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Chapter.13

    直美和春野,被泄露了藏身之所的两名事务员,最终被攻击组平安救回来了。晚香堂的所在已经暴露,再将其作为据点也没了意义,当天所有人就又再回到了侦探社的事务所内,只是暂停了营业。

    在我们回到侦探社之后,红叶自然也随我们再次转移了阵地,侦探社的所有社员对她的存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除了必要的防备以外,她简直就和在此暂居的客人没有什么不同,闲着就和社长一起喝茶下棋,或是同晶子一起谈论各类化妆品,就连贤治和她谈论农事,她也能津津有味地听上好一会儿(她看起来也很擅长和贤治这样的小孩子打交道)。

    侦探社内对她略有微词的也只有国木田和敦了,前者是出于过度严谨的职业精神,后者则主要是因为镜花的事情,但好歹他们间能够正常交流,所以也不需要多担心些什么。

    镜花目前仍旧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但这种状态也没什么不好,脱离了危险的中心地带,对尚还不成熟的她反而更加安全。而另一方面,太宰也开始了他的行动。

    首先被他带回来的一个重要消息,是港口黑手党将某个连他们自己都难以控制的异能者投入了这场「战争」中。

    年仅十三岁、代称为Q的男孩——梦野久作,异能「脑髓地狱」,这是异能力中最为禁忌的精神操作系的异能。受到Q诅咒影响的人,会被幻觉攻击神经,无差别地攻击周围。而收到诅咒的契机是,对Q造成伤害。

    ——是我最为厌恶的、完全无法解决的一类能力。

    直接对精神造成影响的能力,我并不是没有见过。无论是妖怪,亦或是各类禁术,虽然少,但也并非绝对见不到。如果要评选我最不想见到的能力排行榜,这一项能力绝对位列前三。理由很简单,即使是最低级的阴阳师,面对这类能力,只要不是太强的对手,总能够挣扎一下的,然而我不行。

    按理来说精神力相当强大的我,面对精神类的对手,本该无所畏惧才对。但事实却是哪怕只是最低级的招式,我也绝对会立刻中招,难以恢复。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反过来对己方造成的损失,完全是难以估计的。

    虽然不知道如今Q的异能是不是也能对我造成这种影响,但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尝试所要冒的风险完全是我所负担不起的,所以我还是私下先和太宰打了声招呼,免得他对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

    而今天,太宰带着谷崎去和异能特务课的人交涉了——准确的说,真正出面交涉的人只有他一人,谷崎是去「创造交涉条件」的。

    虽然不知道将会被太宰算计的倒霉蛋是谁,但我隐约明白了太宰的打算,并为那位不知名的特务课成员默哀了三秒钟。

    下午三时,武装侦探社。

    “又是和平的一天吗……”最后确认了一遍无误,我一手撑着脑袋,将屏幕上的文档保存,“我的论文都没什么好修改的了,稍微有点无聊呢。”

    “是毕业论文吗?”抱着杯子的春野走到我身边看了一眼,“说起来已经快五月份了呢……凛一你也快要毕业了啊。”

    “嗯,六月初就答辩了,希望到时候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组织又来惹事。”我切了窗口,开始随意地翻起了新闻,“快点让我安安心心地毕业吧。”

    “小姑娘还没有毕业吗?”坐在一旁的红叶放下了手里的书,“明明看起来已经工作很久了呢。”

    “只不过是一直在社内兼职而已啦,而且也才一年多。”我答道,“我可是勤勤恳恳接受国家教育,一路从幼稚园读到大学的良好公民啊。”

    红叶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应话,不过看她的神情,大抵也就是想到了之前我们的那次短暂合作。

    办公区里一派悠闲地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当谷崎一脸焦急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一种「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的感觉。

    “不好了!敦被敌人抓走了!”谷崎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又继续说道,“还有镜花,她被警方带走了!”

    『——被摆了一道。』

    我想到。

    “乱步?”我看向趴在我手边的桌子上打瞌睡的人,“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闭着眼,但实际上并没有睡着的乱步自然也听到了谷崎话,依旧维持着把下巴靠在桌面上的动作,乱步懒洋洋地抬起了左手。

    “第一,社长。”

    “第二,太宰。”

    “第三,等。”

    竖起了三根手指,乱步说完这几句话,又一下子把手「嘭」的一声,砸回了桌面,闭上了眼睛继续犯懒。

    “直美,去向社长报告这件事。”被乱步占了位子,所以只能先换到乱步的办公桌工作的国木田立刻下达了指令,“谷崎,太宰还没回来吗?”

    “不。”谷崎摇头,“太宰先生让我先回来之后,就没有联络过我了。”

    “这个混蛋。”听见谷崎并不让人意外的回答,国木田还是习惯性地先斥骂了一句太宰,才继续说道,“立刻联系他,让他回来!”

    “是!”

    看着谷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尝试联系太宰,我盯着电脑的桌面,托着下巴慢慢思考。

    『敦被组合抓走了,镜花被警察带走的情报几乎是同步得到的,那么就说明镜花的消息应该是被组合卖给了警方。而组合这么做……多半是因为在想要带走敦的时候,被镜花阻挠了。镜花能这么及时地阻止他们带走敦,也就是说,镜花最近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敦的行动。』

    『而太宰肯定预料到了镜花会这么做,所以……这个结果是在太宰意料之中的。』

    『而乱步说的「等」,就是指组合不会这么快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吧。』

    想到这,我放心了些,顺手揉了两把乱步毛茸茸的头发,趴在桌上闭着眼的乱步哼哼唧唧了两声,但也没拍开我的手。

    『但是……手感真不错啊。』

    ——坐在刚铺好的被褥上,我盯着乱步的头发,如是想到。

    现在是夜里十点半,虽然说这几天组合都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为了防止有什么突发状况,我还是决定最近都先留在侦探社的宿舍过夜,对此无比赞同的……当然还是乱步。

    “说起来,乱步。”我对正从橱柜里搬出被褥的乱步问到,“你和太宰都说先等着,但是到底要等多久?”

    “五天,最多十天。”乱步说着将折叠着的被褥放在了我的面前,“反正是一星期左右。”

    “到时候就是决战了吗?”跪在被子上,我前倾了身子,伸手帮乱步一起将被褥弄平整。

    “不,那个时候只不过是压轴戏而已。”乱步的语气相当的懒散,看得出他对这次的「战争」已经感到无聊厌烦了,“决战是在那之后的。”

    “还要再等一等吗……”我手上的动作停下了,“按照异能特务课的说法,组合他们利用了外交渠道,那就说明侦探社不能直接主动对他们出手了吧,至少不能主动做出什么杀了他们之类的行为……只能等他们先做出点什么事情了吧,真是麻烦。”

    乱步突然沉默了。

    “……乱步?”我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乱步的右手还抓着被子的一角,似乎是正准备等我弄好,就把被子摊开。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乱步?”

    我又喊了他一声,稍微有些担心地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被我推的晃了一下,乱步终于抬起了脑袋,蹙着眉头,有些迟疑地看着我。

    我不明所以地与他对视,“怎么了?”

    好像做了很久的心理挣扎,乱步才带着些试探的意味,犹豫着开口问道,“月见山,你之前和尾崎红叶是认识的,对吧?”

    并不奇怪乱步看出了这一点,毕竟我和尾崎红叶本就不相熟,所以这几天也没做过什么掩饰,但乱步能看出来也很正常,所以我相当坦诚地直接点了点头,“对,高中我还在横滨读书的时候,和她见过。”

    也许是见我的反应很正常,乱步问出下一句话的表情也就少了些紧张的感觉。

    “那你之前和太宰也认识的,对吧?”

    我一下子愣住了。

    和尾崎红叶的状况不同,我和太宰两个人一开始就互相装作了初识的样子,虽然乱步很聪明,但无论是我还是太宰,都也不是一般人,只是隐藏这么一件小事,按理来说乱步也不会察觉到的……

    思考了几秒,我斟酌着问到,“为什么这么说呢?”

    听见我的反问,乱步露出了有些不开心的表情,面对着我也坐在了被褥上。

    “因为太宰一看就知道是很麻烦的人,月见山你讨厌麻烦,但你没有远离太宰。”

    『……失策。』

    我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发现乱步能几乎完全看出我的想法的那一天,隐隐觉得有些肾疼,但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好继续隐藏的了,索性也就又直接承认了。

    “对,高中戏剧节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路到了后台来,还坑走了我一个面具。后来见到红叶的时候,也又碰到了他一次。”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把碰到红叶的那次事件大概说清楚。

    “当时我为了救班上两个被拐的女同学,故意被一个黑手党组织一起绑进去了,结果碰上港口黑手党派了红叶假扮被拐少女进来当卧底,当天晚上开始剿灭行动,于是我就和红叶合作了一次,把那些女生都救出来了,当时太宰是港口黑手党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简明扼要,略去了一些无关的事情,乱步看起来接受了我的解释,但他立刻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又不高兴了起来。

    “那昨天那个男的呢?”乱步有些气鼓鼓地看着我,“月见山你和他关系很好吧,不然也不会只有几句话就能影响到他了。”

    “……”

    沉默着和乱步对视,我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眨了眨眼。

    见我不答话,乱步像是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看起来越来越生气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准笑!”撑着被褥,乱步前倾着身子对我大声嚷嚷,“乱步大人是在很认真地问你话!”

    “是……噗!抱歉我不笑了……”强忍着笑意,我捂住嘴,但肩膀还是止不住地抖动,这让乱步更不悦了。

    眼看着乱步一副马上就要爆炸的样子,我最终还是把笑都憋了回去,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被子上,开口道,“所以,乱步你在意的,实际上根本不是红叶和太宰,而是中也先生吗?”

    说到这,我顿了顿,但还是没忍住把后半截也说了出来,“你这是什么吃醋的纯情小女生剧本啊……噗!”

    ——说出来的后果就是连笑也没忍住了。

    “不准笑!”

    乱步一下子又炸毛了,一手撑着被褥,另一只手上来就要掩住我的嘴,身手过人的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只是向右侧了侧上半身,就躲过了他的手。

    “哈哈哈哈哈——哇啊!”

    然后被失去平衡的他直接砸倒在了被子上。

    “好、疼……”

    我觉得我的左肩似乎「咔嚓」的响了一声。

    虽然乱步只高了我两公分,但是就体重而言的话,这家伙足足比我重了十二斤,这么一砸过来简直要命。

    “快起来啦乱步!”我抬起右手,不满地推了推身上的人,“痛死了。”

    “不要!”就像是未经思考的,乱步立刻拒绝了,同时直接一手揽住了我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了我的肩头。

    虽然没有起身,但乱步还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没有把大半个人都压在了我身上,这让我好受了许多。

    “又怎么啦?”我抬手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刚刚才吹干,还带着洗发水的香味,稍微有点蓬松,“中也先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而且……以后大概就是敌人了吧。”

    说出最后一句话,我突然觉得稍微有点失落。

    虽然是港口黑手党,但是中也实际上也是个绅士又帅气的人,而且还很能打,和他聊天也总是能让我高兴些,但是现在……做不成朋友,做不成陌路人,要直接成为敌人了啊。

    要变成和那家伙一样的情况了吗……

    或许更糟?

    “你是不是喜欢他?”乱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好像有点委屈。

    “中也先生,如果抛开他港口黑手党的身份不谈的话,是个交朋友很好的对象。”我轻声说道,“性格很好,长相和声音也很好,也很有品位,是个对生活很认真、很上心的人,虽然我和他其实互相都没有深入的交集——实际上他大概直到昨天之前都还以为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不会打架,离这种砍砍杀杀的日子很远——但和他相处的时候我会觉得很轻松,或者说是高兴也可以。”

    乱步抱得我更紧了,他抓着我的后肩,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五指几乎都要透过睡衣陷入我的肉里。

    “如果从这个方面来说,我确实挺喜欢他的。”

    抱住我的手逐渐松开了,后肩处留下了轻微的痛感,我感觉到自己在一点一点地离开乱步的怀抱。

    “但是乱步……”

    我抬手环住了乱步的腰,将想要起身的他重新拉了回来,左肩的骨头还在隐隐作痛,但我并不在意地让乱步继续靠在了我的肩头。

    “对他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就像喜欢晶子、喜欢贤治他们一样。”

    我偏过了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脖颈。

    “对你……可能会是不一样的喜欢。”

    感受到他的微微颤抖,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就像这样。”

    在他的脖间留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然后——

    再次被牢牢地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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