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一片街区,真的找得到吗……”
我看着眼前这片混乱又肮脏的居住区,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走了。
双手抱在脑后,乱步倒是一派轻松的样子,自信满满地说,“有名侦探在,当然没问题。”
无视了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们投来的视线,我问,“那我们现在往哪走?”
向我的方向歪了歪头,乱步对我眯着眼笑了,“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我拒绝。”
没再理会乱步,我随便挑了条小路径直走去。虽然被我拒绝,不过乱步也并不丧气,加快步子也跟上了我,又牢牢地牵住了我的手。
“虽然小小的戒指不好找,但是如果只是找个对这里熟悉的人,那还是很简单的。”他这么说道。
我和乱步专门跑来这片贫民区,是因为今早侦探社所接到的一个委托。横滨一位知名的女企业家遭到了入室抢劫,破门而入的劫匪在砍伤了她之后,劫走了屋里价值不菲的大量首饰。
本来这种案子只需要交由警方处理就行,但是被抢走的首饰里,有着一枚对受害者来说意义非凡的戒指。如果以警方的破案速度,在抓到劫匪时,戒指很可能已经流入黑市难以找回了,于是受了重伤的女企业家在医院醒来后,立刻派人来侦探社下了委托,务必要寻回戒指,为此她还开出了十倍的报酬。
对于乱步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办的案子。面对送来的情报,他戴上眼镜,只花了三秒钟就推理出了抢劫犯的所在地和戒指如今的下落。贤治和警方一起去抓捕另一边的抢劫犯了,而我则是和乱步来到了这片贫民区,寻找被抢走的戒指。
贫民区是一座城市所有黑暗阴影的浓缩。混乱,无序,暴力,冲突……这些都是贫民区里最为常见的东西。
而作为法外之城的横滨,在十四年前的大战后,各国军阀接连流入,大肆宣扬法外治权,建立了一处又一处的自治区,虽然表面上似乎仍是个和平安详的城市,但实际上,这里反而成为了战时所无法比拟的法外地带。
换言之,横滨的阴暗面,整个日本没有任何一座城市能与之比肩。
最直接的表现,大概就是如今我走在这片贫民区的街巷之中,每转过一个拐口,就会有各种各样暴力殴打劫掠的场景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应该自己来的。』
看着不远处拿着铁棍木棒厮打在一起的男人,我带着乱步又拐进了另一条巷子,隐约还能听见他们对骂时的污言秽语。
“乱步,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就行了。”我有点不放心地看着身边神色平淡的乱步。
虽然有我在不会有危险,但是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过阴沉压抑,在一群衣着脏乱的人里,我们俩太过格格不入,几乎是每个路人都会多看我们几眼,有的只是单纯的警惕或是好奇,却也不乏有恶意的打量。
随脚将地上的空罐子踢出了几米远,乱步无所谓地说道,“名侦探才不会被这种东西影响。”
“但是……”
“我不回去。”
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乱步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我的话,同时把我往他身边又拉近了些。
“别把我当成是小孩子。”他这么说着,握紧了我的手。
『但你现在完全就是一副小孩子耍脾气的样子。』
我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知道是穿过了第几条巷子,在某个堆满了垃圾袋的路口前,乱步终于停下了步子,然后露出了有点嫌弃的表情。
“好脏,不想进去。”他拉着我,往后退了两步。
打量着挨个堆积在一起的一袋袋垃圾,我问他,“这里有什么吗?”
“有能给我们情报的人。”乱步捏着鼻子,细声细气地说道。
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松开了手,想要自己过去把那个所谓的「能给我们情报的人」叫出来,但乱步立刻就又拽住了我的手,不情不愿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是一条左拐的死路,只有两三米深。一大堆的垃圾袋靠着墙壁,算不上是整齐或是混乱地摆放着。空了的廉价酒瓶和咖啡罐见缝插针般地塞在这些垃圾袋里,但还是又一两个瓶子滚落在地。
在这样的一堆垃圾里,小路的尽头,同样靠着墙堆满了垃圾袋的地方,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衬衫和长裤的男人弓着背,盘腿席地而坐。他的脑袋上披着一块不知道是外套还是什么其他东西的破布,这让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下巴上隐约可见他多日未刮的胡茬。
“组合的前首领——菲茨杰拉德。”放下了捏着鼻子的手,乱步邀功似的看着我,“他肯定能告诉我们有关贫民区的事情。”
『……卧槽,太扎心了吧这话说的。』
和组合的最终战结束之后,菲茨杰拉德一直处于生死不明的状态,但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他几乎是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异能特务科那边一直没有掌握到他的踪迹,组合本部那边据说也是陷入了内乱之中,所以各方都倾向于他已经葬身于大海之中了。
但原来这么多天里,他一直都在这片贫民区里吗?
富可敌国的组合前首领,如今却自甘沦落为了贫民区里的底层吗?
我拉了一下乱步的手,示意他安静些,然后蹲到了菲茨杰拉德的面前。从我和乱步出现在他的面前开始,再到乱步点破了他的身份,菲茨杰拉德都是沉默不语地坐在那里,浑身都带着颓废的气息,甚至没有看我们一眼。
实际上我只见过他一次,就是他第一次来侦探社下战书的时候。那个时候这个男人在我眼里就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移动钱包,整个人都金光闪闪,就差把「我有钱」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没想到第二次见面,他就成了被丢弃在垃圾桶里空无一文的破钱包——不过似乎依旧对我没有任何用处就是了。
“打扰了,我想和你打听一件事。”就像没听到乱步和我说明了他的身份一样,我神色如常地开口。
破布下,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又半阖上了。
“五美元。”与任何贫民区的流浪汉没有差别,他对我伸出了脏兮兮的手,讨要打听费。只不过一般的流浪汉要的是日元,而他张口就是美元。
我拿出了钱包,然后直接将面值最大的那张五千元纸币放在了他的手里,“没有美元,日元凑合一下吧。”
毫不客气的,他将手里的钱塞进了口袋里,然后又用那种平淡、毫无生机的语气说道,“问吧。”
“昨天夜里到今早,这片地方有没有哪家人有奇怪的表现?”我顿了顿,补充道,“比如说刚赚了一笔回来,或是刚收了什么好东西。”
“昨晚东面的野猫吵得厉害,早上过去的时候,老鼠都回窝了。”他语意不明地回答我。
『……东面吗。』
我摸了摸下巴,然后站了起来。
“走吧。”我对乱步说。
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乱步又盯着菲茨杰拉德看了几秒,突然对他开口道,“你的某个部下很快就要来找你了。”
连眼皮都没有抬,菲茨杰拉德依旧维持着像是沉沉睡去了般的动作,靠着身后的垃圾袋,低垂着头,没有回话。
“走吧。”我又对乱步说了一遍这句话。
牵住了我的手,乱步带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条小巷。
……
从菲茨杰拉德那得到了情报后,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了。几乎没有废上什么力气,我和乱步就从住在贫民区东面的地下珠宝商手上拿到了委托人被抢走的珠宝,自然,也包括了那枚戒指。
离开贫民区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菲茨杰拉德和一个有点眼熟的女生在一起,不过一晃眼他们就拐进了另一条路。看起来又被乱步说中了,菲茨杰拉德的某个部下来找他了,估计离再次听说组合的消息也不远了。
“虽然之前是敌人,不过看到他们好像又要东山再起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感慨呢。”我说着咬了一口手里的草莓大福,“以后还有机会再次对上什么的。”
“不,凛一小姐,那个应该叫「死灰复燃」才对。”国木田沉重地推了推眼镜,“如果组合又要袭击侦探社的话,那我们——”
“我回来了!”推门而入的贤治打断了他的话。
“欢迎回来,要吃大福吗?”我将装着草莓大福的碟子端了起来,向贤治示意了一下。
“嗯!”蹭蹭蹭地跑到了我的面前,贤治从碟子里拿起了一个大福,“谢谢凛一!”
“你那边的工作怎么样,贤治?”国木田问道。
“很顺利!虽然有的犯人有点不听话,但是在被揍了一顿之后就乖乖戴上手铐了。”贤治笑容灿烂地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将一个大福吃完,贤治靠着我的办公桌,说道,“说起来,回来的时候,我在路上见到了那个……黑黑的,小小的,贴着天花板的那个……”
『……蟑螂吗?』
我眨了眨眼,一旁的太宰和国木田也是和我一样的表情。
“黑手党干部!”贤治说出了答案。
“中也?!”原本还一脸清爽的太宰立刻黑了脸,语调夸张地说道,“你见到中也了?!真是太不幸了!”
“没事吧?”国木田皱眉。
『中也在你们印象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喂……』
我看着毫发无损还特别开心的贤治,陷入了思考。
“没事!”贤治脸上的笑意都比平常要闪亮几分,“他特~~~~~~别亲切而且帅气!”
『就是这样!』
我在心里附和地点了点头。
“他管我问了凛一的电话,但是我不知道凛一会不会同意给他,所以我就把凛一的办公座机号给他了。”贤治继续说道。
“诶?”我愣住了。
毫无预兆的,手边的座机响起,侦探社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怎、怎么办?』
顶着边上乱步让我心惊胆战的视线,拿着草莓大福,我缓慢地、迟疑地对着响个不停的电话伸出了手。
——然后被按在了桌上。
“不准接!”
按住手腕的手慢慢移到了我的手背上,乱步拢起了我的手指,一脸的不高兴。与此同时,太宰趁乱接通了电话,然后打开了外放。
“这里是箕浦,凛一小姐,能否帮忙接通一下乱步先生?”
电话里,传来了箕浦警官的声音。
“……”
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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