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府回来之后, 杨夫人过得可不太好。
将军府还未来找她的麻烦, 她便自己不安, 想了许多糟心事。
原先只以为缈缈是个孤女, 她欺负也就欺负了, 可谁知道缈缈能一翻身成了将军夫人。她去了一趟将军府,缈缈的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她身边的那个婆子亲口说了,她派底下管事去桐州的事情,容将军是亲眼见到了。更别说, 在这之前, 她就已经得罪了人。
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孤女, 能一下飞上枝头成了将军夫人
杨夫人一想到此事, 愁得连夜里头都睡不着, 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嘴上也生了燎泡。
她心中藏着事,自然也瞒不过枕边人, 杨父很快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家中出了什么事最近新立上进的很, 还考过了秋闱, 等明年春闱时, 他一定能考出个好功名来。除了新立,近日也没别的事情了。”
“还不是你那好外甥女”
杨父努力回想了一番, 才从回忆里把缈缈想起来。
他语气淡淡的, “她能有什么事”
“老爷可不知道, 她可有大本事,如今一下子成了将军夫人,以后还不知道要如何报复我们。”一想到这个,杨夫人便觉得自己嘴巴上的燎泡火辣辣的疼。“早知道她这么有出息,当初就不该把人赶走,给她个好处,让她当做那婚约没发生过。要不然,如今我们可就与将军府攀上了关系了”
两人是同床夫妻,杨夫人做了什么事,杨父自然也一清二楚。
若是没有他默许,杨夫人也不敢冷待外甥女,更不敢不认这婚约。
杨父皱起眉头“既然如此,赔礼道歉一番,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会记恨我们。”
“你可不知道,如今你那外甥女威风的很,你当我没想过我可特地备了好礼去了将军府,她可没给我半点好脸色,还让人把我赶出去,分明是记恨上了”杨夫人愤愤道“若是当初我们应了婚约,她哪来的机会可以高攀上容将军,当初她上京城时,我们也没亏待她,好吃好喝供着,如今飞上枝头了,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至于派管事去桐州的事情,那不是最后也没发生什么吗
她半文铜钱都没捞到,管事还死了
既然什么都没发生,林家那丫头还得了这么多好处,何必要揪着那点事情斤斤计较在京城里,他们杨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比不上将军府,可也不会太差,林家那丫头要是懂事些,就应该知道要为自己找点助力才是
杨父沉思一番,说“既然如此,你就多上门几回,多说几句好话,她性子软,就算是生气,也气不久。有空你带着欣怡也过去走走,两人年龄相近,应当也有许多话说。”
“可她先前”
杨父打断了她的话“要不然,我亲自登门一趟,我是她的亲舅舅,没有被拒之门外的道理。”
杨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
听到杨父拜访的消息,缈缈还吃了一惊。
“大舅舅来了”
奶娘也惊讶“大舅老爷过来做什么上回我应当与杨夫人说清楚了,难道杨家人还不知道小姐的态度”
缈缈也奇怪,她既然已经与杨家人说明白了,那应该也是老死不相往来才是。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杨家人的厚脸皮程度,杨父被下人接引了进来,见着了她,面上竟是看不出半点不对劲来。
缈缈与自己这个舅舅接触的并不多,后宅之事,还是杨夫人管着。只是她大约也明白,当初自己上京城时,杨父应当也不是欢迎的,后来她出了事,杨父见着她,也是满脸失望,失望她给杨家丢人,令她心寒。
缈缈捏着袖口,只淡淡地喊了他一声,并无多少热情。反倒是杨父面色如常,还与她说了不少家常话,说起当初林母还在未出嫁时的趣事,还说她与她的娘亲长得十分相像。
缈缈态度冷淡地应着,等他说的差不多了,才掩唇轻咳了一声。
奶娘立刻站了出来“舅老爷莫怪,我们小姐近日身子不适,大夫也说了,要好好静养着,没法多陪舅老爷了。”
杨父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心里头是怪我的。”
缈缈动作一顿。
“桐州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那都是你舅母一个人的主意,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敢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杨父满脸痛心“要是我早知道,定是会将她拦住,也幸好是容将军在你身边,要不然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母亲”
杨父说着,不禁掩面泣了一声。
缈缈眸色微动“舅舅什么也不知道”
“要是让我知道,我哪里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杨父愤愤然,看向她时,也是满脸羞愧“你爹娘都去了,我这个做舅舅的,合该要好好照顾你,我以为把你交给你舅母就是万事无忧,后宅之事向来都是她打理,却不知道唉”
奶娘面上忍不住露出惊讶来,又连忙敛去神色,担忧地朝着缈缈看去,生怕她会被说动。
她年长许多,见过的世面也多,杨父这番话说着好听,可漏洞百出,她只担心,她们小姐年幼又心软,说不定就会被这番好话哄骗去了,又相信杨家人。
缈缈仿佛是被打动了,沉默了许久,才犹豫地朝着杨父看去“那舅舅打算如何处置她呢”
杨父早有准备,应道“我让她向你道歉,到你原谅为止。也幸好是容将军在你身边,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你记恨着她,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她不止是你舅母,还是新立与欣怡的娘,这些年来,替我管理家中事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那两个孩子还年幼,也不能失了亲娘。无论你要什么补偿,我这个做舅舅的,一定二话不说,全都给你”
奶娘的目光更加焦急,视线恨不得把杨父瞪得个洞穿。
“小姐”
缈缈抬手,打断了奶娘的话。
她并未看奶娘,任凭奶娘使了多少眼色,也没有接到。她垂着眼,也并未看向杨父,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神色有多愧疚与后悔。
她只是依旧声音轻柔地说“要是没有将军在,我可就真的死了。要是我真的死了,舅舅会怎么做呢”
杨父一滞。
缈缈攥紧了衣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死过了一回。
要不是好运得到重来一回的机会,要不是好运能够在桐州遇到将军,她或许还要在杨家人手上搭上第二条性命。
话说的再好听,可要是她真的死了,谁能赔她这一条命呢
杨家人恐怕还会拍手称快,而后十分不客气地抢走她的一切吧。
杨父呐呐道“这不是有将军在,你也未出什么事情”
“表兄与表姐只有一个亲娘,我娘也只有我一个女儿。”缈缈轻声道“表兄与表姐还有舅舅这个好爹爹,我可我爹我娘都死了,也没有人能护着我。若是他们还在世,他们定然会生气的。”
杨父猛地住了口。
没由来的,他竟然还打了一个寒颤。
“舅舅回去吧,我想要的补偿,舅舅给不了。”缈缈低着头说“奶娘,送客。”
奶娘猛地吸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用处。
她一挥手,将军府的下人立刻迎了上来,像是当初提着杨夫人那般,一边一个把杨父提了出去。
杨父哪里是将军府下人的对手,在门口被放下时,他沉着脸,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形象。他是朝廷命官,哪里丢过这样大的人
“你们这些人岂有此理”
将军府的下人头也不抬,送完人就走了。
杨父气急败坏,只能在门口整了整衣冠,愤愤离开。他还有许多话没说,还没解释清楚的婚约一事,还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这才刚开口没多久,就被赶出去了
他刚踏出门槛,就见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到了将军府门前,又被拉紧缰绳,骏马前蹄扬起,急急停下。
杨父抬头,就见容景穿着兵甲高坐马上,威风凛凛。
杨父眼前一亮,立刻迎了过去“容将军。”
容景垂首,见到他,面色变也不变。
杨父堆着笑道“容将军,下官是”
容景翻身下马,并不回头,兵甲上的披风随他的步伐在他身后荡起血红的弧度。
杨父愣了一下,急忙追过去“容将军”
容景停了下来,才总算是回头看来“杨大人”
杨父一喜,连忙应道“正是下官。”
容景才皱起眉头,侧头吩咐门房“往后不必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打扰夫人休息。”
而后他不等杨父开口,便大跨步进了府中。
徒留杨父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不明白自己为何成了无关紧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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