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虫族的法律对雌虫无比苛刻,纵使出身于世家大族,是高级军官,只要脱离了工作环境,雌虫便必须向雄虫屈服。

    这样的社会尊卑等级,在异族看来,固然匪夷所思,但虫族几千年的演变、发展大抵可以证明,确保雄虫所处的支配地位是维持种族稳定延续的最优措施。

    早期的虫族信奉弱肉强食的理念:野蛮剽悍的雌虫囚禁了软弱无力的雄虫,他们完全将雄虫视为一个交|配对象、一种特殊工具,去占有,去索取,去征服。

    然而,遽然有一天,部分雄虫从愚昧的状态中觉醒,他们频繁借助自杀来反抗雌虫的暴政;与此同时,在无休止的身心双重折磨之下,不少雄虫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

    雄虫数量锐减,雄雌比例严重失衡,人口持续萎缩,近两百年没有雄虫诞生……此般种种,愈演愈烈,虫族宛若枯木朽株,摇摇欲坠。

    于是,为了本族的繁衍生息,虫星历纪元前1479年,担任时家家主的雌虫时钊率领85名雄虫和1091名雌虫,揭开了武装起义大幕的一角。

    往后便是长达六百年的兵荒马乱、颠沛流离,直到纪元前728年,时家麾下将士人数突破三十万,其中包括千余名身手不凡的雄虫。

    这支雄雌配合作战的队伍就是后来星际混战时期驰骋疆场、攻无不克的时家军之雏形,经历了数十年的相持阶段,在艰难的较量后,他们扭转局势,接连赢得最关键的三场大战。

    虫星历纪元前636年,时家军队实际控制的领土面积已超过虫星总面积的百分之七十,时钊的孙子时霁业进而建立起青阳区、京山区、曙光区等五个安全区,以便安顿民众,保护雄虫,给他们提供良好的物质条件,让他们真正拥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日复一日,岁月匆匆,转眼又掠过百年,时霁业之子时云平继承时家家主之位,他穷尽一生,劳神耗财费力,创办了雄虫权益保障协会,并且一手扶植卓家的雄虫少主卓曜登上虫帝的宝座,可惜他自己却成为时家最后一代雌虫家主。

    新虫帝即位,立刻大刀阔斧,革除旧吏,施行新政,颁布了一系列袒护雄虫的法律法规。饱受蹂躏的雄虫们奇迹般地夺取了战争的全盘胜利,获得了实现自我价值的珍贵机会,他们积极尝试从商从政从军,脚踏实地,循序渐进,不动声色地拓展自己所享权利的深度和广度。

    如今沧海桑田,时过境迁,那段以雌虫为主、雄虫为奴的“黑暗年代”已然浸透在滚滚的历史长河里,但未曾被人遗忘,它仿佛一夜挥之不去的噩梦,屡屡唤醒当年同胞相残、险些亡族的痛楚。

    九年前,景琰弑夫;现在,景渊伤了宁豫;将来,虫族还要出多少乱子?

    这离经叛道的父子俩呐——没错,父子俩。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尽管景琰早早与世长辞,可活着的人永远逃不开外界的诸多揣测。

    景渊不单单是景渊了,他更是景琰的孩子,景琰丧心病狂,对雄主行凶,所以景渊某天一定也会对某个雄虫下杀手,然后越来越多的雌虫会有样学样。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带来的亦不是一种好风气,因此务必防患于未然。

    目前虫族人口超预期增长,雄虫数量逐年稳步上升,这些成绩皆要归功于执行了三千余年的“雄虫优先”政策。况且长期的实践可以证明,皮糙肉厚、铜筋铁骨的雌虫吃一点儿“训诫”,产生的影响无限接近于零。

    时叙坐在飞艇的副驾驶,一条条浏览星际网新闻报道下方的评论,他一口气儿翻过八页,发现要求严惩景渊的留言者中不乏雌虫,难怪宇宙间自古便有“同性互斥”的谚语。

    “诶,你干吗不作声?”时希歪头瞟了一眼时叙直挺挺的腰板,“你记得规矩吧?我们是禁止向无明显社会危害性的公民开枪的。”

    时叙关闭光脑,用食指勾下灰色的墨镜:“所以?”

    透过浅薄的云雾,目的地的引导灯一闪一闪,时希到达指定位置,垂直降落飞艇:“我又不瞎,你后腰插着枪呢,别告诉我是军用的。”

    “自家的,拿来吓唬人而已。”时叙穿着一件宽松的线衫,衣服下摆足以遮住手|枪,一点轮廓都不显。

    宁豫再如何出格,也不敢将这类上不得台面的私人聚会光明正大地放到宁家办,是以今晚的宴会只能躲躲藏藏地缩在虫星较为落后的西区举办。

    虽然地处偏僻,但森淼俱乐部生意很好,他们不仅仅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调|教师,可以代为“教育”雌虫,而且也给普通顾客提供各式各样的道具。雄虫中不乏喜爱此道的,他们以为虐待雌虫就能证明自己的强大,并且以自己的手段花样多为骄傲。

    时叙和时希走进俱乐部,立刻有侍者迎上前引路。那个侍者全身上下只用一小块布料挡住了重点部位,他的胸前穿着小小的银环,银环上挂着精致的铃铛,侍者走起路来,铃铛轻轻地晃,荡漾出清脆的响声。

    时希身为雌虫,生理性地厌恶这一切,他看了面无表情的时叙一眼,紧紧地皱起眉头。

    侍者领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到了一条走廊的尽头,那名侍者推开一扇门,只见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出现在眼前。

    时希蓦地抓住时叙的胳膊,表情相当难看。

    宴会厅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各种用品,各类材质的长鞭和短鞭,大小不一的钉板,各式各样的手铐,铺满了一面墙的束缚器具,以及很多外行人根本想象不出名称与用法的工具。

    在宴会厅里,多数雌虫都同那名引路的雌虫侍者打扮一样,时叙大体扫了一眼,甚至看到了几个全|裸的。

    周围语笑喧阗,有的雌虫如木偶般任人施为,逍遥的灵魂或许早已摆脱牢狱似的躯壳;有的雌虫乖巧地跪在雄虫脚边,巴望谄媚之态能换取一丝怜悯;有的雌虫正受着“教育”,痛苦煎熬皆为家常便饭。

    时叙对这类所谓的情趣游戏不感冒,他曾经尝试过,但那时候年纪小,尚未学会考虑作为承受者的雌虫们是否真心愿意如此,现在看着眼前荒唐淫靡的环境与一张张麻木不仁的面目,他才真切地体会到其中的残酷。

    景渊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形下刺伤了宁豫?

    正在这时,宁豫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的左手仍然吊着绷带,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好啊,真是好久不见!”宁豫亲亲热热地打着招呼,虽然他与时叙的关系一点都不好。

    宁豫伸出手,想和时叙握个手,但时叙很不给面子地无视了他的动作。

    宁豫似乎心情很好,见到时叙不愿和他握手,他也不恼,反倒有点兴奋地说道:“今天有好东西给你看。”

    时叙只冷淡地盯着宁豫,从头到尾也没与他说一句话。

    时希对宁豫更没有一丁点好感,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对着宁豫的鼻子来上一拳。

    宁豫回过身,面朝大家,他拍了拍手,吸引宴会厅里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慢慢围拢上来,便听宁豫说道:“今天,请大家来,是有个极品想送给你们玩玩,不过,这货色好归好,身上的刺却怎么都拔不干净,骨头是硬得很。所以,你们谁有什么新鲜花样就尽管使出来,真弄死了也算我的!”

    宁豫做了个手势,只见一声刺耳的响声之后,宴会厅中间凹陷的圆块缓缓地升了起来。

    圆台之上,一人呈跪伏姿势,四肢着地,双手双脚均被铁链锁住。那人一身军装,未着军装外套,只余下深绿色的衬衣与军裤。

    此人正是景渊!

    景渊身上的军装显然是新换的,因为贴身的衬衣完好无损,但却从里面隐隐透出被鲜血浸湿的痕迹来。

    在圆台上升的过程中,景渊持续不断地挣扎着,锁着他的铁链在他的挣动中“哗哗”作响。

    等到圆台停住,景渊猛然抬头,冲着宁豫呲牙,他露出的脸颊上有两道伤痕,像是被指甲划破的。景渊舔着自己干裂破皮的嘴角,他的眼中却满是凶狠的光,宛如一头不屈的野兽。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了站在宁豫旁边的时叙。

    景渊脱力般停下了一切挣扎的动作,他静默地看着时叙,只是那样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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