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Chapter.4

    『05:27』

    将手机再次塞回被褥旁的包里,我缩在被子里轻轻打了个呵欠。

    如果是平常的话,这个时候我就该起床洗漱,然后去晨练了,不过今天看起来我是要久违地多睡一会儿了。

    三月的天没这么早亮,窗外还是黑漆漆的,屋子里也只有桌上的小夜灯在静静地亮着柔和的光。

    『好安静啊。』

    我换成了仰面躺着的姿势,朝天花板伸出左手,在空中虚拢了一下。

    『要是在学校的话,这个时候已经能听见隔壁的小林在窗边背单词的声音了吧。』

    乱步还在沉沉地睡着,呼吸声缓慢悠长。昨天晚上我醒了两三次,本来是怕他踢被子来着,毕竟这个时候的夜晚还是很凉的。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别说是踢被子了,乱步的睡姿都相当的正常,既没有把自己裹成了个茧,也没有夸张地睡得整个人转了个圈(他小时候经常这样)。虽然很不厚道,但说实话,我心里确实隐隐有点莫名其妙的挫败感,好像我的价值直接被砍掉了一大截一样。

    翻了个身,我再次变成了面朝乱步侧躺的姿势,与同样面朝着我的乱步相对。

    是因为长大了吗?总觉得乱步和小时候比起来瘦了些。

    我向被褥的边沿靠了些,伸出手抚上乱步的脸。

    小时候的脸圆圆的,即使上了中学,掐一把也都是肉。但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虽然因为表情的缘故,平常依旧像是个小孩,不过现在睡着了,脸上的孩子气也褪去了许多,看起来倒是更接近真实的年龄了。

    脸庞的轮廓带着青年特有的棱角,眉眼也不像儿时那般稚气了。头发依旧是乱糟糟的,但是比以前长了些。拉着我的手不再是软软的,而是指节分明、动作有力。同样是大半只手都被他包了起来,曾经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把手抽出,但如今他的动作显然多了点强硬的感觉在里头。

    身形也有了变化。虽然以前实际上并不瘦,但给人的第一印象也是会比其他小孩瘦一点点。现在看起来似乎好了许多,但大约是因为挑食又不怎么锻炼的缘故,实际上反倒是不如小时候胖了。当然,也许可能只是因为抽条长个的缘故?

    ——不过这家伙的皮肤是真的好啊。

    我轻轻掐了一下乱步的脸,然后又摸了摸他凌乱的头发,将手缩回了被子里,闭上眼享受了最后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

    “那么决定好了吗?要不要加入侦探社?”走在前往侦探社的路上,晶子小姐问我。

    “说实话,完全没有。”我苦恼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犹豫的,名侦探让你加入,那你直接加入就好了。”乱步说到。

    “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课业和社团还好说,今年我可是有好几场重要比赛的,几乎是每个月都要有三四天跑去各地参加比赛,也很不方便的吧。”

    “这种事情对你来说也是小菜一碟的吧。”

    乱步一脸笃定地看着我,这让我没办法开口否认他的话。

    确实,对我来说,到了大三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其实相当的多,而在出勤纪律其实并不是非常严格的侦探社里(这点看太宰就知道了),每个月请几天假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实际上也没有到我所说的每个月都有比赛这么夸张的地步。

    不过我还是有点犹豫,毕竟太宰在这里,面对这家伙我心里总觉得有点疙瘩的。而且出于类似的某些原因……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是很想呆在横滨。

    “嘛,总而言之让我再考虑一下吧,反正还有今天一天的时间做决定。”我草草带过了这件事,乱步似乎有些不满,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握紧了我的手。

    『又闹脾气啦。』

    我这么想着,又和晶子小姐聊起了眼线笔的话题,同时试着控制周围的风做一些简单的小事,比如说接住飘落的树叶啦、割断飞舞的花瓣啦、将一个差点要被汽车撞到的小孩推回人行道上啦……哦不对,这个好像不是小事。

    看着一脸懵懵懂懂的小鬼和他吓得发型都乱了的母亲,我默默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和乱步晶子一起从他们的身后路过了。

    风生的能力真好用啊。现在帮忙救人什么的就可以做到不用出面了,看在这么方便的份上,勉强打个五星好评给他好了。

    昨天在把太宰绑成青虫扔到天台山之后,我还是打听了一下他的异能力是什么的。「人间失格」,可以将他所触碰到的异能力无效化,也就是说,这家伙是个反异能力者。

    结合现在的情况,我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下我曾经读过的那么多理论书,终于凭借着自己广泛的阅读量,想到了一个至少看起来还算合理的解释。

    在这个世界里,世界的核心所延伸出的力量应该是表现为各种各样的「异能力」。换言之,所有的异能力的本源都可以追溯到世界的核心。而风生的「妖力」,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外来物」,是被世界所排斥的力量,这大概就是妖力一旦离开了我的身体就会暴走的原因。

    我的身体如今是这个世界体系里正常存在的一部分,但是我又得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风生的真名,所以我的身体可以作为妖力的「容器」(这说法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只要在依附于我的身体,妖力就能正常使用——而血液也是我的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我用血画符,妖力能够成功驱动符咒的效力。

    而在太宰对我使用了「人间失格」之后,妖力的表面覆盖了一层其他的力量,这一力量应该就是来自太宰的异能力,而正如一开始所说的,所有异能力的本源,都是来自于这个世界核心的力量。那么也就可以推得,妖力的表面,如今覆盖着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我可以靠着这层覆盖在表面的、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骗过世界的法则,让其判断风生的妖力为这个世界体系的一部分,能够正常使用。

    至于太宰的异能为什么会能在我的妖力上覆盖这样一层力量,我想恐怕是因为他的「反异能力」的实质,就是通过这一力量,对他人的异能力进行压制或是融入后引发混乱/分解,进而使得他人的异能力无法发动。

    即使我现在拥有的不是风生完整的力量,但风生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两种力量现在就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让我得以钻了这个空子。

    ——我觉得这可能是我有史以来做(bian)得最好的一道理论题了。

    到达侦探社的时候,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不过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到了,国木田先生更是一副已经勤勉工作了有一会儿的样子——他好像是比我们早了四十分钟左右就出门了。

    晶子小姐一进侦探社就去医务室整理东西了,乱步则是坐在位子上,拿着今天的报纸看起了上面的四格漫画。国木田先生给了我几份资料,说是让我可以试着整理一些案件,感受一下侦探社的日常工作,另外他还帮我暂时整理了一张空的办公桌出来,桌上放着一台备用的笔记本电脑。

    我打开电脑看了一下,里头看起来是一套最基础的侦探社标准配备,除了常用的几个软件以外,还有一些我只在昨天用乱步的电脑时见过的软件,应该是侦探社内部使用的特殊软件。

    我还没来得及开始整理国木田先生给我的资料,春野小姐(现在我知道她的职位是社长秘书了)就来请我去一趟社长室了,看时间应该是专门卡在了上班时间开始之后才来叫我。

    听到春野小姐的话,乱步立马丢了手上的报纸,和我一起跟着春野小姐来了社长室。春野小姐没有和我们一起进来,而是等我们进来之后,就周到地关上了门。

    『这么快就要我做是否入社的决定了吗?』

    我站在社长的办公桌前,觉得有些麻烦了。

    『完全还没有想好啊。』

    在长达一分钟的寂静之后,看起来有点凶的社长终于开口了。

    “乱步,你先出去。”

    『……不是说入社的事?』

    我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社长的意思,却觉得更奇怪了。

    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我对他的了解全来自于昨天短暂的接触和其他社员的一些介绍。据社员们所说,社长阅历深厚,精通多种武艺,破获过无数恶行,是一个心志坚定、注重仁义的人,同时也是国木田的师父。

    而根据我的观察,这位社长最擅长的应该是剑道,同时也修习了其他数种武术,而且是一个真正从「战场」上走过来的人,一举一动都毫无破绽,如果我和他打起来的话,胜负恐怕也是难料——当然,我指的是在双方都不凭借妖力和异能力的情况下。

    意志坚定、不为外物动摇,但并非不存在缝隙,惯于自处,按理来说应该会是一个独行的人,不过却意外的富有领导力。总而言之,是一个看起来有点吓人,但实际上(对我来说)应该很好相处的长辈。

    但无论如何,将话题转回当下的状况,我都不觉得我和这位社长之间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可谈。毕竟说实话,我和他目前的交集也只有乱步而已——总不可能是要和我交流带乱步的心得吧。

    乱步的脑袋转的远比我快得多,我能想到事他自然也能想到,所以理所当然的,他表示了不服。

    “不要!社长你和月见山的谈话我有什么不能听的!”

    社长沉默了几秒,也许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乱步的问题,但最后他也只是开口道,“我需要确定一些与她有关的私事,这些事情也许并不适合让其他人知道。”

    “是哪一类的事?”抢在乱步发作之前,我赶紧问到,“学校?朋友?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人际关系之类的?”

    “并非是这些事。”社长看着我,斟酌了一下才说道,“是有关你的家人的事情。”

    几乎就是在他说出“家人”两字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拉响了警戒。

    “抱歉,但我是孤儿,没有家人,也已经记不起这方面的事情了。”我面色不改地答道。

    社长看了一眼乱步,见他还是没有丝毫愿意离开的打算,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问我,“你知道……月见山佐水吗?”

    我在脑子里搜寻了一通这个名字,最后犹豫着开口到,“我记得,这个名字……好像……”

    “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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