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私有

    太阳终于退到了海面最远处的边缘, 橙黄与深蓝在那里组构成最为和谐的反差色。

    等螺旋桨差不多停了, 两人走下飞机,远处门边站着一个人, 陈西林带明逾往那边走去。

    “约翰, 你好吗?好久不见了, ”陈西林微笑着,“我给你介绍,这是小姐,这是我在人鱼岛的老管家约翰。”

    “lynn小姐, 我很好,你呢?你看起来棒极了。小姐, 欢迎来到人鱼岛。”约翰微微含起胸,与明逾握手。

    三人进了电梯,这座建筑连大堂一共只有四层, 约翰按下了第三层的按钮。

    “我给你介绍一下, ”陈西林对明逾说,“这里没有传统的餐厅、健身房或者养生馆, 所有这些都在客房内私人定制, 因为客流量非常小, 其实我们只有两个套房,所以套房内所有陈设应有尽有,其实也就是来这里享受私人岛屿、私人别墅、私人服务。”

    “听上去不错啊, 是个放空或者约会的好去处。”

    房门一打开, 明逾这才理解陈西林为什么说“私人别墅”。一间套房足有三、四千尺那么大, 风格简约精致。进门是挑高的客厅,一侧有旋转楼梯通往二层的卧房,客厅里有一方私人泳池,上面覆盖着一层透明地板,需要游泳时触动按钮,地板便打开。泳池边有一座壁炉,壁炉前的白色长沙发看上去十分舒适。更为迷人的是这里的风景,三面都是落地玻璃,直面大海。

    明逾赤脚走在透明地板上,脚下是蓝盈盈的池水。

    “喜欢吗?”陈西林问。

    “好会享受。”明逾走到落地窗边,注视着刚刚经历了日落洗礼的海水。

    “明天早晨太阳会从那边升起。”陈西林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约翰走了上来,“请问lynn小姐,小姐,今晚需要些什么?”

    “该晚餐了,你想吃什么?”陈西林问明逾。

    “我吃点简单的食物就好,下午在游艇上吃得太丰盛,需要清理清理肠胃。”

    “有一种菜肴叫‘人鱼的眼泪’,只有这里有。”

    明逾转过身,“听起来好悲。”

    “岛上有座天然的淡水泉眼,传说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会幻化作一尾人鱼,在泉水边唱歌,吸引海上的水手。人鱼不曾付出过真情,直到有一天爱上一名水手,水手天亮时无情离开,人鱼尝到了爱情的滋味,流下了平生第一滴眼泪,从此学会了哭泣,那以后泉水边长出一种植物,有着泪滴形的叶子,那是人鱼给水手下的诅咒,叶子美味可口,可吃下却要中毒……”

    明逾看着陈西林的眼睛,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所以这是有毒的叶子,怎么吃?”

    “叶子边缘长着一圈细嫩的刺,只有长着七颗刺的叶子才能吃。”

    明逾挑起眉,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约翰笑了起来,“两份沙拉?”

    “两份沙拉,配些现烤的小面包,”陈西林想了想,“我是不是有一支木桐酒庄2000年的波尔多在这里?”

    “是的,lynn小姐。”

    “请一起拿来吧,谢谢。”

    “木桐2000年的酒你不如拿到别的场合喝?”约翰走了,明逾小声说。

    “为什么?是不是嫌它太年轻?”

    明逾笑着摇摇头,“我喝酒不挑剔。”

    “这次来得太匆忙,我没有准备,很快会有一批四十年代二战后的窖藏出来,到时再请你喝。”

    “lynn,那二万刀的酒不会给我带来二万刀的愉悦感。它会给你吗?”

    陈西林耸耸肩,“我的愉悦感来自你,你没有我就没有。”

    明逾踏过蔚蓝池水走到陈西林面前,抚上她优美的脸颊,“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但不要让我陷太深……”

    “我不是水手,你不是人鱼,为什么不能深陷?”陈西林凑到明逾近前,拥住她,视线涣散了,声音也小了,“可以陷得再深一些吗?”

    明逾的手指滑到她线条流畅的下巴,轻轻一勾,吻上她的唇,以吻作答。

    等离开陈西林的唇,她突然意识到,她们至今没有对彼此说过“爱”字。

    晚餐很快就上来了,罗勒中果真掺杂着一种小巧的、水滴形的叶子,四周摆了桔瓣、干果等调味,绿色蔬菜中间堆了些蟹肉和蟹黄,蟹黄与桔瓣的颜色相映成趣。

    明逾拈起一只叶子,去数上面的刺。

    陈西林笑了出来。

    “哦,你编故事逗我是不是?”明逾放下菜叶。

    “没有没有,”陈西林半趴在餐桌上,一眸笑意,“是这样的野生的品种里acid太多,吃多了会有轻微中毒反应,我们重新培育了一下,保持口感和营养,大大减少acid,就有了这道佳肴,另外这里用到的桔子、葡萄,都是自己种植的,蟹是海里捕捞的野生蟹。”

    明逾送了两片“人鱼的眼泪”进口中,细细咀嚼。

    “怎么样?”

    “清甜,幽香。”

    “是不是菜如其名?”陈西林托起醒酒器,给明逾和自己都斟了点。

    空酒瓶约翰已放置一边,上面是酒庄买断的名画复制品,一套四瓶,供买家收藏。

    “这次醒得充分,你再尝尝。”陈西林道。

    明逾品了一小口,“2000年,该是个好年份。”

    陈西林也拈起杯啜了一口。

    “这地方真舒适,如果能放个长假该多好。”明逾不禁感慨。

    “等我把项目做好,竞标结果出来,就休长假再带你过来。”

    “嗯……”明逾歪着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几个月吧,不出意外八月份应该出结果了。”

    “哦……八月份。”明逾掰了一小块面包,放入口中,眼神也放空了。

    “是不是等太久了?还是你不方便?”

    “没有,我是在想,我们认识多久了。”

    “八个月了……吧。”

    明逾转回神看她,笑了笑,那一刹她想说“我爱你”,却忍住了。

    餐毕,除了半瓶未尽的红酒,其他都撤了下去,约翰问下面有什么要帮助的。

    陈西林说打开泳池吧,好久没游泳。

    “有泳衣吗?”明逾问。

    这倒把陈西林问住了,以往没有旁人,她连泳衣都不穿,想了想,“我应该有一套在这儿,新的没穿过,你可以穿的。”

    明逾想,提起游泳的人是她,便摇了摇头,“我看你游好了。”

    “没事,这个温水泳池很舒服的,你第一次来,给你吧。”

    “真不用,我要是想游怎么都行,活人怎么也不会被泳衣难住,”明逾伸了个懒腰,“我先去洗个澡,不过……没有衣服换了……”

    “哦,交给他们洗就行了,两小时就可以洗完烘干熨好。”

    “好啊,那你先游泳。”明逾站起身,给了她一个俏皮的笑。

    这种说走就走的旅程倒真是容易忽略很多细节,傍晚游艇爬梯结束后,明逾有过回酒店拿行李的打算,但一来时间上不太来得及,毕竟陈西林想在天黑前到,二来她看陈西林自己都没准备什么,大概目的地什么都有吧。

    这会儿浴室的洗手台证明了她的猜想,顶级且温和不会致敏的全套护肤品,一次性内衣,样样周全。明逾展开柔软的素色浴袍裹在身上。

    穿过回廊,走下旋梯,蓝盈盈的池水上浮着一枚静叶。

    陈西林用仰泳,修长的手臂优雅地一左、一右划着水,腿上却不见什么浪花。明逾眯起眼睛看她,黑色比基尼简单得很,不会跟身体抢戏。

    她倒了些酒拈在手中,走到泳池边坐下来,欣赏水中那枚静叶。

    陈西林朝她游过来,到她身边,手臂搭在泳池边上,轻轻喘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颈上。

    明逾拿过浴巾给她擦了擦脸和发,“累不累?”

    “还可以,你想游吗?”

    明逾笑起来,“你脱给我穿?”

    陈西林也笑了起来,“脱了浴袍下来好了,穿内衣也一样游的,我不会笑话你。”

    明逾弯起唇角,带笑的眼眸中有星光在闪烁,“你去游吧,停下来怕你冷。”

    “你呢?”

    “品酒,看你。”

    陈西林转过身潜入水中,一会儿又从水面浮出,往对面游去。

    明逾饮尽了杯里的酒,酒杯在指间夹着,托着头看愈来愈远的陈西林。

    她将杯子放在一边,站起身,浴袍从身上卷落。

    陈西林游到了对面,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岸上淡然伫立的女人,完美的身体上没了一丝束缚,凭它如何错落、曼妙、风致,这一刻,却江天一色无纤尘,她仰头遥望她,眼中有星辰铺成的海,和海上一轮冉冉升起的皓洁明月。

    明逾伸出一只脚,在池水中试了试,捏住鼻子,轻轻跃下。

    池水有了悸动的温度,陈西林在另一端等她。

    她却并没有游到自己身边,在快要接近时消失在水面,等再浮出,已朝相反的另一头游去。

    陈西林钻入水中,追逐而去。

    愿逐月华流照君。

    她将自己埋入温暖的洋流,捉住了明逾的脚,她的唇印在她的脚上、小腿上,明逾随她一同陷入这暖流中,秀发在脸侧、颈间氤氲成梦一般的形状,时舒时卷。

    她们又一同升到水面上,贴着水台边,陈西林红唇微启,胸口起伏着,要将刚才缺失的氧气补回来,她的眼眸像湖水一般静谧。

    明逾凑上前去,将口中的氧气慢慢输给她,那两片唇太过柔软,让她改变了初衷,管它的氧气,她裹吮起了陈西林的唇瓣,修长的指绕到她的背上,触到了比基尼的系带,本能地去纾解。

    被动的那个人回了意识,反手抓住那只得寸进尺的手,又抓住另一只,将它们定牢在明逾头顶上方,泳池台边。

    “你这样……不公平。”明逾的眸中染了丝怨,她已赤诚相待,她却还要阻止自己的一双手。

    陈西林却微微笑了,低头去吻她,眼眸阖上前裹挟笑意,笑意退到唇角,明逾的一丝怨也随之消散了。

    唇与舌的痴缠已不能平复心火,唇瓣往下游走,掠过下巴,落到颈窝,手从后背移到身前,带着动情的气力,再往上就要触到那该死的弧度了。

    那抹丰腴被水面盖住,她的唇停在水上,明逾想要更多,下意识踮起脚,它要破水而出,她的唇却往上移,移回她的唇上,吻温柔庄重起来,再一下,便结束了。

    明逾睁开眼,捕捉到陈西林眸中最后一丝挣扎,下一秒,带着风卷残云的平静,微微泛红,却已不再挣扎。

    “are you not ready…yet?”明逾轻声问,心也跟着沉。

    “对不起……”陈西林的尾音带着愧意,以至发不圆满,顿了一会儿,“我知道听起来有些矫情,但请给我些时间……”

    “我不懂……”明逾瞥过眼神,“你的心里还停留着别人吗?”

    “不,”陈西林摇头,“心里没有。”她的话戛然而止,显得生硬而奇怪。

    明逾看着她,等着下文,却等不来。

    “那就不够爱。”明逾歪着头,竟像带着丝猜透别人心思的狡黠与喜悦,仿佛这事情与自己无关了。

    陈西林看着她的眼睛,唇角漾了漾,“不是这样的……给我……三个月。”

    “三个月~”明逾想了想,笑起来,“未来的三个月世界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三个月,五角大楼的招标要出结果,三个月,陈西林要以身相许。”

    她的眼眸突然蒙上一层雾,与其说不悦,不如说她更多的是不解,陈西林向来可以将事情说清楚,这次却说不清了。

    “对不起,等我好吗?”陈西林的眼中滤掉了其他情绪,只剩真诚,和一丝笃定。

    明逾竟心疼了,“好。”她又沉入水里,朝那头游去。

    她们分睡在两间卧房,像遵守婚约的一对准新人。

    朝阳却不为谁私有,它从明逾的床边升起,从陈西林的床边升起。有人轻轻叩门,明逾踩着厚软的地毯一路跑到门边,将陈西林拉到落地窗前。

    “还好,没有错过和你一起看日出。”明逾枕在她的双膝上。

    “怎么会?如果错过,我就驾‘妮可’带你去追。”

    两人的手机一同震动起来,她们相视一眼,不去理会。

    早餐在露台上,朝着大海。先前那声震动是婚礼请柬,江若景发过来的。

    婚礼在六月初。

    “你去吗?”陈西林问。

    明逾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得七七八八了,才有了答案,“我去一趟,你呢?”她又抬头看陈西林。

    陈西林耸耸肩,“六月初国籍一定还没出来,去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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