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讨厌我?
江舟在原地站了一会,有点气馁。上辈子刚刚结契时,商仪待她还算不错,可有一日忽然冷淡起来,自此二人貌合神离,关系不再。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什么,回想起来,结契后一个月里似有似无的温存仿佛是一场梦,或许从不曾存在,只是她醉枕黄粱时的幻想。
不过商仪端正守礼,而自己那时放浪不羁,她讨厌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江舟握拳,暗自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做一个乖巧的人,慢慢让广寒君喜欢上自己,最后出任逆命侯,迎娶广寒君,走上人生巅峰!
她嘴角上翘,想到日后的幸福生活,忍不住笑起来。以后还能摸摸广寒君的小手,亲亲小嘴,揉揉小奶……想想就好开心。
“江舟!”宋青云在人群里看到她的身影,连忙唤道。
见她久久不回,宋叔心里担忧,害怕少女出事,便与女儿出门分头找寻。
听见喊声,江舟笑着回眸。
少女红衣乌发,肌肤白皙如玉,桃花眼弯弯,璀璨灯火映入她眸中,像是装着满天星辰。
宋青云看呆了一瞬。
江舟心里欢快,走路都带着风,蹦到宋青云身前,“我正想回去呢。”
宋青云回神,与她一起回家:“你去哪了?”
江舟:“仙人眠。”
“仙人眠?”宋青云是本地人,自然知道一般人不能进那个地方,“谁带你过去的?”
江舟笑道:“曲掌院。”
宋青云眼睛发亮,“我正想进入文道院。”说着又犯愁道:“可惜掌院现在不带班了,真想直接拜入她门下。”
江舟想起酒楼上那几人的对话,问:“青云,你知道千机班吗?”
宋青云皱眉,一时没有说话。
江舟奇怪,“怎么你们一个个说起千机班,都是这幅样子?”
宋青云拉她转入一条僻静小巷,“这在我们东海是一个忌讳。”
江舟心想,这有什么好忌讳的。
宋青云低声说:“你知道楼倚桥吗?”
江舟身子一震,“那个人……”
“那个叛国贼,十年前就是千机班的班长。”
宋青云不欲再说,埋头带路。
江舟知道楼倚桥,长河兵败的罪魁祸首,大盛永远的罪人。只是楼倚桥竟师承无涯学宫,有那么一位“前辈”,不怪乎没人报千机班了。
小巷弯曲狭长,青石板干净平整,月夜静谧,隐约能听见远处的蝉鸣犬吠。
几个醉汉摇摇晃晃从对面走来。
宋青云认出他们是城里的流氓,心里暗骂一声,拉着江舟低头往前,不想惹事。
醉汉见这条路上只有她们两个貌美少女,上前调笑道:“小美人,去陪爷喝几杯呗。”
宋青云默不作声,想快步离开,那人便要来拉住她,“喊你呢,没听见吗?”
他的手停在了空中。
一柄木剑抵着他胸口,江舟从宋青云身后走出,“你们想打架吗?”
看见她的模样,流氓们眼睛一亮,本来只打算随便调戏一下,这回是真不想让她走了。几个人一起围了过来,“小美人叫什么名字呀?”
宋青云心中担忧,江舟武试表现再怎么出色,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力量上肯定比不上这群流氓,更何况他们有这么多人。她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趁机跑开吧。”
江舟从容道:“好,不过等我一下,你闭上眼睛,从一数到十。”
宋青云不解其意,“为何?”
江舟倾身,抬手覆住她的双眼,右手转动,木剑刺倒先前搭讪的流氓。
那些醉汉们围了上来,而江舟不闪不避,从容似挥毫洒墨,木剑疾出,两下三番就挑翻众人。
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冷风乍起,宋青云汗毛倒竖,默默在心里数数。
“一、二……十。”
每数一声,小巷里就响起一声惨叫,到十的时候,江舟放下了手。
流氓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被打得鼻青脸肿,连声求饶。
江舟站在嗷嗷叫的大汉们中间,潇洒地把剑别好,笑道:“是不是正好到十?”
这一幕太有冲击力,宋青云没回过神,面色呆滞,“你……”
江舟拍拍手,“好了,回去吧。”
“慢着!”,流氓头子撑着墙面摇摇晃晃站起来,道:“有种留下名字!”
谁傻到留下名字啊?
宋青云暗自腹诽,却听江舟大声说:“好啊!”
她吓得连忙拉住少女,“别冲动,他们后面有人,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江舟示意她放心,继续道:“你听着,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褚留行是也!”
褚留行?不是武道院的师兄吗?
宋青云这回很快明白过来,与江舟相视一笑,赶紧溜了。
翌日清晨,天光微曦,晓月将沉。
商仪从学宫起身,穿过大半个春城,从仙人眠拿到一份热腾的桂花糕,而后折身来到西街,站在小巷口。鸡鸣狗吠,家家户户陆续亮起灯火,炊烟袅袅升起。
江舟哆嗦着冻醒,打着哈欠起床,推门而出。
宋叔蹲在院中,提壶热水,正欲洗漱,“小舟,这么早起来啊?没睡好吗?”
江舟笑眯眯地说:“睡得很好。”
宋叔:“那就好,我还以为是青云抢了你被褥呢,她啊从小睡相不好。”
江舟吸吸发堵的鼻子,只是笑了笑,待洗漱完,就跟宋叔告辞:“叔,我去学宫了。”
宋叔挽留,“吃完早饭再走。”
江舟从门口溜了出去,“有人在等我!”
昨夜商仪说要来找她,她不抱希望,但万一商仪真不计前嫌来了呢?
宋叔大声喊:“那拿几个包子再走啊!”
可少女早已溜得没影。
秋日的清晨有些寒凉,冷风穿过小巷,江舟扯扯身上薄薄衣衫,打个喷嚏,眼圈发红。
昨晚她冻醒数次,与宋青云抢了一夜的被子。没想到宋青云看上去柔柔弱弱,睡梦里抢起被子却这么凶悍,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小巷路口,一个熟悉的背影立在风中,衣袂飘飞。
江舟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小跑过去,笑着喊:“商仪!”
商仪弯了弯嘴角,“恩。”
江舟道:“这么早啊,没让你等多久吧。”
商仪摇头,“我也刚来,吃了早饭吗?我买了桂花糕。”
“没呢。”江舟接过热乎乎的桂花糕,开心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最爱这个?”
商仪轻声说:“猜的,你喜欢就好。”
江舟咬了几口,问:“你吃过了吗?”
商仪点头。
江舟眨眼笑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春城刚刚苏醒,沐浴在晨曦中,飞檐青瓦闪着微光。
比起秩序俨然的皇都昆吾,这座名字便带着一丝风情的古城更为慵懒。至辰时,街上店铺大门才次第打开,行人脚步从容,各自去做工读书,生活自得其乐。
卖艺的少年懒懒坐在街头桑树下,兴致来了,便拨一两声琴弦。几位抱着棋子的大爷也走到树下,慢吞吞放置桌椅,开始一天的消遣。
江舟去过许多地方,却最喜欢这座古城,喜欢它慵懒而从容的气度,也喜欢它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她拉着商仪的手,穿过清晨的小巷,跑到花间河边。朝霞映在澄澈河水中,倚河而建的绣楼花窗陆续打开,美丽的女子从中探出头,对着河水梳妆打扮。
这条瑰紫色的河流被脂粉浸染透了,河上升起一片朦胧烟霭,烟霭之中,乌蓬小船缓缓摇来。桨声灯影的花间河,如同一个永不老去的绝色佳人,坐在春城的桃花里,低眉信手半抱琵琶,弹尽千百年来的红颜白骨,兴衰如梦。
江舟与商仪坐在河岸边的青石上。
乌篷船划过平滑如镜的水面,卖桂花的少女立在船头,笑吟吟抛给她们两枝桂花。
无涯学宫几千年春风化雨的教诲,让这座城中的人们都如此善良而慷慨,不吝于把自己的善意与快乐分享给别人。
商仪微微笑了。
她从小羁旅皇都,空有千里封地,却只能作为天子掌控楚地的工具,被困在昆吾。
笼中的鸟儿,有着再鲜亮的翎羽,也是郁郁寡欢的。所以听到逆命侯名字的时候,她就在想,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活得如此肆意潇洒。
江舟偏头,少女向来清冷的眉眼映着朝阳,微微发光。
她抿唇偷笑,悄悄勾住商仪的手,商仪手指轻颤,却没有抽开。
“我很喜欢这里。”江舟轻声道,“所以想带你来看看。”
前生她便想这样做了,可惜那时东海已成一片废墟,花间河上风景不再。
商仪:“很好看。”
江舟嘴角上翘,“真好。”
能够回到十年前,把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献给她的爱人。
商仪笑笑,也说:“真好。”
她不后悔放弃一切来到东海。
王权霸业也好,富贵长生也罢,都不及眼前缓缓流淌的河水,和头上灿烂的烟霞。
看完朝霞后,差不多就要到学宫放榜的时辰。
江舟忐忑不安,慌张想到,如果考不上学宫,那岂不是要重读一年?
商仪握紧她的手,“别怕。”
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一个小童站在路旁,用力挥舞着手中报刊,大声吆喝:“卖报卖报!她们居然在灵试中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江舟与商仪对视一眼,走到小童前,“买一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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