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戳

    流筝跟着两只老虎妖把流音书阁逛了逛,手里都抱了几本书,见没位置了,准备坐到地上,恰时一桌的书友起身离开,流筝眼睛尖,人家屁股刚离凳,她就“咻”地跑过去,比另几个想来坐位置的人快了半拍,她冲过去后对两只老虎妖招招手。

    虽然流音书阁人多,素来座无虚席,但抢位置这一行为怎么说都有些不雅,就算内心想抢也不能在举止上表现出来啊,简直有辱斯文。

    那几个攥着书雅步走过来的少女对流筝露出鄙夷的目光,本想来拼个桌,顿时也打消了念头。

    两只老虎妖已把流筝当了朋友,流筝那行为落到他们眼睛反倒成了可爱和率真,他们笑出小虎牙走到位上。

    阁中熏有香炉,鼻息间是宁神的清香,耳边舒缓的琴音流淌,手里捧着书,眼睛略过书上的墨色,在这样的氛围下,两只老虎妖愈发沉醉于黄金屋中。

    流筝却不然,她随便选了本书翻开遮在脑袋前,背怂包一般驼下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鸟悄地从书后面探出一点儿,紧盯着不远处那正在一个书架边冷着脸翻书的黑袍男人。

    方才那只鬼给书阁门口守阁的小侍赔了钱后,看也没看她一眼,就仿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到书阁中看书,其间也未来找过她,似乎把她这么个人忘了。

    流筝见此,本想拔腿就跑的念头消去了一点,又因为有两个长得十分威猛、看起来一点也不比那只鬼修为低的老虎妖在,便大着胆儿继续留在书阁里选书。

    况且于她而言,或许跟两只老虎妖待在一起要更安全一些,若她慌忙跑了,那只鬼追上来,她一个人怎么搞得过他。

    这会儿男人像没认识过她一般,流筝瞅着,却也放松不下来,因为之前突然听见花瓶落地的声音,她转头那刹,分明看见男人用一种“你竟然背着我去勾搭别的男人?!”的眼神睨她。

    虽然这种眼神转瞬即逝,可是吧,流筝总觉得哪哪不对。

    少倾,流筝瞪大了眼,因为她不看还好,一看,也就看了一会会,那书架边的男人一双狭长的桃花眸转向她这边。

    流筝一抖,眼睛缩回去。

    并且下意识挪了挪屁股,往旁边一只老虎妖坐近了些。

    花香一下子变得浓烈,老虎妖头顶的虎耳朵一竖,心神猛颤,虎脸一下子烧红了,毛茸茸的爪子搓搓脸,不由将自己变成人形。

    他还有些晕乎乎的,蓦然听见头顶有人说话,那声音凉凉的,“这里有人吗。”

    小桌子是小长条形的,其实挤一挤,一边可以坐两个人,两只老虎妖身形都比较魁梧,基本上一屁股下去就没什么位儿了。

    为了照顾到流筝,其中一只老虎妖只坐了半边垫子,给流筝腾出大半的位置来,而另一边的老虎妖几乎是一个人霸占了一整条坐垫,周围有几个想来凑桌的见了也懒得来挤了,此时突然有道声音冒出来。

    两只老虎妖抬头,那黑袍男人用生了胡茬的下颌淡淡指了指老虎妖旁边那小搓空出来一点点的坐垫,语气冷硬,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询问。

    “有。”两只老虎妖几乎是异口同声,但一触及到魏煊那双棕眸,一下子就怂了,话说到半边被吞了回去,最后拉出一个“没”字。

    流筝:“……”

    虎兄,你们这是在怕一只鬼?

    流筝手里的书几乎都贴到了脸上,半点不想抬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屁股愈发地往旁边的虎兄弟挪,几乎快贴到了他身板上。

    快要蹭在一起那刹,倏忽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一只大掌揪了起来,随之她身体悬空,手里的书掉落。

    她就这么……被对面的男人提溜了起来。

    她还被提在空中之时,看见对面那只老虎妖也被男人提了起来,她的身子和老虎妖的身子在半空中擦肩而过,两人对望的一眼,皆从对方的眸子里看见惊讶、错愕……种种情绪。

    待她坐到男人旁侧,那只老虎妖被丢到另外一只老虎妖旁边,前后不过才过去几秒钟的时间。

    流筝转头看旁边的男人,嘴巴一张:“你……”有病啊!!

    后面几个字,被她心里那点小心虚怂成:“你……你干嘛呢。”

    还加了一个“呢”字,更显得语气软和,软和中又带着一小点点噌怒。

    对面的两只老虎妖却完全是另一种心境,呆怔了好半晌,一只虎爪“嘭”地砸向桌子。

    桌子裂成两半,两只虎怒瞪着眼,从桌边腾地站起。

    一时间,优美的丝竹声戛然而止,书阁内众人的目光聚焦到流筝这一桌。

    “怎么又是那只鬼?”

    “方才花瓶碎了,扰书阁清净,这会子又是作甚?要跟那两只妖怪打架?”

    “诶,你仔细瞧瞧,那只鬼其实长得还挺俊的,一头乱发,压抑又古怪的黑袍,脸色惨白,却也挡不住他那股冷傲的气质和俊美的颜呢。”

    “你这么说,还真是!”

    一个少年凑过来,插嘴道:“哥哥倒觉着那粉衣少女才是美人儿。”

    他那话一出,立马被好几个少女瞪了一大眼。

    未几,众人的目光又被那边狠狠吸引过去。

    因为那两只彪壮的老虎妖飞了起来,像气球一样充到书阁最顶部。

    只见桌边那黑袍男人手里捏着一只毛笔,轻轻一挥,房顶的两只重物飘到那边,再一挥,又飘回来,两只妖在半空中挣扎半天却是无用,一双圆圆的虎眼鼓得大大地看着下方的男人,眸底涌出惊恐。

    书阁两位少郞匆忙跑过来,神色不悦,“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流音书阁这样的书香之地,怎可打闹喧哗,你们这是要破了规矩?决斗也好,吵架也好,请挪到别地儿。”

    少郞身着青袍,额心有一点红,头戴月才牙镂空青玉冠,像是某个门派的弟子,一看便知是流音书阁地位较高的守护者。

    因为有不少修为颇高并兼职笙香学院老师的修士轮流在书阁中值班,一般人等决不敢在阁中造次,此遭闹曲,倒是许久未见,完全打破了书阁的清幽环境,眼见着两位少郞皆发了怒,挥手准备将房顶的两只飚虎弄下来,挥出去的法术却是无用。

    两厢蹙眉,看向魏煊,脸上浮出几分惊诧。

    他们这等修为,竟然破不了一只鬼的法术?

    “你到底是何人?”费了半天力气,都无法将房顶的两只大圆球给搞下来,两位少郞的神色趋渐窘迫,更多的是不服气,于是问话魏煊之时,有意把音量拉高试图找回点气势。

    可男人根本不鸟他们。

    两人涨红了脸,眯目欲对男人动手。

    一只白嫩小手伸过去扯了扯那男人的袖子,将他们一鼓作气准备开战的怒意消了几分。

    “你……”流筝盯着魏煊,“你放了他们。”

    她一想到之前在留都城门口那会儿,那些将魏煊围住的侍卫几乎是在瞬间的功夫全都消失不见了,就头皮一紧。

    那两只老虎妖与她萍水相逢,虽才相处了没多久,但他们是把她当成朋友了的,流筝怎可能不管他们,她实在没办法了,怕怕地瞅了魏煊一会,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快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说完这句话流筝就后悔了,她走啥啊走?!跟他走,然后等着被活剐么!

    本来以为可以靠那两只虎兄弟保命的,这会儿看来是不成了。

    不过她那话果真管用,出口没多久,男人看了她一眼,扔掉手里的毛笔,“噗噗”的两声,房顶的两只大老虎砸到地上,摔成两坨肉饼,肉饼在地上弹了弹,艰难地爬起来。

    他们目光锁过来时,桌边已经没了那团黑和那团粉的身影。

    两个书阁少郞也愣在那。

    众人面面相觑,“诶,人呢??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

    一颗老柳树上,魏煊颀长的身子慵懒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定眼瞧着腿上那坨因为害怕惊吓成白莲花原形的小妖精。

    那朵花一直在抖,身上的花瓣已经抖掉了好几片。

    看了少焉,也不知是什么戳中了男人的笑点,他唇角翘起,嗤了一声。

    大掌摩挲着下颚,他掰断一根柳枝,轻轻戳到腿上那朵白莲花身上。

    他戳一下,那白莲花就抖一下,戳两下,那白莲花就抖两下,等他准备再戳一下之时,那朵白莲花再也忍无可忍,噌地变成粉嫩少女。

    像是遽然吃了雄心豹子胆一般,她小手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柳条,狠狠砸到他脸上。

    “草泥马!臭王八蛋!!@!#$%^&*(!@#$%^^&*!!!!有本事杀了我呀!你再戳我再戳我,我打死你!”流筝气吼吼骂完一大堆S级流话,一双手握成小拳拳砸到男人大腿上。

    反正都要死了,她要抓紧时间多打他几拳。

    听到这么熟悉的骂声,魏煊左边肩膀那朵火红色曼陀罗花睁开眼,感同身受地看向流筝。

    准备多看一会儿,他的头顶就被烧了起来,脸一黑,立马缩回去,男人的黑袍将他花身上的火夹灭,他老老实实待在衣裳里,一时间不敢再冒出来。

    “打死你!打死你!”

    粉粉的少女还在对着男人的大腿使劲砸小拳拳,砸到后面见男人都不反抗,也不把她踹飞出去,蓦地停下动作。

    她手好痛!

    可这厮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流筝自闭了。

    这会儿,她也才意识到她此时正以一种多么羞耻的坐姿坐在男人的腿上,不仅如此,此时他们都在树上,往下一看是碧绿的湖水。

    他们坐的这一根树干是老柳树延伸出最长的一根,都延伸到湖面上了。

    见男人没反应,惨白的脸上也没那么强烈地想把自己杀之而后快的神色,流筝眼珠子一转,立马变成白莲花原形扑跳进湖里,然后身上的花瓣齐齐使力,疯一样往前游。

    都游到湖中央了,一根柳条抽过来,还故意在她花身两边打了打水,溅出一大长串水花,吓唬完她,旋即将她卷起来。

    眼睛一花,身子一悬,再睁眼,她又回到男人腿上。

    大眼瞪小眼。

    看着她花身上湿哒哒的水珠,魏煊嫌弃地给她掸了掸。

    流筝瞪他。

    魏煊捏住她最里面那层长得最粉嫩的一片花瓣,惨白的脸浮出血色,鼓凸的喉结滚动,清冽的嗓音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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