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5

    田晓辞二十三岁生日那天, 沈清川照例在他家大门上放了一枝玫瑰。

    那是他精心挑选的最美的一朵，火红鲜嫩的花苞微微张开一点儿口, 像是立刻就可以热情绽放。

    绽放出笑容, 绽放出希望，绽放出爱, 绽放出迷人的，热烈的, 独属于他与他之间的香气

    只是, 和上次一样, 田晓辞没有碰它。

    甚至于, 他连目光都没怎么在它身上停留。

    他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它, 所以无动于衷。

    又像是每日都可以看到，所以十分麻木。

    沈清川隐在暗处, 看他稳稳地托着猫开了院门，随着铁门清脆的碰撞声, 一切归于平静。

    他的确给他一种麻木而没有感情的感觉，就连别人对他热烈的欢喜，也无法在他心头掠起一丝波澜。

    沈清川停在原地, 说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什么感觉。

    他很想叫住他, 不为别的，就想告诉他，那朵花那么美，他把它丢在外面，很可怜。

    只是最后, 他像一个最合格最理性的成年人一样，忍住了那股冲动。

    他照例会收到田晓辞的照片，只是时间在他身上产生了撕裂般的效果。

    忙碌的时候，他觉得过得很快，但想念田晓辞的时候，又觉得过得特别慢。

    但无论是快是慢，田晓辞毕业的日子还是到来了。

    那一天，他收到了田晓辞穿着学位服的照片。

    他怀里抱着鲜花，和他的母亲，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走在一起。

    那个男人他认识，是他母亲之前的主治医师，崔文。

    田晓辞笑的很甜，眼睛弯弯的，头微微偏向他母亲的方向，看起来幸福又甜蜜。

    那笑容和他十七岁时的笑容一模一样，纯粹通透。

    沈清川有些怔忡，他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看过他这样笑了。

    时间一点点往前走，改变的不仅仅是沈清川，还有田晓辞。

    田晓辞的笑容比最初那两年多了一些，但每个笑都仿佛恰到好处，代表着成年人的礼貌与分寸。

    可这样毫无保留的笑容却在逐日递减。

    他似乎成熟了许多，身姿比少年时更加挺拔。

    眸子和眼神也比以往更深沉坚韧了一些。

    樱花般柔软甜美的唇瓣偶尔竟能抿出冷漠或严肃的线条。

    他更冷漠了一些，对外界的很多事情，都仿佛不愿意上心。

    在沈清川变得越来越柔和，越来越具有包容性的同时，田晓辞却变得更加理性，冷漠也更加独立了。

    临近毕业的半年前，他便已经开始跟着一些前辈做项目，跑会展了。

    在工作的时候，他渐渐习惯了用正装来代替平时最喜欢的休闲装。

    沈清川第一次看到二十三岁的田晓辞穿着正装从酒店走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认出他来。

    那天照片的配文显示，他是和同事一起去见一位十分有名的画家，并与对方的团队讨论会展的事情。

    他和同事谈完工作，一起从酒店出来，并肩而行。

    身上穿着一套简约修身的黑色西装，西装收腰，将他那把薄腰衬的不足一握。

    他的腰线高，所以一双腿显得尤其长，步子也迈得很大。

    就连那头柔软乌黑的发也梳向了脑后，露出整张脸来。

    夕阳的余晖打在脸上，为那张瓷白的脸镀上了一层暖光，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出于过往的职业习惯，他的身姿笔直挺拔，头微微抬着，带着股自然而然的骄傲与自信。

    眉眼间虽然有丝疲惫，可唇角却依然带了三分笑意。

    那三分笑意里又透出了股不自知的风流来。

    沈清川为他着迷的同时，又有些害怕。

    田晓辞一天比一天更加优秀，像长开了的花苞，当初半遮半掩的魅力现在则毫无阻拦地释放出来，他自信了，优雅了，也从容了

    他也许会慢慢在那边走出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小天地并为此满足，再也不会回来。

    唯一让他安心的是，他不止一次得到过孔莞想落叶归根的消息。

    田晓辞爱他的母亲，也尊重她，只要他母亲想回国，他相信他一定会跟着回来。

    他为田晓辞的回归做了许多工作。

    在电影“模特”上映的那个夏天，沈清川正式成立了自己的娱乐公司青果娱乐。

    因为沈氏的资金以及资源优势，青果发展的十分迅猛。

    但在青果背后，沈清川找了最专业的人士，打造了一家艺人工作室，名唤“甜橙。”

    甜橙和青果在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关联，它像是凭空出世，十分神秘。

    但实力之强又令人咋舌。

    甜橙只签最顶级的艺人，并为每位签约艺人配备最顶级的团队。

    与其他经纪公司和娱乐公司相比，甜橙的团队专业度更高不说，给予艺人的自由度更是高的多。

    而甜橙内部有一个最顶级也最神秘的团队，依然在打造之中。

    除了沈清川，没有人知道它是为哪一位艺人准备的。

    田晓辞就要毕业，国内各大娱乐公司纷纷开始向他伸出了橄榄枝，给出的条件一家比一家更加优厚，想把他招揽到旗下。

    但沈清川了解他，虽然这些了解是在他离开后很久他才慢慢体会到，但是他知道，他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相对于他们给予的优厚条件，他想要的大概只是自由自在，能生活的舒心一些。

    他看着是个很软糯温柔的人，但骨子里却十分刚烈，有自己坚持的原则。

    所以他并不担心他会签入别的公司。

    他唯一担忧的是，怕他就此在国外扎根，再不回来。

    如果田晓辞只是想玩两年，或者只是想在社会上体验一下生活的话，他不介意再给他两年时间。

    但前提是他得回来。

    所以，直到田晓辞毕业这一天，甜橙依然没有急着和他做任何方面的接触，只是在有条不紊地筹建着属于他的团队，

    沈清川对田晓辞的团队要求很高，他选的那些人几乎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可以挑起一个大的团队。

    自然，所付出的待遇也不会低。

    沈清川一张张往下看着照片，田晓辞穿着学位服的每一张都是神采飞扬的，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他嘴角噙着笑，慢慢往下拉，直到看到他换了常服，与崔文单独相处的照片。

    照片中两杯热咖啡，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崔文在向他求爱。

    照片是从咖啡馆外面拍的，所以拍照人是听不到两人的对话的，但谁都能看得出来那里究竟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这几年，追求田晓辞的人非常多，为他送玫瑰花的人也非常多，他看过很多次类似的照片。

    只是那些代表着英俊的男孩儿和漂亮女孩儿一颗心的玫瑰，田晓辞从来都没有收过。

    沈清川也嫉妒过，嫉妒对方可以当面送他玫瑰，向他说喜欢。

    可是，他对他们只有嫉妒，对崔文，却是深深的忌讳。

    不要说现在，就算是当年，他看到田晓辞和崔文走在一起的时候，也十分不舒服。

    或许是出于雄性对自己领地的保护与占有欲，他能十分敏锐地感觉到崔文对田晓辞很不一般的态度。

    而田晓辞与崔文又相识多年，对他十分信任，彼此间有着很深的感情基础。

    他和其他那些追求者完全不同。

    也许他也一直在等他，等他长大，完成了学业的这一天向他告白

    他盯着那张照片，目光几乎能在屏幕上灼出两个洞来。

    崔文看向田晓辞的目光十分火热而直白，而田晓辞则垂着眸子，双手握着杯子，看不清神色。

    沈清川的心跳的很厉害，那种恐惧让他感觉到心尖发麻。

    直到很久后，他才想起来拉下去看对方给他的文字说明。

    对方说，田晓辞拒绝了崔文的告白，并拒绝了对方送他回家的请求。

    离开时对方将玫瑰放到了他怀里，田晓辞走的很慢，在弯过一道弯后，将那束玫瑰丢进了垃圾桶里。

    发件人最后评价了一句，说田晓辞好像天生讨厌玫瑰。

    沈清川盯着这句话怔了半晌，天生讨厌吗

    不是的。

    他记得的，他们刚搬进那套房子同居的时候，田晓辞最喜欢玫瑰了。

    有一次沈清川回来，在楼下遇到邻居一个女孩，因为男朋友送了她巨型的玫瑰花束，她怕放着浪费了，便分给邻居们。

    沈清川本不想要，但又不好打击女孩子，便收了几支。

    他进家门的时候，田晓辞正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半蜷着腿看书，看到他手里那几支火红的玫瑰，便立刻丢下书跳了下来。

    他光着脚蹬蹬蹬跑到他面前，一双桃花眼像闪着星光一般，喜滋滋地问他“送给我的吗”

    沈清川看着他满脸的笑容，充满喜悦的眼睛和勾起的唇角，那么纯粹的喜悦与渴盼让他不忍心说任何否定的话。

    那几支花他养了很久，很勤快地为它们换水。

    直到都干枯了，花瓣变的卷着边，发了黑，仍不舍得扔。

    他不时惋惜又心疼地向他描述，说如果换种养法说不定它们能坚持的更久一些。

    而当时，他只觉得他十分可笑。

    这尘封已久的，甚至当时完全没有当回事的记忆，让沈清川的眼睛变得酸胀。

    田晓辞曾经那么珍惜他送的玫瑰，珍惜到像在呵护小婴儿。

    他怎么可能天生讨厌玫瑰呢

    田晓辞拒绝了崔文的消息并没有让沈清川开心起来，因为那开心在来的路上便被巨大的伤感和心疼给覆盖了。

    他怀念那时候那么天真的，纯粹的田晓辞。

    虽然现在这个沉静的，有点冷漠和独立的田晓辞一样迷人，可是，这是一个吃过了苦，心里千疮百孔过的田晓辞。

    而这些伤害，有些是他给他的。

    他心疼他，也厌恶过去的自己。

    不出所料，田晓辞没签国内任何一家公司，他还是在国外跟着做项目。

    只是这一年，他二十四岁的生日，沈清川没有在他家门口等到他，

    他临时去了外地，没能在家里过自己这一年的生日。

    沈清川依然在他家大门上为他别上了一枝玫瑰，默默地祝福他的男孩能够生日快乐。

    这一年过了春节，甜橙终于开始正式接触田晓辞。

    甜橙的人性化和各项条件的优厚程度都超出了田晓辞的意料之外。

    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立刻答复对方，只是说回去考虑一下。

    这几年，他对国内娱乐圈的关注并没有特别多，也没有说必须要做艺人，或者一定不要做艺人。

    他只是想找一种更舒服的生活方式，可以让他工作的时候可以全情投入，休息的时候也可以自由放空。

    他查了一些甜橙的资料，发现甜橙的艺人十分少，但签约的每一位都是大咖级别。

    而甜橙自己也推出了几名十分年轻的艺人，现在算是国内人气最高的新生力量。

    他们无论是资金，资源还是运作上都可以说是十分成功。

    对他来讲，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只是，他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所以依然有些犹豫。

    沈清川每天都在等待田晓辞那边的消息，他像毛毛躁躁的年轻人一样，急躁的甚至有些坐不住。

    在他的记忆中，他就没有经历过毛毛躁躁的阶段，他以为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那样的阶段。

    可现在，在而立之年，他却返璞归真。

    只是田晓辞的消息没来，宁安的朋友圈却发出了一张照片。

    没有意外的话，每年的春秋时节，宁安都会去国外参加时装周。

    虽然他为人十分低调，但这几年在国际时尚圈却备受追捧，大有赶超他老师汪荣的势头。

    每年的时装周，沈清川都会特别关注他的动态。

    因为大部分时候，他在那边都会尽量抽时间和田晓辞见面。

    其实他很少分享，这些年里也只分享过两次。

    一次是两支冰激凌，一次是田晓辞学校的大门。

    虽然连人影都没有露过，但那对沈清川来说也已经足够奢侈。

    至少田晓辞不仅仅只存在于他的记忆里和他安排的某个人发给他的照片里。

    他还可以在自己的圈子里看到他的踪迹。

    这种爱恋执着到有些变态和疯狂，又足够克制。

    只是这次宁安分享的和以往不一样。

    因为拍照人离的比较近的原因，并不能看出他所在的具体位置。

    他斜靠着一根罗马柱，脚下是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一双平日里总是有些冷淡的眼睛此刻含满了笑意，双臂张开，迎接着另外一个人。

    另一个人穿着米色长款风衣，头戴黑色棒球帽，背影笔挺，正大步奔到他的怀里去。

    只一眼，沈清川就认出了那是田晓辞。

    沈清川看了半天，猜测宁安之所以这么难得地发了一张露人的照片，大概是因为这次封允与他同行，强行拍摄的原因。

    如果是封允拍的话，他那里应该还有其他的照片。

    他刚要打给封允，电话就响了起来，是甜橙那边的负责人。

    对方语气有些低沉，说田晓辞刚刚通过邮件正式拒绝了他们的邀约。

    沈清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忍不住问了句“什么”

    直到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之后，他才确定他听到了什么。

    那一瞬间他觉得他的脸部肌肉和大脑都是麻的，是失血的感觉。

    如果他能看到自己，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脸色白的吓人。

    他沉默着挂了电话，近乎绝望地认为田晓辞不会再回来了。

    他母亲跟他在一起，他对其他的人和事，全无牵挂。

    可是他得到的消息里，他母亲明明是想回国的。

    他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似乎很久，也似乎只是一瞬间。

    手机发出收到讯息的短促嗡鸣声。

    他机械地划开屏幕，然后看到封允发来了一张的照片。

    照片是另外一个角度，应该是田晓辞和宁安拥抱完毕后，两人在阳光下搭着肩，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田晓辞脸上的墨镜还没来得及摘，

    巴掌大的脸只露来半张，但牙齿雪白，嘴唇嫩粉，皮肤仿佛会发光。

    宁安的两个小梨涡则笑的十分深，一边嘴角微微勾起，大约是在向封允传达吃醋也没用的讯息，带着些俏皮劲儿。

    沈清川抿着唇看着那张照片，直到屏幕暗了下去。

    照片缩小后，他才看到封允发来的一条消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田晓辞要回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预计这章可以写完的，但是结果还是没写完，应该还有一到两章。

    本来预计26号开新文的，怕这个进度都没有太多时间准备新文，捉急的不得了，qaq,

    另外最近大家都要注意安全啊，出门佩戴口罩，能不出门就尽量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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