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幕间·万圣节

    “Treat or trick！”

    “……hey，I’m a ghost.”

    “So what？I’m a wizard.”

    【一】

    10月31日，万圣节的前一天，每到这个时候，人们就会彻夜狂欢，孩子们会挨家挨户地敲响邻居的房门，扮成了小鬼怪的样子索要糖果。但是这和月见山没有半点关系，因为绝对不会有谁敲响这座破房子的屋门，她要担心的，或许应该是会不会有调皮的小鬼来这里玩什么鬼屋探险的游戏。

    ——毕竟，这里真的是一座「鬼屋」。

    月见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幽灵的了，她只大约记得自己似乎是二十年前起，就在这座废弃的大房子里落脚了。或许该说她这次的运气不错，这座屋子时隔多年也一直没有被拆掉，让她得以赖在这里当了二十年不付房租的房客。

    夜幕已经降临，但人们的兴致才刚刚扬起，附近的住户看起来都是打算通宵派对。懒洋洋地穿过了墙壁，月见山进了卧室，拉上窗帘，隔绝了外头一户户人家屋子里明晃晃的灯光，准备上床睡觉。

    月见山也搞不太清楚幽灵到底需不需要睡觉，她自己虽然是不用吃饭的，但好像还是需要点睡眠，不过她也碰见过其他的幽灵，似乎有些幽灵确实是不用睡觉的。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毕竟不同的幽灵间本来就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同。比如说她就能随意选择能不能碰到甚至移动物体，但大部分的幽灵好像什么都碰不到，只能够保证站在二楼的地板上也不会直接掉下去而已。

    『晚安。』

    她对自己说道。

    【二】

    持续不停的敲玻璃的声音。

    才刚刚睡下没多久，烦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月见山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蜷缩起了身子，半点出去看一眼的打算都没有。

    这一带常常会有各种各样的鸟儿出现，鸽子、乌鸦、猫头鹰……还有什么别的鸟类，不懂事的鸟儿跑来敲着窗户这种事也有过，这个时间点，来的大约是猫头鹰。月见山懒得理它们，不知道为什么，鸟儿们好像总喜欢跟着幽灵。如果现在出去了，看到她的猫头鹰大概一晚上都要在这呆着了。

    如往常一样，敲着玻璃的声响逐渐停了下去。月见山打了个哈欠，正打算继续睡觉，就听见玻璃被敲打的哒哒声又响了起来，而且比刚才还要大声，也更加急促。

    “唔呃……”发出了一声抱怨的语气词，月见山伸了个懒腰，皱着一张脸又翻过了身，“大晚上的搞什——”

    倒苦水的话语戛然而止。

    今夜的月亮很大，月光也较平日更明亮几分，倒是正好衬上了万圣节的气氛。一轮蓝月略斜了些，但也算是几乎正对着大大的落地窗。破旧的窗帘如同映布一般，清晰地显现出了落地窗另一侧的事物。

    不是任何一种鸟儿，而是更大的影子，就像是——

    一个坐在的扫帚上的巫师。

    月见山立刻跳下了床，一把拉开了窗帘，连带着吱呀作响的老式落地窗也一并被拉到了边上。冷风呼啦一声就涌了进来，吹得窗帘哗哗飞舞，但没有触觉的月见山却一点冷也感受不到，她只是愣愣地看向了面前的这个外表年龄与她相仿的少年。

    “Treat or trick！”

    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终于敲开了窗户的巫师坐在他悬浮于半空的扫帚上，晃着小腿向月见山伸出了手，理直气壮。

    “……嘿。”

    月见山仰头看着他像是黑猫一样碧绿的瞳孔，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

    “我是个幽灵好吗。”

    “那又怎么样。”巫师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两颊像是仓鼠一样微微鼓了起来，“我还是个巫师呢！”

    【三】

    月见山失去了一个好觉，作为交换，她得到了一个大麻烦。

    “就算你再怎么不认路，我住的房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人住的吧。”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月见山看着面前骑着扫帚转来转去的巫师，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万圣节要糖果那是人类小孩才会做的事情，你这个巫师掺和什么。”

    “这么好玩的事情我当然要溜出来！”巫师毫不在意地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只要敲门然后说一句话，就可以得到很多糖果了吧！”

    “你想要糖果？”月见山问他。

    “很多很多的糖果。”他在空中画了个圈，然后又稳稳当当地在月见山的面前停下了，“福泽先生总是限制我的零食，说会蛀牙啦什么的，但是巫师大人身上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听起来这个「福泽先生」大约是他的监护人，月见山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扶着树干站在了树枝上，“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人类看得到巫师，他们也不会给你这么大的人糖果。”

    看着巫师眯着眼睛又鼓起了腮帮子，她想了想，还是说道，“所以我们去找不是人类但又有糖果的家伙们试试吧！”

    她对着巫师伸出了手。

    纠结了一小会儿，巫师还是屈服于了糖果的诱惑之下，一脸不情愿地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扫帚上，末了不忘又强调了一句，“得要能有很多很多糖果的地方！”

    “嗯嗯。”月见山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那我们去问问小南瓜头好了。”

    抬手拿走了巫师脑袋上带着月亮和星星装饰的尖顶帽，月见山将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没等巫师炸毛，就立刻抱住了他的腰，指向了小镇的西面。

    “去那边。”

    【四】

    第一次的糖果搜寻以失败告终，还能够算是个小孩子的小南瓜头贤治不在家，也许是混进人类小孩的队伍里，一起去讨要糖果了。

    又踮起脚尖往小院子里看了几眼，月见山还是坚定地对巫师摇了摇头，“不在家哦，只能换个朋友问问了。”

    巫师的帽子对她来说有点大了，月见山得要一直用手拽着帽檐，才能保证帽子不会突然被风吹走。被抢走了帽子又没拿到糖果的巫师不高兴了，骑着扫帚一圈圈地围着她转。

    “下一家要是也没有糖果的话，那我就直接去找人类要！”他将系着斗篷的红布条往下扯了些，露出了衬衫领子上绑着的颈圈铃铛，威胁似的对月见山说道。

    “唔……”月见山歪着脑袋，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那我们去找吸血鬼红叶吧，她和小镜花住在一起，肯定会在家里准备糖果的。”

    巫师看起来对这个答案挺满意，拍了拍身后的扫帚，催促道，“那快点！不然福泽先生就要发现我偷偷溜出来了。”

    “红叶她们住在镇子的北边。”慢吞吞地爬上了扫帚，月见山靠在他的背上，一手拽紧了帽子，一手抱住了他的腰，“是哥特风的三层小洋房，屋顶上的风向标是兔子的形状。”

    “糖果~糖果~”巫师哼着小调，改变了扫帚的方向，向着小镇的北边去了。

    【五】

    红叶家的二楼还亮着灯，显然她是在家的，但巫师还是没办法拿到他想要的糖果。

    “为什么不进去？”月见山问他。

    他们现在正骑在扫帚上，藏在红叶家正对着二楼窗口的那颗柏树后面。算不上稀疏但也称不上茂盛的柏树勉强挡住了他们的身形，让他们隐约能够看见屋里的情形。

    “……”苦着一张脸，巫师又盯了一会儿屋子里的动静，才不高兴地小声说道，“福泽先生在里面。”

    “诶？”

    月见山愣住了，她撑着巫师的肩膀，伸长了脖子往亮着灯的屋子里瞧，好半天才分辨出屋里有着三个人影。一个是她认识的红叶，另外两个似乎也是吸血鬼的男人她就不认识了，一个是银白色的头发，一个是黑色的头发，都是她陌生的样貌。

    看起来红叶正在和他们一起喝茶聊天。

    “里面有一个是「福泽先生」吗？”她坐回了扫帚上，同样小声问巫师，“白色头发的？黑色头发的？”

    “白色。”他沮丧地垂着脑袋，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地响了一声，扫帚转了个方向，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这座小洋房，显然他对于再次讨糖失败觉得相当的难过。

    月见山犹豫了好久，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真的很想要糖果吗？”

    “乱步大人冒着这么冷的风，趁着福泽先生不在家好不容易才溜了出来，当然想要糖果了。”漫无目的地骑着扫帚在镇子的上空飞过，巫师的语气消沉得要命，明亮的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让月见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失落的神情。

    “那……”她又做了几秒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开口道，“我们先回我的住处吧，我知道哪里有糖果。”

    巫师的表情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他想要回头看月见山，结果却不小心让扫帚原地转了个圈，吓得月见山立刻抱紧了他，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背上。

    “先回去再说。”

    她顿了顿，又补上了刚刚听到的巫师的名字。

    “乱步。”

    【六】

    月见山作为一个幽灵，是完全不需要吃东西的，实际上她连味觉都没有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收到一些朋友的小礼物。

    从今天早上开始，到夜幕降临之前，「鬼屋」里陆陆续续来过了不少她的朋友。有狼人，也有女巫，有木乃伊，也有机器怪人，他们都给月见山带来了同样的礼物。

    ——各种各样的糖果。

    轻巧地跳下了扫帚，站在落地窗边，月见山抓着帽子，转头又看向了巫师，“刚见到我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冰蓝的圆月正对上了落地窗的窗口，少年坐在扫帚上的身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月亮的中心，用红布带在身前系起的斗篷在寒风中高高扬起。巫师立刻意识到了她话语中隐藏的含义，所有的颓废好像一下子就都被冬日的冷风刮走了，只剩下了愿望即将达成的满足笑容。

    “Treat or trick！”

    装满了糖果的南瓜篮被绑在了扫帚的前端，蓝色的绸带在少女的手中系出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Treat.”

    她将南瓜怪形状的棒棒糖递到了巫师的嘴边，看着他得意洋洋地咬住了棒棒糖。

    “And trick！”

    他压下了幽灵小姐脑袋上的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双眼。

    【七】

    一个带着棒棒糖甜腻气息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