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记者们炒了一番与李贤的五一“打擂”, 谢兰生也毫无办法, 咬一咬牙接下来了。他不知道记者是受“澎湃影业”的支使,还是非常单纯地造新闻。执行导演劝谢兰生去跟李贤解释解释, 谢兰生拒绝了。
“敌人”就敌人吧, 那些报道也没说错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谢兰生只专心拍摄。
在影片中,男女主角感情日笃。一停发现, 男友竟然是个“圣母”, 善良到了不可思议。刘牧是个医院医生, 治病救人,昼夜不歇。对大闹的患者家属他还建议“共同委托”医学会做事故鉴定,走正规的法律程序, 苦口婆心。
而女主的心理变化在这一段十分细腻。这分两支,一支是,女主角从有一些“假”缓缓地到动心动情,另一支是, 女主角对什么事情明显变得有些犹豫。
一日, 一个没想到,男主角在某地撞见女主角的妈妈。可没想到, 一停妈妈疯疯癫癫, 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抱着一些复杂心思,女主说了一些东西。原来,她是父母领养来的, 不是亲生的。当年父亲下海经商出了点名赚了些钱, 紧接着, 母亲发现父亲不忠,流产清宫从此不孕,而父亲呢,双膝跪下,指天发誓回归家庭过好日子,并且,为了赎罪,他领养了一个孩子,就是自己。母亲非常开心、雀跃,把全部爱给了自己,然而好景并没多长,她14岁时,因为一件事,父亲去世,母亲疯了。
见路一停并不想讲,男主刘牧也没追问,只是心疼,只是对她好,而女主角在这些后对男主角更依赖了,睡不着时会在夜里反反复复看短消息,对她好的短消息,心疼她的短消息。
兰生耐心教孙芊芊,让她演出心理变化。
在场次上,谢兰生很照顾众人。电影日场有日场的执行导演和其他人,夜场有夜场执行导演及主创们,谢兰生也尽量不让某个演员连轴儿转假如某人要拍日场,就不让他再拍夜场,如果此人要拍夜场,就不用他报到日场。
就谢兰生不能休息。
他担心政策有变化,一见钟情会不过审,于是天天在赶进度,争取可以早日拍完。他太清楚这些东西了,1990年,他参与的首部片子就突然间不能上了,是财运亨通。他不放心完全交给他请来的执行导演,于是,每天下午5点,下了日场的兰生都会在片场眯一小时,而后揣上盒饭去赶夜场,全收工了再回酒店,从凌晨的四点半到七点半睡三个小时,再爬起来去盯日场。
很累,很困,可他咬牙挺着。
为了拍片他总不要命。
他爱电影。从进北电那天算起,他为电影疯狂整整二十年了,这疯狂可能持续一生。他对他的每部作品都付出了许多爱,无穷无尽的爱。
出于“拍摄分为日场夜场”这个特殊状况,电影开拍两星期后,对谢兰生很了解的莘野没忍住,去探班了。
莘野没跟谢兰生说,下飞机后直奔片场。
他要看看,他的宝贝照没照顾好他自己。
因为白天还有工作,莘野晚上才到长沙,只能去夜场。
谢兰生是那样显眼。他身披着呢子大衣,插着两只胳膊,在片场边盯着拍摄,周身气质是独一份。他喊“action”,或喊“cut”,他点头,说“ok,是我要的感觉”,或摇头,说“咱们再试一遍看看”,而后把演员们叫去讲戏,执行导演则是坐在监视器后一动不动。谢兰生从来不说一个演员好或不好,一段戏完美或不完美,因为他始终认为这些东西是主观的,他只会说是他要的感觉、不是他要的感觉。
莘野没打扰谢兰生,而是有些着迷地看。
这一看,就是四个小时。
一直拍到四点收工谢兰生才发现莘野。
“莘总”他有一些诧异,又有一些开心,几步走到莘野面前,下巴微扬,问莘野“嗨,几点到的”
“一点。”
“那,四个小时了”
“嗯,”莘野实在有些心疼,“每天六点打完电话你都一直干到这点儿”他明明说一两点就离开片场回酒店的。
“还好还好,”谢兰生抠抠额头,知道莘野是骗不了的,“每天能睡四个小时甚至四个半,足够了,我不需要太多睡眠。”
莘野知道他劝不动,也只能轻轻叹气,问“那现在能回酒店了吗”
“可以的,”谢兰生点头,“片场留给他们收拾,我不管。”
“那走吧。”
打车回到下榻宾馆,见谢兰生已经困到闭起眼睛、走路打晃,莘野心疼,也无奈,在大门口伏下身子,说“上来,我先背着你回房间,你睡会儿,几分钟也好。”这酒店的院子很大,走廊也长。
谢兰生摇头,睁不开眼,努力抬额,终于把眼睛扒出一条缝儿来“不用别被别人认出你来。”莘野演过一些片子,很多的人都知道他。
“无所谓,我早就不当演员了。”莘野说,“你用帽子遮着头脸。再说,现在凌晨四点半,哪儿有人还在闲晃。”
谢兰生实在是困,想想,笑了,说“也行。”他把房卡交给对方,又趴伏到莘野背上,把风衣的帽子一拉。莘野的头略略一歪,谢兰生的额搭上去。
莘野一步一步,一起一伏,十分有节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兰生还不到10秒就彻底睡死过去了。他只觉得,自己像在海浪正中,上上下下,温柔的水包裹着他,又深沉,又宽广。额头枕着自己爱人柔软而又温暖的肩膀,他很安心。
再有意识,是被放到房间床上。一颤,就醒了。
“醒了”莘野从谢兰生的正上方垂眸看他,道,“继续睡吧。”
“嗯,”谢兰生闭着眼睛,睁不开,声音却是十分清晰,“莘野,接吻。”他不管成什么样儿了,也想要在见到莘野后,在可能的第一时间与他亲吻、与他缠绵,不能等。
莘野一愣,而后笑了,坐在床沿,俯身吻住对方嘴唇,进而含住对方舌尖。兰生还是闭着眼睛,刚出生的奶猫似的,凭本能在汲取能量。
到最后,银丝顺着一边嘴角流下,莘野两根长指掐住谢兰生的小尖下巴,一扳,让谢兰生偏过头去,自己则是半蹲在地上,把那银丝从下到上又舔去了,一滴没拉下。
一吻结束,谢兰生又半梦半醒。
莘野走进卫生间把谢兰生的毛巾投了,帮谢兰生擦了擦脸,又紧接着拿过来了谢兰生的牙缸、脸盆,照顾对方漱口、刷牙,最后才把衣服脱了,身上只穿内裤,把谢兰生搂在怀里,嗅嗅味道,熄灯睡觉。
“莘野,”谢兰生说,“我前几天打车回来在路上都不敢睡死,刚才却连梦都做上了。明儿早上还有一趟车,多睡不少,哈哈哈哈。”
“别嘚瑟了,赶紧休息。”
“嗯。”房间刚才空调太猛,莘野进来才调了的,谢兰生把脚丫子塞到莘野的腿肚间,让莘野给他焐着,感觉一切正正好好,又低笑,说,“真舒服幸亏你有俩大长腿。”
莘野也笑“行了,小短腿。”
“可不短。”谢兰生说,“我是1969年出生的。别人都说我大高个儿。”176的身高,在他那辈是大高个儿,在下一辈就不是了。
“知道,知道。”莘野应和着翻旧账,“介绍对象儿的邻居经常夸你大高个儿。话说回来,这些邻居现在还介不介绍了”
“介绍啊。”谢兰生迷迷糊糊的,回答,“自从去年被解禁,那些邻居又来说我哪哪都好了。”说他有颜有身高,有财有学历,有房子,还有北京户口。
莘野问“那你怎么说”
“说不想谈,说想工作。”
“嗯”莘野逗他,“那真相是想不想谈”
谢兰生还闭着眼睛,唇角却一撩“想,非常想。”
“想跟谁谈”
谢兰生的两边嘴角弯的更深,弧度更大“想跟莘总谈。”
莘野继续逗谢兰生“有多想”
谢兰生却安静了会儿,十几秒后,他像是半梦半醒着,又像是完全清醒着,轻轻地道“不谈会死。”
这句话半真半假,半认真,半玩笑。若有一天真分开了,可能,人还在,魂没了。甚至,对世界的热爱,对一切的热爱,对爱情的幻想,对美好的幻想,也都会大打折扣。真那样的话,作为导演,他也只是认识不全、情感不全的存在了,生活死了,梦想也死了。
想“谈”一辈子。
忽地听到这四个字,意思是“我离不开你”,莘野扬起他的脖子,只觉眼眶有些温,半晌后,他将兰生又搂了搂,道“别说话了,赶紧睡觉。”
“嗯”
谢兰生也抱着莘野,比他自己一个人时更加安心、更加平静,踏踏实实地,这两星期来第一次沉沉睡了几个小时,精神终于恢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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