来的同时,只听到耳边一声清冷声:“月璞,停停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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