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韧站在青花瓷大缸旁,衣衫随意丢在一旁的木施上, 身上只穿了一条犊鼻裤, 正舀起一瓢水。
昏黄的烛火勾勒出他线条完美的身材, 宽肩窄腰,肌肉紧实, 块块分明。
朝朝的惊呼声与浇水声几乎同时响起。
赵韧手一抖, 一瓢凉水顿时浇歪, 溅了一脸一身。晶莹的水滴顺着他健壮的胸肌蜿蜒流下,流过小腹,往下滴落,洇湿了仅剩的衣物。
他望着狼狈的某处,叹了口气,决定放弃挣扎,抬眼看向兀自晃动不休的黄地祥云瑞兽锦帘,沉声道“进来。”
外面半晌没有动静。
赵韧道“朝朝是想抗旨”
片刻后, 锦帘外先探入一只玉指纤纤的手来, 慢吞吞地揭开一条缝, 随即现出半张芙蓉面, 秋水含波, 秀发堆云,吹弹得破的脸儿如雪玉琼脂,精致绝伦。
她披了一件宽大的真红色外袍, 松松地用一根缠金流苏宫绦束起, 身姿窈窕, 纤腰一束,袅袅婷婷地走来,娇艳如二月枝头初绽的红梅。
赵韧的目光落到她发间,呼吸顿时一窒,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朝朝只觉眼前晃过一大片古铜色的肌肤,不由发出一声低呼,双手匆忙抵住他的胸膛。骤觉手下坚实而又富有弹性的触感不对,她蓦地收手,一时不知往哪里放好。
赵韧见她慌乱窘迫的模样,眼中闪过笑意。她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失了章法。
他身上的水珠沾湿了她柔软的丝袍,带来些许凉意,很快被他的体温驱散。朝朝觉得不舒服,挣了挣,没能挣脱,气道“你把我弄湿啦。”
赵韧声音喑哑“无妨,待会儿朕服侍你换了。”
朝朝气苦,谁稀罕他服侍
赵韧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这会儿过来,身子好些了”
朝朝别过头,竭力镇定地“嗯”了声。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朝朝摇了摇头。
他道“那便好。”
朝朝莫名其妙,只觉他紧紧贴着她,越来越高的体温,胸腔的震动叫她越发不适。她不喜欢这样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底忍不住,偏头蹙眉道,“我这样不舒服,你先放开我。”
赵韧望着她娇气的模样,眼中笑意愈盛,低头摸了摸她头上的青玉簪“朕想放过你的,可朝朝自投罗网,叫朕怎么放”
朝朝一怔,下一刻,看清了他眸中深藏的暗色。她心头一惊“你”他已松开她,取了一条大巾子,胡乱将自己擦干,蓦地将她抱起,扛到了肩上。
朝朝花容失色“你做什么”
他声音喑哑“朝朝儿的衣裳湿了,朕帮你换。”扛着她直出耳房,将她放到了先前看见的屏风后的软榻上,三下五除二,便将她被沾湿的外袍剥去了,露出里面贴身的雪白中衣。
朝朝左右支绌,哪是他的对手,挣扎间,襟口散开了一半,露出脖颈间一大片如雪的肌肤,细腻如脂,晧如白璧,与雪白的衣料相映,竟不知是哪个更白上一分。
他眸色愈深,盯着她,如一头野兽择人而噬的野兽。
经过了新婚夜那一遭,朝朝哪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如今已经是她的丈夫,有权对她做任何事。可是在这里实在太不合适了。
她紧张地攥紧了手下的软枕,垂下了眼。暖黄的灯火打在她精致的面容上,仿佛为她浓密卷曲的长睫镀上了一层微光,她白玉般的面颊渐渐透出粉色,朱唇轻抿,更添艳色。
赵韧的呼吸沉重起来。
他炽热的吻落下时,朝朝长睫乱颤,忽然开口“陛下不怕我再昏睡过去”
赵韧的唇几乎贴上了她精致饱满的朱唇,闻言动作顿时凝住,盯着她目光如隼。
朝朝目光清澈地看向他,一脸无辜。
赵韧揉了揉眉心,许久,他无奈的声音响起“朝朝的意思,因为朕亲近你,才会晕迷过去”
朝朝长睫颤了下“我可没说是陛下的缘故,只是担心”
一根手指忽地抵上她的唇,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语。赵韧忽地轻叹一声,将她整个人抱起,如抱孩童,置于膝头。
他的体温,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朝朝的身子又紧绷起来,不安地攥紧了手。他看在眼中,一手松松扣住她,一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新婚夜突然昏睡过去,吓坏了”
朝朝觉得,他要是愿意穿上衣服再搞这么一出,她会感激他的温柔的。
然而这会儿,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半湿的犊鼻裤,这么把只着中衣的她抱在怀中,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怎么都无法放松。
赵韧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别怕,朕已经让人去找松石道长了,到时让他给你仔细看看。”
松石道长可谓是本朝最出名的道士,道法精深,医术精绝,活人无数,被百姓奉为活神仙。只是素来闲云野鹤,行踪不定,轻易找不到人。
赵韧愿意为她去找松石道人,算是有心了。
朝朝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低声道谢道“多谢陛下了。”
赵韧“嗯”了声,将她扣在怀中,依旧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背。
朝朝被迫伏在他怀中,不知不觉,身子柔软下来,渐渐有了困意。迷糊间,忽然想到自己过来,是有问题要问他的,开口道“陛下,你可认得鹰奴”
他动作一顿,仿若漫不经心般重复道“鹰奴”
朝朝抬头想看他表情,却被他摁住,耳边只听到他淡漠的声音响起“不认得。他是谁,朕该认得吗”
朝朝心中狐疑听他声音,几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难道是她想错了他并不知道鹰奴和乌兰公主的事。
果然是她想太多,把梦境当成现实了吗
她怔怔出神,赵韧低头看了看她,忽然抱着她站了起来,伸手扯过一件外袍披上“天色不早了,朕送你回宫。”
朝朝他终于意识到,夫妻敦伦要在寝殿了吗
结果赵韧将她送回寝殿,说了句还有奏折要批,转身就往外走。
朝朝“”竟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
见他就要离开,忽然想起她还有问题没问。“陛下。”她叫住他。
赵韧停步,抬眼看向她。
朝朝道“您过来些,我有话要问您。”
赵韧索性在她床头坐下。
朝朝犹豫了下,小心靠近他,贴近他耳朵轻轻道“先前太后娘娘说,我昏睡是因为由着你的性子折腾,亏损了身子。是不是,是不是外面有这种传言”
她清甜的声音钻入耳中,芬芳之气萦绕鼻端。赵韧原本好不容易克制住心猿意马,听清话中内容,一下子呛到了。见她蹙着眉,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知怎的,忽然又有点想笑他的小姑娘啊,可真是。
若她一直只需要为这种事烦恼,多好。
他开口道“你放心,这事朕已下令封口,没有人敢妄加议论。”
朝朝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这一次问得更犹豫了“那,我们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他问“哪个”
朝朝的脸红了,低下头不肯吭声。
赵韧蓦地明白过来,低低笑了起来“朝朝自己也不清楚吗”
朝朝恼羞成怒她要是清楚还用问他这么丢脸的事情他就不用提醒她了吧。
他摸了摸她的发,改了主意“朕今日留下,好好教教朝朝。”
话音方落,外面忽然响起几声云板。
寝殿外,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王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太上皇薨了。”
礼部和宗正寺很快定下章程,太上皇的丧仪在奉安殿举行。按制,各王公大臣,内外命妇皆素服去簪冠,哭灵三日,极尽哀荣。
朝朝的仪仗到时,奉安殿内外已哭声震天,一片雪白。
太上皇的棺木供奉在奉安殿灵堂中央,汪太妃一身重孝,披头散发,与太上皇几个妃嫔跪在最前面,再下面是各王妃公主、郡主。外命妇皆在殿外哭灵。
见到朝朝来,众人都向她行礼。唯独汪太妃,恍若未觉,伏在地上伤心痛哭。
这会儿,朝朝自然不会和她计较,请了香上前敬奉。
正要上香,汪太妃蓦地厉声开口“且慢”她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朝朝,目光狠厉,“这柱香,太上皇可受不得。”
此言一出,四周众人全变了色,更有诸多看好戏的眼神投了过来。
朝朝与废太子的往事天下无人不知,后来,由于废太子出家,两人婚事作废,朝朝才以花家女的身份改嫁了当今皇帝。
这场婚事当初遭到了诸多人的反对,却被赵韧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下去,更在婚礼及皇后册封典礼上亲自接了朝朝下车,亲自为皇后授金印宝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桩婚事,是赵韧为了收服花家,强求来的。
论理,花家并没有对不起废太子之处,哪怕废太子被废,花家也信守承诺,从未提过退亲;反是废太子出家,断绝婚事,更对不起花家些。怎么看汪太妃反应,全不是此。
难道废太子出家一事竟另有内情
朝朝自知自己许过赵旦,在太上皇的丧仪上难免尴尬,来之前已做好心理准备,却怎么也没料到,对她发难的会是一向谨小慎微,又对她慈爱有加的汪太妃。
汪太妃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不管不顾,当众对她发难
朝朝皱起眉来,见汪太妃拦住前面,毫无后退之意,不动声色“太妃娘娘伤心过度,想是迷了心,扶她下去歇息片刻,请太医来仔细看看。”
立刻有人领命,将汪太妃架了下去。
汪太妃挣扎着破口大骂“花朝,你个没良心的,当初旦儿是如何对你的你敢这么对我你”后面的话却是被反应过来的内侍及时堵住了。
四周一片几乎凝固的静寂。
奉安殿内侍殿头机灵,忙大声道“该哭灵了。”哭声再次震天而起。仿佛刚刚的一段插曲从未发生过一般。
朝朝神色平静,仿佛刚刚的插曲从未发生过一般,仪态端庄地上了香,拜祭完太上皇。陪侍她前来的虞竹上前道“娘娘身子尚未大好,陛下吩咐,让您拜祭完后即刻回宫。”
朝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急,我们先去看看汪太妃娘娘。”汪太妃的态度实在蹊跷。朝朝心中隐隐不安,不免存疑。
虞竹急了“皇后娘娘,陛下那里”
朝朝道“陛下那里,我亲自和他交代。”
奉安殿后殿,汪太妃坐在窗边,神色木然地望着窗外姹紫嫣红的绣球花,没有了刚刚的歇斯底里。
数月的侍疾,她消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原本还称得上风韵犹存,如今只剩枯槁与死寂。儿子出家了,如今,连丈夫也死了,她今后的人生也只剩一潭死水。
朝朝站在门口,望了她许久,心中凄凉。
她挥了挥手,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她走到汪太妃身前,轻轻唤了声“娘娘。”
汪太妃倏地抬头,冷冷地看向她。
朝朝开门见山“太妃娘娘如此待我,是我有何处得罪了你”
汪太妃冷笑“不敢当。你如今已是皇后娘娘,想要妾身的命也是一句话的事,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朝朝蹙眉“太妃娘娘何必如此阿旦出家,非我所愿。”
“非你所愿”汪太妃一下子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花朝,说话要摸着良心,若非你与新帝早有首尾,旦儿怎会忍痛出家,成全你们”
朝朝怔住“你说什么”她什么时候与赵韧早有首尾了
汪太妃悲愤“你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天,瞒不过地。新帝登基的第二日,便迫不及待在太极殿西堂起居处召见你,你在他寝殿与他抱在一起,以为没人知道吗”
朝朝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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