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步总是料事如神……不,准确地说,即使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些神明,也未必有着如他一般精准的判断力。
在收到异能特务课的文件后的第三个月,侦探社也依旧秉承着原来的习惯接受委托、处理事件,对于「让社会逐渐意识到异能者的存在」这件事,大家早已抛之脑后。
但就在这个时候,横滨的某个补习班发生了一场大意外。
此时暑假刚开始半个多月,不少中学生都在校外进行补课,发生意外的补习班是一所从囊括了国中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整整两个阶段六年各项科目的大型补习机构,在横滨也颇具盛名——事实上,我在高三的时候也曾在这里补习过两门科目。
意外发生的起因是一场恐/怖/袭/击,数名恐/怖/分/子携炸/弹控制了整个补习机构,并且直接挟持了多名人质,要求警方释放他们两个月前被抓进监狱的几名骨干成员。接到军警委托后,具有极强应变性的国木田以及能够在紧急情况下保证人质存活的晶子都从侦探社出发,前往现场。于此同时,刚刚从新干线下车到达横滨的我也接到了指令,前去协助,或者说,直接捉拿那群恐/怖/分/子。
说实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加入侦探社后,我并没有什么真正能够动手的机会,大部分情况下,我的主要任务还是(被迫)留在侦探社处理文件,少数外出调查的时候,事件的解决对我来说也都太过简单了,常常只是两个打斗的来回就能直接拿下犯人。
像是恐/怖/分/子劫持了整个机构这种事,我入社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虽然这么说对那些被劫持的人质而言有些不厚道,但事实确实是……我挺跃跃欲试的。
——至少在我到达现场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什么情况?”我看着面前大约是印象派与抽象派混搭风格的建筑,询问一旁的国木田。
“异能力暴走。”国木田沉声道,表情相当严肃,“人质和绑匪都被困在里面了,乱步先生说是某个人质的异能力暴走了,太宰无法进入内部,也没办法找到里面的暴走者消除他的异能力。
“直接触碰这些景象消除不掉吗?”我看向比我早到一会儿的太宰。
“能消除掉一部分,但是在我走进去之后,被消除的那部分又会立刻补上,真是神奇呢。”太宰摸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景象,“这副景象什么大师的名作吗,看起来充满了忧愁之感呢。”
“光影的色彩描绘有点像是克劳德·莫奈的手法,不过我怎么觉得好像也有点彼埃·蒙德里安几何抽象派的感觉?”我仔细观察着这幢建筑,试图进行分析,“能混搭成这样,某种程度而言也挺厉害的了。”
“凛一你有办法吗?”晶子问我。
“呃……这我得看看。”
上前几步,我试探性地伸手触碰了一下面前的一块不规则的彩色玻璃,但如同透过了空气一样,我得左手径直穿过了这块玻璃,然后在「玻璃」后大约五六公分的地方,碰上了大约是墙壁的东西。
“好像只是幻象一样的东西。”我小心翼翼地左右摆了一下手,感觉到了某种密集而又细微的能量像是飞絮一般从我的肌肤划过,“不是一整片的,而是单独的、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一部分组合起来的,很细碎,像是……呃,细沙一样?。”
“所以才会只被我的异能力消除掉了一小部分,然后又瞬间恢复了吗。”太宰说着走到了我身边,将手放了上去,眨眼间,大约有他的手掌两倍大的区域的幻象消失了,露出了后方的水泥墙壁。
将手放回兜里,太宰问我,“凛酱有什么办法吗?”
看着缺失了一小块的幻象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再次被补上,我思考了两秒答道,“大概吧。”
“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国木田问我。
“把整栋建筑周围两米,呃,三米……算了,周围八米以内的人和东西——尤其是超过五百克的东西,石头也好自行车也好,能清的全都清理掉。”再三估计之后,我还是选了个稳妥点的距离,免得发生意外。
“了解。”国木田没有多问,就直接转身和军警交涉去了。
“等会儿我开始之后,晶子你……留心一下,虽然八米已经算是很保险了,但万一我还是不小心一个失手了的话,治疗就交给你了。”
虽然不太明白我的打算,晶子也还是相当信任地应下了我的话,“治疗就放心交给我吧。”
“然后是太宰……”我抬起右手,操控着风在手心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气流,“走吧。”
“凛酱可要跟紧了啊。”走到大约是入口的地方,太宰向我伸出了手,“要是走错一步,可能就会直接踏上黄泉路了呢——不过这么死去似乎也不错?”
「要是真的能踏上那条黄泉路就好了。」
我面无表情地将他踹进了「墙」里,跟着走进了被撕裂出的「门」中。
人质会发生异能力暴走的原因无非就是由于情绪的强烈波动,现在他要么是处于失去自我意识的状态,要么是反被自己的异能力困了起来。楼中没有发生暴动的迹象,说明恐/怖/分/子们也被这一异能力困住、或者干脆就是直接不省人事了,如果是后者倒还好办,如果是前者的话,直接解除这一暴走的异能力,人质们就会直接陷入生命危险之中。
所以不管怎么样,控制住恐/怖/分/子的优先顺序,都是在解除异能力暴走状态之上的,我们现在必须先前往恐怖分子所在的区域才行。
大约是事先了解过这幢大楼的内在结构,太宰的脚步虽然缓慢而又谨慎,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错,我们正明确地朝着楼内的某个方位前进,我必须时刻保持着距离太宰一步之遥的位置,以免一个不查就和他分散了。
当我们破坏了三扇被恐/怖/分/子封闭的各层之间的隔离门后,太宰在七楼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
“如果情报没错的话~”
我示意太宰往边上站些,然后动作轻缓地用风刃破坏了门锁,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打开了这扇门。
虽然在这里补习过,不过我倒是没来过七层——也是这幢大楼的最高层,倒也不知道这里原来的真实景象是什么样的。如今在门后的,是一片扭曲的油画走廊,无比夸张的色彩碰撞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甚至让人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
我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却发现脚下感受到的并非是平整的地板,而是和眼睛所看到的一样的凹陷。
——看起来离异能暴走者很近了啊,异能的强度已经不止是最外围迷惑视线的那种程度了。
我向太宰比了个停下的手势,然后闭上了眼,静静感受这一层内气流的流动。
『面前并不是狭长扭曲的走廊,但也和楼下的结构不太一样。』
『一个椭圆形的大厅,左前和右前有走廊延伸,延伸出的走廊在尽头又有一条走廊相连,三条走廊形成了类似倒三角的形状。』
『四间教室,两个办公室。有两间教室里有一些学生和老师在,左前方走廊的尽头有一个经过训练的人一直在拐角的那几步来回徘徊,右前方走廊里有两个相对倒在地上的人,椭圆形大厅里有六个人,一个站着不动,一个半蹲着,一个坐着,三个倒在地上。』
『连接两条延伸走廊的水平走廊有十二个人,七个都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基本不动,两个倒在地上,三个互相背对背保持警惕,距离那个在拐角徘徊的人大约只有一米多远。』
『能量波动最聚集的地方在水平走廊上。』
「风生的能力真tm好用。」我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一直在消除我身边幻象的太宰。
心领神会,太宰走到了我身侧更便于移动的位子,一只手在离我的肩膀不近不远的地方虚放着,保证我们能够互相确定对方的位置。
必要的保险措施准备就绪,我先是轻咳了几声试探了一下,确定椭圆形大厅里的几个人毫无反应,这才放开了手脚,直接开口和太宰对话。
“九步,五步,十一步。”我向太宰指了几个方向,“这一片活着的就三个。异能力暴走的中心在水平的那条走廊上,这一层受影响很大,不止是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应该都被扭曲了。整层里还活着的恐/怖/分/子还有九个,其中有两个虽然活着但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再躺会儿估计也该凉了。”
“听起来真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太宰原本虚放着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那么……从哪边开始好呢?”
“走左边的走廊,右边走廊上的就是那两个要凉了的。”我将太宰的手拍开了些,然后重新发动妖力再次确认了一下大厅里三个人的位子,抬手用妖力在空中虚划了几笔。
『结界术——固』
指尖垂下,一个「固」字在空气中成形,继而立刻化为三道气流分散,消失于诡谲的的幻象之中。
身侧的气流微微颤动了一下,这是结界成型的反馈。
“困住了,等会儿出来直接带走就行。”我看向身侧的太宰……
的手。
——真是相当恐怖片的情景了。
随手挥了两下,太宰的身形终于在像是被撕碎的画布之后显现了出来。用比上楼时还要慢上几倍的速度,我们终于磨磨蹭蹭地通过了左边的走廊,然后以同样的方法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碰上的四个人,到达了水平走廊的中部。
“有~人~吗~”
太宰夸张地喊到。
“有~什~么~人~在~吗~”
“闭嘴,吵死了。”我顺手把他的脑袋埋进了边上露出的一截室内植物的叶子里,然后接过了他的工作,以正常的语气喊了一句,“我们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犯人已经被制服,能否请释放了这个异能的先生或是小姐尽快解除异能,以免引起更多的骚动。”
“凛酱,能不能稍微松一点点手,叶子扎的我脸好疼qaq”太宰的语气听起来相当委屈。
“如果无法自己解除异能的话,我们这边也有能专门解决这种情况的成员,只需要麻烦露个面就好。”
我又喊了一句,但依旧没人应声,还躲着的几个人也没有什么动静。
『是自己也听不到么……』
“算了,也就这么七个人了,太宰你一个个试过去算了。”我叹了口气,松开了掐着他的手。
“没问题!”像是根弹簧一样,太宰从叶子里一下子抬起了头,脸上带着无比爽朗的笑容,“那么凛酱,我们从哪里开始?”
“我看——”原本散漫的话语戛然而止,我皱紧了眉头。
「气流的流动被限制住了。」
一开始只是像薄纱一样拼凑起的细沙般的能量,突然变成了幕布一般沉重,细微的气流根本无法穿过,更不必说是给我反馈信息了。
我不满地啧了一声。
“怎么了?”太宰问我。
“没事,就是我们得要启动Plan B了。”我活动了一下双手,“现在没办法感知了,我们换个暴力点的手段。”
听见我的话,太宰突然兴奋了起来,眼里仿佛闪着pikapika 的光,“哦哦哦凛酱要放大招了吗——!”
“不。”我蹲下身,将手按在了地面上,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是平推。”
“两秒钟,找出异能暴走者,然后消除他的异能力,没问题吧?”我看向和我一起半蹲下的太宰。
“当然。”他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儿。
“呵——呼——”
我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早就想试试了。』
『——像风生一样装逼……不,我是说,开大。』
尽可能感知到身边的每一缕风,哪怕只是最为微小的气流。
将妖力浸入所有的风里,把它们一点一点地凝聚起来,如同聚沙成塔、汇水造海。
既是平铺而开,也是盘旋而上;既是迅疾如燕,也是狠厉如狼。
只针对心中所看到的目标,而不伤及他物。那是最为精妙的控制,也是最为肆意的进攻。
想象着他衣袖飞舞的样子,想象着他鎏金般璀璨的竖瞳,想象着他每一次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
碎发拂过脸颊,我睁开了眼,轻声道——
“起风了。”
狂风骤起,呼啸着席卷过这幢大楼的每一个角落,有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阳光下,千万幻象尽碎成点点荧光,在空气中迅速消散。这副奇异诡丽的油画被以一种极其残暴的方式撕裂,露出了它所覆盖住的真实的世界。
面前,是一条平凡无奇的走廊,有灰尘在阳光里翩然起舞,碎掉的玻璃躺在地上,折射着刺眼的光。有人在走廊上,或站或蹲,也有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的。他们的脸上带着惊恐又茫然的表情,似乎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感到茫然不解。
像是紧急修筑河堤的工人,亦或是匆忙补上破网的蜘蛛,有细碎的光点从空中落下,无数角落里再次出现了油画般的情形,并迅速蔓延开来。
“太宰!”
伴随着我的厉喝之声同时冲出的,是身侧那道米色的身影。
“好了~好了~异能力禁止~”
他准确地拍上了一个橘发少年的脑袋,所有的一切,再次收归原位。
“哥哥大人!”
在橘发少年的身侧,一个姿容妩媚、眼角带着泪痣的黑发少女打掉了太宰的手,神情肃然地护在了少年的身前。
“直、直美!”少年有些慌乱地抓住了她的手。
【vol.5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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