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斯为泰山

    夜色沉沉，此时已过下班高峰期。从昌平到朝阳，一路畅通。

    米咖色睡了半个小时，醒来后，发现车已经停下了。

    她半睁着眼睛，惺惺忪忪，神志还未上线。

    旁边司机的大脑袋，凑过来。一张帅脸在视野内逐渐逐渐放大。

    她陡然清醒，不假思索，伸手，大力推他。

    易烊千玺的头，“嘭——”撞上车窗框，听着都感觉疼。

    他无语，指指刚解开的安全带。

    “对不起，易老哥，对不起！”米咖色抓头发，略尴尬：“我还以为你……算了，走吧，下车吧。”

    “以为什么？”

    “没什么。”

    以为你要偷亲我。

    *

    俗话说的好，什么样的铲屎官，伺候什么样子的猫主子。

    笔者借机在此重申——养猫，是一项技术活儿。

    对猫没有真心和耐心的人，千万不要一时兴起，去跟风养宠物。

    否则，懒人懒猫，人和猫互相拖累，都活不舒服。

    …

    回京的当天，易烊千玺把易袋大米送了回来。

    几天后，米咖色发现，他把好好的一只猫，养！废！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养废”猫。

    例如可怜的崽——二十！

    犹记得它刚到老易家的时候，肤白，貌美，身条匀称，像大白兔一样可爱。

    后来，被千玺同学养了养，才不过一两年的功夫，二十就变得又胖又黑又懒了。

    米咖色拿猫零食，喂易袋大米。

    这家伙，离开北京前，活蹦乱跳，精力十足。抓蚊子，一抓一个准。

    现在，却被太阳晒成了一滩水儿。整天窝在毯子上，观望窗外的江山，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的多，不运动，肥膘蹭蹭蹭地涨，它跟二十一样，曾经的健美变成了粗胖。

    丑了，丑了，废了，废了！

    米咖色打电话，找姓易的算账：“……我以前每天都跟儿子做游戏，但是你工作太忙，都不陪它玩。你看，儿子变内向了。眼睛也不灵了。我昨天想在微博上发几张猫写1真来着，可拍出来的照片根本不好看，我p了一晚上的图，困死！都怪你！”

    电话那头的人，听着她的抱怨，不怒反笑，说，不是自己的错，是因为绝育。

    有些宠物，做完绝育手术，会性情大变。

    活泼的变呆傻，温柔的变凶残，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毕竟身体少了某些东西，猫猫应该也挺难受的。

    显然，家里的这只也变了。

    它超记仇，变得更恨他了，连摸都不让他摸。

    米咖色气鼓鼓，认为他在找借口甩锅，嘟囔道：“易烊千玺，你活该！谁让你给它绝育的时候，没陪兽医演戏呢！谁让你不陪它玩呢？反正儿子现在是我的猫了，跟你没关系了。记恨你就记恨你吧。”

    她还跑去社区中心，找物业阿姨给猫重新上了“户口”。

    改大名！

    爹总是把猫养丑养废，不能跟爹姓！

    她在档案上备注“此猫已绝育”，又将“易袋大米”更名为“薏米”。

    易烊千玺知道此事后，谴责她：

    【封闭货车】：你把我的猫坑到手，就转头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你怎么能这样呢(心碎)

    【米米米】：我就这样了，我就忘恩负义了，怎么着？（哼gif)

    【封闭货车】：行行行，你开心就好。（哼哼gif）

    他们发的小表情是猫咪动图，又萌又可爱。

    他盯着看了会儿，嘴角噙笑，把手机放下。

    工作室的Tony老师，在给易烊千玺做锡纸烫造型。

    他拿着梳子，边弄头发，边问易老板，到底什么事儿什么人，竟让他如此开心？

    易老板答：“家里的猫。”

    他喜欢看她每天发的、杂七杂八的朋友圈。

    喜欢她用淡淡的语气说：“哦，我在追星，我现在是易烊千玺的千纸鹤。”

    喜欢她努力工作，穿不同衣服，在杂志上在T台上闪耀光鲜的样子。

    喜欢她因为猫，跟自己玩梗、互怼、开玩笑。

    喜欢监督她苦兮兮的提笔练字。

    同样，等她烦了，气了，罚易只羊倒立，把1玩偶遭罪的照片故意发给他时，他心底也同样欢喜。

    这样一个时而安静，时而调皮，时而高冷，时而傲娇的人，不就是让他心动到想伺候一辈子的猫主子嘛。

    *

    “喵改名”一事，相当重要，必须通过朋友圈，昭告天下。

    【阿絮】：薏米好听，以前的名字太土了。小名呢？还是叫乖宝儿？

    【米米米】：对！

    张飞絮同她聊了会儿猫，忽然扔下一个惊雷：

    【阿絮】：我上周辞职了。

    【米米米】：！！

    【米米米】：为什么？

    【阿絮】：不为什么，做烦了，不喜欢了，犯了错，在公司呆不下去了。

    【米米米】：那你打算干什么？

    【阿絮】：不知道。还在找工作。昨天面试了一个游戏公司的策划，包吃包住，待遇很好，在考虑要不要去。

    【米米米】：游戏公司？你要转行？

    【阿絮】：是一款换装手游。工作内容跟时尚有关。

    张飞絮“薅公司羊毛”，偷偷把面试的消息传给米咖色。

    虽然李慧没有责备她，但她过意不去，主动向赵主编承认了错误，执意离开尺度文娱。

    赵主编惋惜。

    张飞絮不想重操旧业，不想继续当小文编，不想每天跟在别人背后打杂。

    可。若是直接离开圈子，她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游戏公司的offer，她会拒绝。

    米咖色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她的想法，只干巴巴地说：

    【米米米】：这个策划的工作，听起来挺好的。加油！

    【阿絮】：是啊，还不错。

    【阿絮】：不聊我了。你Bestmeng的面试怎么样？

    【米米米】：结果还没出来。

    ……

    北京这头，她们在讨论“模特的选拔”。

    北京那头，也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我最萌公司，某小会议室。

    桌上放着许多照片和模特资料。

    “孙忆曼就算了吧，她工作状态挺好，可年龄和气质都不合适。我不喜欢她身上的懒散劲儿。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优雅，却看不到朝气。”唐点评了其中一个模特，把照片挑出来，扔在一旁，代表不通过。

    “这个冯馨，还可以，我喜欢。可惜她整过容。虽然刀子动得很成功，但我更喜欢自然的。”唐把这个模特的资料，也放在了一旁。

    “米咖色，挺好。不过……”她停顿一秒，边说，边摇头，“我不喜欢。”也不给予通过。

    ……

    唐像在市场买菜一样，挑来挑去。

    事实上，“模特”的确是一个任人挑选的职业，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受雇的乙方，处于劣势地位。

    几分钟后。

    唐评价完17个模特，没有一个合她心意。

    顾思南单手撑桌，笑道：“唐，我们必须选出来5个，然后从5个里，再聘请1个最好最合适的姑娘。把你的‘精益求精’用在设计上，别用在这里，好吗？”

    唐是Bestmeng的品牌设计总监。

    追求完美，是她的职业病。

    顾思南转问其他人：“你们的意见呢？”

    摄影师摩利·欧文摆手：“我分不清这些模特的脸。看起来都很好。”

    潜台词是：这是你们公司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我不想插手。

    顾思南看向好友。

    文裕安利米咖色：“她。我国外获奖的那组照片，请她当的模特。可塑性很强，气质和Bestmeng的契合度也很高。”

    想了想，补了一句：“人很好，很温柔。吃苦耐劳，非常适合你们后面要做的那个项目。”

    唐闻言，皱眉。

    顾思南知道那套主题为“中国式奢华”的图。

    去年，文裕拍摄时所用的古装服饰，还是他借给他的。

    在xxxx国际摄影大赛上，那套图获得了“专业人文类金奖”——非常好的名次。

    作为画面演绎者，米咖色功不可没。

    顾思南对她的印象很好，思忖，选她当公司的御用模特，似乎不错。

    可是，转头，看到唐的表情。

    他的设计总监，好像对这姑娘有意见。

    上次招聘，是顾思南定了详细要求，安排下面的人，去招人、选人。

    没曾想，一起打拼多年的兄弟，贪了预算费用，只发了个简单的招聘广告，不干事儿，直接推了一个他包1养的小模特上来。

    【大米米米】对于简历的处理结果，产生疑惑。

    顾思南顺着一查，吃惊地发现，他们部门给公司的流程策划书、财务报告和报1销1发1票，全部都是假的。

    《刑1法》量刑，职务侵1占1罪；侵占公司财务6万元以上、100万以下，算数额较大，处五年以下有1期1徒1刑，或者拘1役。

    100万以上，为数额巨大，处五年以上有1期1徒1刑，可以并处没收财产。

    拔1出萝卜连着泥，还不止部门经理一个。

    从上到下，公司里养了好些蛀虫，只一年，就贪了近千万的宣传费和广告费。

    呵，什么狗屁一起创业的情谊！

    他顾思南把人送进去，那高管经理和他一票小弟，这几年，就甭想再出来！

    所以，这次重新招聘，他直接让唐做决定。

    服装设计师，为品牌创造它的‘个性’与‘灵魂’。

    她们是核心，意见很重要。

    顾思南扶额。

    如果唐不满意米咖色……罢了，他就算觉得米咖色最合适，也没用。

    *

    唐放低要求，最终选了五个出来。

    孙忆曼和米咖色，都接到了我最萌公司的casting通知。

    当日。

    孙忆曼有些惊讶自己的入选，她同米咖色小声说话：“你说的对，我还是有希望的。大米，别怪姐姐跟你争了。”

    米咖色淡淡笑了笑，观察其他入选的model。

    她隐隐理解我最萌公司想干什么了。

    她们五个人，长相各有各的特点。但是，共性也很明显，偏中国传统审美，而不是国外市场推崇的高颧骨、细眼睛那类。

    大家的气质，也有些像。

    就如时代峰峻选TFBOYS三人出道一样，小时候，王俊凯、王源、易烊千玺是不同的性格，可大体上又有相似之处。

    他们刚火的那几年，有好些路人以为，他们仨豆丁，是同胞的亲兄弟。

    米咖色深呼吸，压力倍增。

    Bestmeng不是选姑娘们出道，而是残酷的5挑1。

    今天的面试，中规中矩。

    负责人说，安排了一场平面拍摄，和一场T台考察。

    孙忆曼松口气：“之前参观了他们公司的档案馆，我担心他们不按常理出牌。如果今天发一张考Bestmeng发展史的卷子让我写，我可写不出来。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米咖色莞尔，思忖，就算如往常一样挑模特，怕是也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拍摄服装，出乎意料。

    均码、同色、同款的小旗袍。

    等化妆师给她们画了一样的妆容后，五个模特都看透了品牌方森森的小恶意。

    同类间的竞争，本来就残酷。

    在一样的造型下，在相同的拍摄环境中，怎么展现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怎样向甲方表述“我最契合服装”，将变得更难。

    米咖色苦笑，这场选拔，还真如唐所说，是衣服在挑人。

    *

    常言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多人拍平面的时候，为了突出自己，每个职业模特都会一些“压C”和“抢镜”的骚操作。

    作为一个老人，米咖色自然也是精通的。

    比如，在摄影师没有指定的情况下，站中间的C位，往往比站边边上更抓人眼球。

    如果是杂志内页，站在边上，还很容易被折进书缝里。

    这种时候，要不就赶紧跟摄影师提出来“想换位”。

    要不就用一些心机的姿势，把镜头的重心抢回来。

    ……

    冯馨，一个胆子很大的小姑娘。

    年纪比米咖色还要小些。

    明明是五个人的集体拍摄，她却丝毫不顾其他人，夸张地侧躺下来，摆出睡美人的姿势，横在了中央。

    孙忆曼站在米咖色旁边，气骂道：“没脑子的小蹄子。”

    果然，冯馨的做法太过分了。

    文裕抱着相机，个性的小1胡子，抖啊抖，“你，站起来，你一躺，衣服都皱了。”

    冯馨当即爬起来，依旧站在正中央，做了个幅度很大的动作，用抬起的手臂，挡住了右边模特的半张脸。

    那模特名叫路薇，T台,好，平面水平不强。

    被挡住之后，她只往边上靠了靠。

    唐和顾思南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摆pose。

    有人熟练，有人僵硬。

    对于旗袍而言，像冯馨那样，叉开腿，效果远不如后面米咖色丁字步的姿势，来得优雅动人。

    文裕拍了几张，整体画面不协调，相当差。

    他悄声问：“需不需要我给她们定点位？”

    唐摆了摆手：“不用。就这样。”

    又拍了100张，快结束的时候，米咖色给孙忆曼使眼色。

    孙忆曼：？？？

    米咖色用手指轻点自己的肩膀。

    孙忆曼心领神会。

    米咖色上前跨一步，绕到冯馨的右侧，挤了路薇的位置。

    冯馨还没回神儿，右肩膀一沉。

    米咖色把小臂，放在了她身上，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角的小泪痣，狡黠无比。

    冯馨刚想挣开，左肩膀也一沉。

    孙忆曼也把手，压在了她身上。

    冯馨被她们一挤，身体被遮住半拉子，直接沦为她们的背景板。

    更关键的是，无论她怎么变动作，都会被米咖色和孙忆曼压回来。

    她一小年轻，根本干不过这俩“互通了气儿的资历极深的老油条”。

    只能在心底，恨恨地谩骂。

    冯馨没注意到，变憎恶的眼神，立刻出卖了她。

    唐在纸上，给她打了个大大的叉。

    一场充满硝烟的拍摄，在文裕“哎呀，她们要是打起来可咋办”的担心中结束。

    *

    中午吃饭。

    唐带她们去了公司食堂。

    清幽的环境设计，健康又可口的美食，让人忍不住放松。

    米咖色边吃，边向易老师，汇报上午的战役。

    【封闭货车】：这么说，你们俩教训了她一顿。

    【米米米】：对！她太狂，太过分了！根本不给路薇镜头。她从心态上，就不配当人家Bestmeng的御用模特。我跟忆曼姐比她更合适。

    半分钟后，她等到一句——

    【封闭货车】：斯为泰山而不骄。

    【米米米】：你是泰山，我只是个臭石头。（嘟嘴）

    “咖色！”有人叫她，“唐姐问你话呢？”

    米咖色放下手机，抬头：“啊？”

    唐举了杯，笑道；“咖色,你太内向了。”

    米咖色端起果汁，跟她碰杯，轻抿了一口。

    唐问：“你最近在看什么书？有推荐吗？”

    她们刚刚在讨论书籍。

    唐说，过几天她要歇年假，问这群小年轻们，有没有好看的书。

    冯馨说，她在看《The Battle of Versailles》[注]。

    一本讲时尚发展历史的书。

    路薇说，她在读《迪奥的时尚笔记》。

    孙忆曼说，她在看《时尚百年》。

    另一个人，也说了类似的书。

    问到米咖色。

    米咖色如实答：“在读余华先生的《活着》。”

    几年前的世界读书日，18岁的易烊千玺，在天猫21天元气计划里，晒了自己的书单。

    他说：“读《活着》，就是随着富贵走在洒满盐的路上，习惯于接受失望，等时间冲淡了背上，苍凉难耐么？尽是人生。”

    读书，使人明智。

    人生导师列的书单，她得看。

    平庸的她，有那么一刻，极想靠近他温柔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