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里。
这是我久违的一次晨练,自从最近几乎都是和乱步住在一起之后,我就不得不延迟了起床的时间,免得他又因为醒来找不到我而抱怨,相应的,晨练也就被迫停止。除此之外,日常的负重,也因为「戴着负重抱起来不舒服」这种我万分想要吐槽的理由,被乱步强行丢掉了。
“才五公里而已。”靠在岸边的围栏上,我拉伸着小腿的肌肉,“连我正常训练量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哦。”
“不——要——”仰头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乱步拎着水瓶,不满地拉长了调子表示抗议,“名侦探走~~不~~动~~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出来晨跑嘛……”我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走到了他身边坐下,“你又不怎么锻炼,平常也是,走远点就嚷嚷着要坐计程车,没有计程车就要小贤或者敦他们背——好好睡觉等着我回去给你做早饭不好吗,真是的。”
完全不理会我的话,乱步任凭我抬起了他的小腿,然后从善如流地换了个坐姿,将双腿都搭在了我的大腿上,背靠着他那一侧的长椅扶手,“我的肚子已经在咕噜噜的叫了,衣服也湿透了,外面好热——”
已经快七点了,太阳这会儿正明晃晃地挂在天空中,不受任何阻碍的阳光平铺在我们面前的海面上,然后越过了横栏,攀上了我们坐着的长椅,裹挟着滚滚的热意扑在了我们的身上。
海滨的阳光,总是要比市区里要更明亮、更炽热几分的。
“是是~今天就到此为止。”我敷衍地哄着他,同时帮他按摩着小腿,“回去给你做三明治和橙汁,蔬菜沙拉也得吃完,不准挑食。”
“肉排三明治~肉排三明治~肉排~肉排~”像是没听见我的最后两句话一样,乱步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擅自把自己的早饭提升到了豪华版,“还有香肠~”
“三明治里只有鸡蛋培根和西红柿生菜。”掐了一把他的小腿,我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另外蔬菜沙拉必须全部吃完!”
“肉排!”他盯着我,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
“没——有——”我看也不看他,仰着脑袋答道,“最多只能再多给你加一份火腿。”
哼哼唧唧了半天,他最后还是妥协地答应了,但转而就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午饭的便当里要有肉排!”
“行行行……”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天也要去商店街,给老客户的店里打下手吧,我到时候让敦去给你和谷崎送午饭,所以别想着偷溜走。”
今天是乱步开始接受惩罚的第二天,国木田还在看守所里没出来,以至于我的工作量一下子猛增,完全没空去商店街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不过听同在商店街受罚的谷崎说,乱步昨天一天里就为了偷懒溜走了不下五次。
盯着我看了两秒,乱步突然问道,“你今天要出门吗?”
“嗯。”我随手擦了一下额角的汗,“高中同学约我出去喝个下午茶,大概出去两三个小时吧,晶子今天没什么事,到时候暂且先帮我顶个班。”
“去哪?”双手抱着脑袋,乱步的视线扫过了跃着粼粼波光的海水,然后停在了斜对面的海湾边,那片楼宇林立的土地。
“海洋塔。”我拿过他手里快要掉到地上的水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小口的水。
海水的另一头,带着两层展望台的百米灯塔,静静地矗立于金色的晨光之中。
……
这两天的侦探社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虽然说国木田的事情已经丢给乱步处理了,他和谷崎又都处在受罚期,本来也没法上班,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人尽其用,但关键在于……作为侦探社的重要劳动力,国木田他进了局子,这简直就是给我的沉重打击。
我已经能猜到现在我来和高桥喝个下午茶,今晚得要加班到几点了。
作为所谓的「法外之城」,横滨大约可以算得上是整个日本最危险的城市了。自从十四年前的大战过后,各国军阀接连流入此处,建立着各自的自治区,大肆宣扬治外法权,军政界的势力分布在这里可谓是盘根错节。
除此之外,无处不在的黑手党势力也足以令初到者瞠目结舌,就算日本是一个黑/社/会合法化的国家,黑手党如此普遍寻常的存在着的地方,在这个岛国上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更不必提还有着扎根于港口地区的港口黑手党,就表面上而言,它们近乎是和政府分庭抗礼了。
但即便如此,横滨依旧是凭借着它独特的资源,吸引来了无数海内外的游客。那些停泊在港口的船只里,为数不少可都是客轮。
而对于这些不要命也要来玩一趟的游客来说,横滨海洋塔,则更是一个绝对不能错过的景点。
“但是我以前从来没进过这里。”咬着吸管,我维持着小幅度地动作,观察着边上的那些游客,“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坐在我对面的高桥罕见地沉默了一瞬,见我的视线又移到了她的身上,才答道,“不知道,我也没来过。”
“你不是横滨本地人吗?”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怎么说这里也是横滨的标志建筑,你竟然没来过?”
“不是有个说法叫巴黎人一辈子没去过凯旋门吗。”高桥有些尴尬地搅着她面前的咖啡,“而且这里的门票都要一千了……听说好像是这两年涨的价。”
我已经挺久没有和高桥见过面了,她大四就去了一家大型外企实习,而且并不是在横滨,而是东京,工作忙起来,再加上不在一个城市,碰面也难了。本来我们当中最爱玩的日高原来倒总是找机会来找我们,但是为了筹备考研的事情,她也不得不被迫苦修了一年。
“是吗……”我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嘛,这种事情无所谓了,等会儿我们随便逛逛好了。”
“嗯。”她随口应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我们现在正在海洋塔内,一家半开放的咖啡厅里,身边的几乎都是些游客模样的人,“说起来,你现在在侦探社工作的话,平常出门会对周边的环境很敏感吧?”
“准确地说,是对恶意和危险很敏感——还有视线也是。”我放下冷饮,拿起叉子切下了蛋糕的一角,“比如说,现在我们的周围就相对而言比较安全。
“店里全都是普通人,没有谁在观察我们。虽然是半开放式的店,但目前为止并没有在外面故意来回徘徊的人。我们的位置是监视器的角落,无法通过监视记录辨别我们的口型。最后一点,这里远离玻璃窗,所以没有被从远处狙击的可能。”
“看起来我误打误撞选了个好位置。”高桥眨了眨眼。
“也许吧。”我晃着手里的叉子,一点点地将蛋糕「分尸」,“不过这里确实是个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嗯……比如说谈谈日高又和她的父亲吵架了这件事。”高桥的语调相当的漫不经心,她喝了口咖啡,也拿起了叉子,“这次好像离彻底闹翻只差一点点了。”
“为什么?”我斟酌着问到。
“还能是因为什么,你也知道她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吧?”别过了耳边的碎发,高桥轻飘飘地反问我。
“刑事总务课课长。”我想也没想就给出了答案,“还有异能犯罪对策科的顾问——侦探社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对,异能犯罪对策科的顾问。”高桥不太熟练地说出了这个职称,对她而言,异能者的事情其实也是有些遥远,“就是这个。”
“异能犯罪对策科……怎么了吗?”我的心里隐约有了点判断,以往日高和她的父亲吵架,多半都是因为她的父亲管的太多或是从不顾家,但听起来,这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听说……侦探社里好像有某个社员,因为涉嫌犯罪所以被拘留了吧?”高桥看着我的表情,谨慎地推敲着字句,“日高在去给她的父亲送换洗的衣服时,无意间从她父亲的办公处发现了这件事的资料。”
“你别告诉我,她觉得国木田无罪,所以就和她的父亲吵起来了。”顺着她的话,我对自己得出的答案也感到无语。
“怎么可能。”高桥似乎是想翻个白眼,但顾及形象,还是只瞥了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她从日高先生不问是非就要抓你的同事,一路扯到了日高先生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最后又通过对比得出了亲生父亲还不如普通朋友对她好的结论,痛斥了一番日高先生无情又无理的糟糕为人。”
……大佬操作,学不来学不来,告辞。
“然后她隔天就跑来东京找我,约我在露天咖啡厅,控诉了她父亲整整两小时。”高桥看了一眼坐在我们旁边那桌的客人,是一对异国的母子,他们看起来也听不清我们这边的对话,小男孩把母亲逗得咯咯笑,“走的时候留了半包手帕纸在桌上,忘记拿走了。”
我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剩下了五张纸巾的一包三层手帕纸,中间那张纸的三层里,全都用黑色的水笔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然后留下了折痕处的空隙,原样放回了包装袋里。”高桥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包,“纸巾上面写着……”
“她是故意和她的父亲吵架的,因为她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一些「很危险」的东西。”
“是什么?”我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冷饮料,然后将玻璃杯推到了手边,未融化的冰块在杯中敲得叮当作响。
深吸了一口气,高桥的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是与平常日里亲善可人的模样截然相反的一副面孔。
“关于武装侦——”
一道灰黑交杂的小身影不知从何处突然窜上了桌子,然后像是没有刹住车一样,哐当一声撞上我刚推开的冷饮,杯口装饰着柠檬片的玻璃杯在晃了一下后,嘭地倒在了桌上,咕噜噜地朝着我的方向滚来,大半杯没喝完的饮料混杂着冰块顺着桌沿落在了我的身上。
右手沾满了黏糊糊的饮料,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湿哒哒的衣摆和短裤,又抬头看了看坐在桌子的中央,在一爪子踩上我的蛋糕同时,一个甩尾糊了高桥的慕斯,因此灰黑的绒毛上点着白色奶油的小家伙。
“啾?”
乌黑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过了两圈,某只我相当眼熟的小浣熊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真该让你的主人瞧瞧你干的好事。”
我伸手拎起了这个小混球。
“——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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