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伯府老太太的生辰过几日就到了。
一早起来, 绿檀就按照徐氏昨儿晚上的吩咐, 给薛清宁梳了个分肖髻, 簪了徐氏给的那几样首饰,手腕上也拢了那副绞丝嵌珠的赤金手镯子。
至于那块白玉佩, 昨儿晚上绿檀就已经寻了出来,放在了薛清宁首饰匣最上面的那一层,这会儿也给薛清宁系在了腰带上。
薛清宁昨晚睡的不大好, 这会儿坐在镜台前面梳妆的时候依然在打哈欠。一双眼也阖着,任由绿檀给她打扮, 眼睛都没有睁开。
直等绿檀说好了,她才睁开双眼,扶着小桃的手往外走。
徐氏已经在明间的罗汉床上坐着了,正在跟孙妈妈说话, 问她给平江伯府老太太的寿礼是否都准备妥当了。可万不能大意了, 叫人家笑话。
看到薛清宁走出来, 一双眼还半睁半闭着,她不由的笑起来。
“怎么就困成这个样子了,昨晚没有睡好”
薛清宁挨着她坐下来,伸手就抱住了她的胳膊, 头也要靠过去。
却被徐氏推开“你这才刚梳妆打扮好,这在我身上一蹭,刚梳好的发髻不都要乱了快坐正了。”
一则薛清宁还小, 二则她肌肤原就很白净, 脸颊上也有正常的晕红。因为吃的多, 气色好,双唇看起来也是水润殷红的,所以压根就不用给她抹粉打胭脂。
不过仅是换两件鲜亮些的衣裳,发髻梳的正式一些,戴上几样首饰,看起来就已经很明媚妍丽了。
“咱们姑娘的相貌生的可真是好。等过两年再大些,那就会更加的不得了了。”
孙妈妈打量了薛清宁一打量,笑着对徐氏说道。
在徐氏的心里,自己女儿的相貌自然是最好的,没有人能比得上。现在听了孙妈妈的话,眼中忍不住的浮上赞同的笑意。
就是一样,太懒散了些。
明明叫她自己坐正了,不要蹭乱了刚梳好的发髻,依然没骨头一样的手攀着她的胳膊,头靠在她身上。
一双眼也依然没有全部睁开。
徐氏见了,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好气,就伸手轻轻的推了她一下“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待会儿到了别人家,可不能这样。”
薛清宁觉得出门会客真的是件很烦的事。要换出门的衣裳,梳复杂的发髻。刚刚绿檀还说她没有耳洞,不能戴耳坠子。还劝说她不能再小孩子气了,回来之后要请个老嬷嬷给她钻个耳洞出来。
这时代钻耳洞是怎么钻的呢拿一根针在烛火上烤一烤,算是消毒。然后拿了菜籽油,反复在耳垂上揉搓一番。等到觉得揉搓的差不多了,拿了烤过的针,对着耳垂就扎下去。
针后头还连着线。等到整个针穿过耳垂,线也要拉一截儿过去,好预防刚扎出来的耳洞会堵塞起来。
等到过一段时间,看耳洞没有发炎的迹象,才会将留在里面线拉出来,开始戴耳坠子。
所以薛清宁自打知道这耳洞是这么出来的之后,哪怕徐氏再如何的劝说或是威逼,她都是绝不肯去钻的。
宁愿这辈子都不戴耳坠子。
脸蹭了蹭徐氏的胳膊,薛清宁的声音听上去软软的“娘,我今天能不能不去平江伯府啊”
只要一想到待会儿要见到很多她不认识的人,还要一直面带笑容的跟她们客套寒暄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不能。”
徐氏却是立刻就拒绝了她的这个请求。还劝说她,“以往看你年纪还小,你说不想去我也没有强迫过你。但现在你渐渐的大了,怎么能一直待在家里不见人呢”
伸手轻轻的摸了下薛清宁的脸颊,徐氏笑起来。抬手轻轻的摸了下她的脸颊,低头问着“宁宁是怕人不要怕,娘在呢。”
声音很温柔,面上的神情也很慈爱,薛清宁见了,忍不住就想要在她的怀里蹭一蹭。
却立刻被徐氏给推开了,面带嫌弃的说她“叫你不要蹭,还要蹭待会儿弄乱了发髻,又要重新梳过了。”
跟刚刚温柔慈爱的那个好像是两个人。
薛清宁
行吧,这是亲娘
不过她也晓得了这个平江伯府看来她今天是必须得去了。
只得嗯了一声,乖巧的坐正了身子。
徐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叫丫鬟放桌子摆饭。
等到她们母女两个吃完早饭,薛清芸也过来了。
薛清芸最近真的跟脱胎换骨一般,人较以前瘦了不少,肤色看起来也白皙很多,很有光泽的样子。
她穿一件丁香色绣缠枝花卉纹样的衣裙,娉娉婷婷的,恭敬的上前屈膝请安。
徐氏见她发髻上虽然也簪了两三样首饰,但到底都不是什么好的。想了想,就叫文竹“我首饰匣里面有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蝴蝶步摇,你拿过来给二姑娘簪上。”
冯姨娘这些年很安分守己。薛清芸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但对她是很尊敬的,也从来没有惹过事,徐氏也愿意抬举她们母女两个。
文竹依然去拿了那支蝴蝶步摇来给薛清芸簪在鬓边,薛清芸忙道过了谢。然后坐在薛清宁相邻的椅中,悄声的跟她说话。
眼看斜到屋子里来的日影儿又往前走了一截,可薛清雪依然没有过来,徐氏皱了皱眉头。
就叫了个小丫鬟过来,吩咐她“你去清桐院跟大小姐说一声,若她再不来,就不用过来了。”
小丫鬟听了,赶忙应了一声,脚步匆匆的往外面走。
还没有走到院门口,顶头就看到薛清雪迈着步子慢腾腾的往这里走,手里还拿了一枝腊梅花。应该是在路上折的。
小丫鬟赶忙上前催促她“大小姐,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都在里面等您呢,您快过去罢。”
“时候还早,这会儿赶着过去平江伯府做什么”
薛清雪将手中枝条上的腊梅花都掐了下来,放到自己的香囊里面,这样身上就会一直有腊梅的香味了。
然后她一边将已经被她薅尽了花朵的光秃枝条扔到地上,一边毫不在意的说着,“慢慢的来不就好了”
小丫鬟又催促了一遍,还将刚刚徐氏说的话说了,薛清雪这才不高兴的加快了脚步。
对于徐氏她心里还有有几分畏惧的。所以见到徐氏之后,她还是很守规矩的屈膝请安,叫母亲。
徐氏是真的不喜薛清雪。明明早先几日就打发丫鬟去跟她说了今儿要去平江伯府的事,叫她这日要早些过来,大家一块儿会齐了好出发去永嘉侯府,不想这丫头的架子竟然这样的大,让她这个嫡母坐在这里等她。
怎么薛清芸就晓得要早些过来
待要敲打薛清雪两句,但想着她才多大,自己多大,何必要跟她一般见识倒显得自己气量狭窄,不够大度。
就只冷冷淡淡的瞥了薛清雪一眼,起身站起来往外走。
薛清宁和薛清宁也立刻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外面的车马早就已经备好了,薛元青正一边等她们过来,一边斜靠在照壁上晒暖儿。
薛博明和薛元韶今儿一个要去衙门当差,一个要去学堂上学,算下来也就只有薛元青有空闲了。便叫他护送他们过去,也正好让他去见见人,学些人情世故。
薛元青身上穿的是一件簇新的茶色暗纹缎面圆领夹袍,腰间系了革带。
他的相貌长的不是大哥那样的润雅谦和,而是俊朗的。眉眼间带着一股子朝气,看着他就会莫名的觉得心情好起来。
不过现在他这样斜靠在照壁上面
薛清宁忙悄悄儿的抬起手,对着薛元青摇了摇。
薛元青并不知道薛清宁这是在警告他,只以为是在跟他打招呼呢。高兴的右手高举过顶,对着薛清宁就使劲儿的挥。
薛清宁
她叹了一口气,抬手扶了扶额。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徐氏在高声的说薛元青“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全身没有骨头一样,站没有站相,哪里有个世家公子该有的样子还不给我站直了”
说的薛元青一个激灵,立马应了一声是,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子。
等到徐氏走过去,他侧过头,对薛清宁眨了眨眼。显然并没有将徐氏刚刚责备他的话听在心里。
看着徐氏上了轿子,薛清宁姐妹三个也都坐上了马车,他这才翻身上马,叫家人出发。
想着先前徐氏的嘱咐,薛清宁在马车上面坐好之后就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随意的将头靠在马车壁上,而是端端正正的坐好。
她看得出来徐氏还是很在意今儿的这场寿宴的,万不能蹭乱了发髻,待会儿下车之后叫人笑话。
不过她阖上了双眼。
昨儿晚上她睡的较以往要迟一些,为着梳这个发髻今儿早上她起的较以往又要早一些,所以现在确实还有几分困。
薛清雪这时正在看她。目光里面带着羡慕,也带着挑剔。
粉紫色织金缎面的夹袄,水蓝色的绵绫裙。头上戴的首饰,手腕上面拢的手镯子都是极好的东西,她以前都没有见过薛清宁戴过。应该是徐氏新近才给她的。
还有她腰上挂着的那枚白玉佩,镂雕着孔雀衔花的纹样。马车颠簸的时候,有一缕日光从车窗子里面斜进来,正好落在这枚白玉佩上面,显得又温润,又通透,看起来好像整个玉佩都在闪着柔光一般。
薛清雪就觉得薛清宁的这枚白玉佩比自己首饰匣里面所有的佩饰都要好。甚至连上次父亲珍藏了多年的那枚碧玉佩,她撒娇求了好些日子,父亲才松口给了她,都比不上薛清宁现在腰间系着的这块白玉佩。
心中不由的开始嫉妒起来。就开口问道“四妹,你这块白玉佩,是从哪里得来的怎么以前我从没见你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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