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过得久了,是真的会消磨掉一个人的警惕性的。
当我还是一个阴阳师的时候,每天都要在提防对手算计和算计对手当中度过,即使是在睡梦里,身上都带着能够自动触发的法阵来防止偷袭。阴阳师所要面对的对手,大多是妖怪和术士,比起正面硬干,暗中设下各种的「咒」才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换言之,
危险无处不在。
在这样的局面下,我不得不练就出了极其敏锐的危机感知力,面前的对手只要有所想法,我就能在他行动之前捕捉到那一丝微弱的恶意,从而进行闪避,并且在第一时间反击。这也是我能如此高调地游走于人与妖之间,却极少翻车的原因。
但事实证明,如今的我已经失去了这一项曾让我引以为傲的能力。
是我自身懈怠了也好,是环境过于安逸也罢,总之在这个古怪的男人登上这辆公交车的时候,我确实是忽视了他身上所蕴含着的那股绝非善类的气息。
——不过还好,虽然迟了,但至少不算太迟。
“开门!疏散乘客!”
我迅速反钳住男人的手腕,封住了他的动作,同时近乎是嘶吼一般朝司机喊道。
“这可不行啊。”
男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一颗柠檬从他的外套里掉了出来。
“如果珍贵的试验品想要逃跑的话,那我会很苦恼的。”
“如果有谁下车了的话,我也就只能把实验稍微提前一点了。”
“嘛,不过那样的话,就达不到实验的理想状态了。”
“真是——”
“可惜呢。”
无数的柠檬掉落,金属清脆的撞击声让车上陷入了几秒的沉寂。
“别开门。”我依然钳着他的手,同时尽可能将冷静的情绪传达给司机,“听他的,不然这辆车的下一站恐怕就是三途河了。”
身旁坐在母亲膝上的孩子终于惊恐地大哭出声,年轻的妈妈尖叫着孩子跑向车子的后部,几个坐在前面的乘客从无法动弹的恐惧里惊醒,跟在她的后头踉踉跄跄地往后挤,一时间车的前部只剩下了司机依然坐在驾驶位上,手足无措地看着站在他两步远的我和这个男人。
无视身后传来的少女的啜泣和男人懦弱的叫骂,我站在柠檬堆里,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想要做什么。”
“只是个——小小的实验而已。”男人转过头,透过他的防风眼镜看着我,眼底是冰冷疯狂的笑意,“就像是小妹妹你在学校的生物课上做的实验一样。”
“我的学校可没有在生物课上用炸/弹做实验的习惯。”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男人出我意料地嗷嗷叫痛起来,丝毫没有了刚刚炸/弹狂魔的气势,但我并未因此就放轻了力气。
毕竟这可是个……
一上车就把炸/弹往牙牙学语的孩子手里放的可怕男人啊。
如果不是我突然注意到那颗「柠檬」奇怪的金属光泽,还有男人衣摆间轻微的火/药味,现在被炸出个洞的,可就不是路边的绿化带,而是那个尚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了。
我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柠檬」,有的上头带着明显的插销,大概是类似手/榴/弹的制作,有的外表看起来就和一颗新鲜的柠檬没有差别,也不知道是怎么使用的。
大概是压力或者遥控?
我盯着面前这个打扮奇特的男人,防止他做出什么可能引爆/炸/弹的举动。
“痛痛痛痛!!”男人晃着脑袋大叫着,“现在的jk都喜欢走怪力路线吗!这么娇小的身躯是怎么蕴含着这种力量的,我一定要研——啊!!!”
娇小?
呵呵。
不动声色地在手上又加了点力气,我满意地听到了他的惨叫声。
“这些炸/弹是怎么引爆的。”
不想再和他绕弯子,我直奔主题。
“只要我想,我就能让它们爆/炸。”男人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所以小妹妹你还是放开我比较好呢,不然的话……”
“boom~”
随着他的话语,一颗滚的比较远的「柠檬」突然爆/炸,公交车的底板上留下了冲击力的痕迹,旁边的塑料椅背飞裂,一块碎片扎入了我的右臂。
我纹丝不动地擒着他。
“哦——真是顽强的小姑娘!”他用咏叹一般夸张地调子如此说道,“那么,再来一个如何?”
听出他的威胁之意,我沉默地松开了手。
男人顺着向前跌了两步,才站直了身子,转过来看着我和后头的乘客。我看到现在几乎是挨着他的司机正在不停地冒冷汗。
“那么~上课之前让我来个自我介绍。”男人揉了揉被我钳过的双手,然后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朝我的方向鞠了个躬。
“港口黑手党,梶井基次郎是也——”
……
啊。
妈的,港黑。
听见他的自我介绍,我身后的乘客终于爆发出尖叫来,其分贝之大让我一瞬间以为自己正置身于某歌星的演唱会,不过应该没有哪家的演唱会会哭喊的这么凄厉吧。
大约是有乘客开了窗户,想要从窗户逃走,梶井基次郎打了个响指,一个应该是在我和乘客之间的的「柠檬」爆/炸了,同样的,有塑料椅背再次被炸成碎片,我听见后头有个男人叫了一声,大概是被飞溅的碎片扎到了。
然而我也帮不了这个倒霉蛋,这颗「柠檬」似乎是离我更近,我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刺入了好几块碎片,绷紧肌肉的行为让疼痛感愈发的明显,但我丝毫不敢放松。
“逃课可不是好学生应该有的行为。”梶井基次郎故作严肃地说,“再有下次可就不只是这样了。”
我不敢回头,毕竟把背后暴露在敌人面前是相当愚蠢的行为,所以我只能背对着那些乘客,努力维持平静的语气,“这里的炸/弹如果一起爆/炸,恐怕跑出去十米都没用,你们难道有谁有自信能在一秒之内从窗户平稳落地,跑出去十几米吗。别做蠢事了,如果不想死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别拉着其他人给你陪葬。”
“开、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港口黑手党!难道靠你就——”一个男人的声音,颤抖着,提高了音量大约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屁话,“躲在别人背后就闭嘴!我不行那你来?!”
梶井基次郎大概是不高兴我们这么无视他,用力地拍了拍手,“好了好了——上课了!交头接耳也是不行的!”
“那么,第一个问题就由我们勇敢又机智的——哎呀,说起来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
面对梶井基次郎的提问,我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真是害羞呢,那么就叫你惠子好了!”梶井基次郎从袖子里又拿出了一颗「柠檬」,放在手上抛玩着。
你才惠子,你全家都惠子。
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一个手滑把边上的司机炸了。
公交车停在车站已经有五分钟不动了,这是一段人流量很少的路段,刚刚几个炸/弹的声音让人行道上的一些行人驻足观望,不清楚有没有报了警的。身后的乘客估计一个个都吓得不轻,我也看不到有没有哪个智商还在线的向警方发了消息。
不过好在,虽然司机吓得要死,我还是看到他在梶井基次郎背对着他的那一小会儿按下了操作台上的两个按键,应该是向运营公司那边发了消息。
我不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警/力要多久才能到,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他们到了也不代表车上的人就安全了。地上的「柠檬」单个引/爆的威力范围并不大,还不到一平米,然而这么多的「柠檬」堆在一起引爆的话,后果虽不至于我刚刚吓唬乘客时说的那样能波及的那么广,但炸碎这辆车还是没问题的。
最要命的是,眼前的梶井基次郎看起来一副完全不怕这些炸/弹的样子,他是打算和一车的人一起死吗。
同样是港口黑手党,他和织田作完全就是天差地别啊。
“惠子同学,听好了,梶井老师的第一个问题是——”
他伸过手,打开了驾驶位旁的车窗。
“死亡的尽头,是什么!”
一颗「柠檬」从窗口飞出,落在了一辆放慢了车速,从旁边经过的轿车的车顶上。
轿车副驾驶上的人摇下了车窗,似乎是想看看这边的公交车上发生了什么。「柠檬」落在他的车顶叮叮当当地响了几声,他疑惑地转过了头,对驾驶位上地人开口道
“——”
『轰——』
他的话,
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
“死亡的尽头,”
我将视线从燃烧着的轿车,移到了这个面带笑容的男人脸上。
“什么都没有。”
两颗新的「柠檬」在他的手上起起落落,他像个考官一般对我开口,“为什么呢?”
“因为我见过,那里什么都没有。”身后乘客的声音被我统统无视,我只是死死盯着梶井基次郎,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见过?”梶井基次郎似乎被我的话提起了兴趣,“可你还活着。”
“啊,我还活着。”我平静地点了点头,“死亡的尽头,并非是只有经历了死亡才能见到的。”
“哦哦~惠子同学,请详细阐述你的观点,老师欣赏别出心裁的学生。”梶井基次郎这么说着,又从袖子里掏了一颗「柠檬」出来,“但我们一定要有实际数据支撑才行。”
“当然。”我将右臂上的塑料碎片拔了出来,不深,但是鲜血还是争先恐后地溢出,很快就将我的袖子染红了。
“想要见到死亡的尽头,”
看着手上沾着血迹的碎片,我开口到。
“只要你——”
“能找得到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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